第三十四章:担心终究变成了现实
一连几天,里克亲自站在货摊前,一面cao着一口流利的鲜卑语与熟识的牧民应酬,一面介绍这次带来的货物,同时两只眼睛滴溜溜转着察言观色,随时发现可以把握的商机。 一个身着新皮袍的老汉在嗅汾酒坛子,恋恋不舍。里克赶紧走过去:“大伯,要酒吗?这可是正宗的汾酒,纯粮食酿造,又经过十年窖藏才酿造出来的,我们这几百里路过来也就带了这1百坛子。怎么样,一匹马一坛。” “要用马换吗,用皮货怎么样?我帐篷里有些上好的狐皮。”老牧民的鼻子仍然在拼命嗅着。 如果放在以前,又值钱又方便携带的狐皮说换也就换了,可这次,里克出奇的固执:“这次恐怕不行,我和关内的商家约好了一笔马的生意,所以这次只要马匹。” “可这一坛酒就要一匹好马,实在是有些……” “大伯,这酒可是我们几百里运来的,价钱上贵是贵了些,可你闻闻这味道,回头搀一些到大娘拌的马奶酒里,喝着多带劲啊!要不,您先尝一口……” 芬芳的美酒从坛子里倒进了精致的小酒碗,又倒进了老头子的嘴里,辣在喉头,甜在心头,感觉美滋滋的。 先尝而后买,一笔买卖很快做成:两坛汾酒两匹好马。 一对牧民母女抚摸着五颜六色的披肩爱不释手,里克立即跑过去:“老阿妈,您穿,还是您女儿穿?” 说着,里克扯出一块红色的披肩双手一抖,阳光下,红红的闪光晃眼,甚是好看,一下子抓住了母女俩个的目光,羞涩的姑娘更是紧紧抓着母亲的胳膊,轻轻的晃动着。 “二位上眼,看一看,红艳艳的,多好,多亮!披上这样的披肩走在草原上,小姑娘肯定像花一样美丽,惹得小伙子成群结队跟在后面……”里克赶紧一番趁热打铁,最终用丝绸披肩又换了两匹良马。 就这样,成驮子的盐巴、美酒、花布和茶砖很快被交换了出去,由于里克坚持只收马匹,不换其他。所以附近部落的马匹大多都落在了他的手里,可他的心情却没有因此轻松起来,反而越来越沉重了。 附近游牧的虽然都是些没什么实力的鲜卑小部落,但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从这些小部落的身上仍然可以发现不小的端倪。 第一,以外来草原交易,打交道的大都是健壮的男人,可这次面对的不是大爷大娘就是女人孩子,他们不是买酒等着儿子回来痛饮,就是买好衣服等着情郎回来成亲。 这就说明各部落的鲜卑战士基本都外出了,里克为了印证自己的观点,寻找各种借口溜进一顶顶帐篷查看,发现了惊人的共同点,所有的帐篷都看不到马刀、弓箭和羊皮水囊。 按照传统,鲜卑人常年在草原游牧狩猎,刀不离身,马刀、弓箭不在帐篷里还有可能,可羊皮水囊也一起消失就太不寻常了,那可不是寻常的小酒壶,那种水囊都是剥下整张羊羔皮做成的,少说也能够装十几斤水。这些牧民就守在下巴湖边上放牧,如果不是离家多日的话,根本不可能带那么沉重的水囊。 这只能说明,里克的担心变成了现实,那些骁勇的鲜卑骑士们已经全都被集合在一起了。 第二就是鲜卑人的态度,虽然他和这些鲜卑牧民不是第一次交易,草原人性情豪爽、热情好客,虽然仅仅两年多的时间,却已经让他们之间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就像那个苏里头人,往日只要一听说他来,总是老远就张开双臂,用他那雄浑的嗓音嚷嚷着:“远方的客人,你又给老苏里带来了什么好东西。”可这次,里克注意到,无论什么时候,无论走到哪里,老苏里的腰上都挎着刀,右手如果不拿东西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放在刀把上,紧紧攥着。 这个老苏里究竟在担心什么呢?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些鲜卑人的帐篷和畜群。以往他们部落的帐篷都是自选地点,杂乱无章,牛群马群羊群全然不分。 今年却迥然有异,据侦查发现,附近所有鲜卑部落都和这里一样,帐篷集中扎在一处,畜群按照羊群、牛群、马群的次序,从营地向外延伸:羊群在最里层,牛群第二层,马群在最外围! 乍看之下,仅仅是整顺了一些,似乎无甚其他作用。然则看在斥候兵们的眼里,便觉得大有文章。
这种部署的要害作用,是大大便利了军事行动——羊群牛群行动迟缓,又是真正的财富,就驻扎在最靠近营地的最避风处;马群快速剽悍,却驻扎在最外围的草原深处。这便是不寻常处,这些鲜卑小部族是进入了备兵状态,如果需要的话,他们随时可逃、可战! 当此之时,雁门边军自保尚且不足,根本不构成威胁,而鲜卑人在草原上一家独大,无论匈奴,还是羌胡,根本就威胁不了他们,可所有鲜卑部落竟然不约而同的摆出了这种消极的防守阵型,那就充分说明,鲜卑人主力不仅仅是集结起来,恐怕很快还要离开云中草原。 至于鲜卑主力兵锋会指向何在?也已经不难看出端倪了。 可这些终归只是自己的推测呀!目前,雁门边军各营正在整训补充,大批新兵需要训练,粮草需要集中,兵器需要打造,装备也需要更新,这些工作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这是边军这些年来发展势头最迅猛的时期。 如果没有强有力的佐证,单凭自己一个小军官的口头报告,恐怕严谨端正的皇甫节老太守不会贸然停止整训进程热潮,而把全部兵力开上雁门关城头去吹冷风、搞防御的。 更何况,不久前那次莫名其妙的大屠杀已经把大家杀怕了,心也几乎都伤透了、凉透了,实在经不起什么风吹草动折腾了。 上次,连个反贼的影子都没有看见,整营的袍泽,整座城市的老百姓,就像秋天的蒿草一样被自己人的屠刀砍倒在了野地上,如果这次再贸然传出鲜卑人进犯的消息,又没有什么让所有人都确定无疑的证据,那恐怕全郡军民都要炸窝子,跑到外郡、外州,甚至外国去了,所以这军情回报的事情必须慎之又慎,板上钉钉啊! 证据、强有力的证据啊!到哪里去找证据呢! 里克静静地倚坐在一颗拴马的木桩下,翘首遥望远方黯淡的夜空,乌黑的眸子里浮起一缕淡淡的忧虑,可他不知道,就在不远处的草原上,问题已经出现了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