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对弈
南盈萱嘴角漾起意味不明的笑意,正欲上前,手突然却被拉住了。她疑惑地回头,看见夏侯流冽正望着她,目光中全是不赞同。 夏侯流冽不赞同倒不是因为担心她会输,他跟她下过棋,她的棋艺有多高他很清楚,只是,他不想她这样正面跟云原绝对上。 南盈萱顿了顿,朝他展颜一笑,用嘴型对他说“放心”。夏侯流冽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手,她拍拍他的手,转身往前走。 马场的人不知从哪搬来一张木方桌与两张圆凳,桌上摆着棋盘与分别装着黑白两子的棋盒。南盈萱与云原绝分坐在桌子的两侧,众人把他们围在中间。 夏侯流煜看着气定神闲地玩着棋子的南盈萱,好奇地眯眸。他方才没有阻止他们的这一场较量,是因为他也对云原绝持续针对夏侯流冽的行为十分不满,但夏侯流冽从来都是忍气退让的,所以他也没办法说什么。这次南盈萱竟然如此大胆刚反抗云原绝,他觉得出了一口恶气,也管不上她能不能赢了。 他本来以为南盈萱是在逞强,但现在看她如此淡定的模样,似乎是有赢的把握。 南盈萱用手指搅动着装白子的棋盒,棋子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云原绝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头晕,晃了晃头。 南盈萱见他抬手抚额,唇边闪过一抹得意的笑。 “侯爷可以让我执白子吗?” 云原绝依旧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只能模模糊糊地听到她的声音,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侯爷不说话,我就当侯爷答应了,谢谢侯爷。” 当南盈萱停下手中的动作,迅速在棋盘上落下一子。云原绝这才清醒过来,他眼神恢复清明后,看见棋盘上的白子,骤然想起刚刚他似乎答应让南盈萱执白子…… 他来不及细思,便凝神盯着棋盘,手摸起一枚黑子落下。 围观的众人包括云原绝本人都没有察觉到,但云王府众人与连慕臣却看出来了,南盈萱方才是用音攻迷惑了云原绝的神思。 这边的棋局仍在继续,南盈萱几乎是不加思索地接连下了十几个棋子,刚开始云原绝还能不受她干扰,坚持自己的布局,但下到后来,他已经完全跟着南盈萱的步调走,他一直在琢磨她的布局,在思索如何才能破她的局,以至于自己的棋子分布十分散乱仍不自知。 连慕臣看着那棋盘,在心中暗暗为云原绝的行为感到好笑,他本可以细细分析南盈萱的每一步,却因为她落子从不思索,他也不服输地跟着立即落子,这样,一步步地踩入了南盈萱的圈套。 两人又下了一会儿,各提了不少子,南盈萱突然不再那么快速地落子,而是停下来专注地扫视着整个棋盘,右手握拳撑在嘴边,用大拇指缓缓地摩挲着食指。 夏侯靳臣望着她,心头一紧,感慨地蹙起眉头。她的动作,莲儿下棋思考时也会那样…她太像莲儿了… “她的棋艺是娘教的。” 连慕臣见夏侯靳臣眸中复杂的情绪在翻涌,垂头低声道。夏侯靳臣瞥他一眼,眼神又继续胶着在南盈萱身上,透过她看他心里的那一个人。 云原绝看南盈萱这一次竟然思索如此之久,才骤然从她的步调中清醒过来,他身子往后一靠,纵观全局,发现他的棋子竟散落在棋盘的四面八方,只有少数的棋子是占据有利位置的,而棋盘边沿的四道已被她尽占。 云原绝大为失色,定神就想补救。但南盈萱却已经稳扎稳打,一招狠似一招地割入他的据地。云原绝想腾挪逃出生天,但尝试了好几次都被轻而易举地挡了回去。他看着对面仍旧镇定自若的女人,额上急得冒出了汗珠。 这个江湖女子棋艺竟如此高超,是他低估了她。 正当云原绝在悔不当初的时候,南盈萱已经想到了可以将他一招毙命的一步棋。她轻舒口气,缓缓从棋盒中拿出一子,在盈盈一笑间落下。 “侯爷,承让了。” 她翩然起身,向仍在呆愣中的云原绝微躬身,然后走回夏侯流冽身旁,挽着他的手臂,对他甜甜一笑,如一道甘泉滋润着他的心田。 夏侯流冽望着她动人的笑靥,伸手揽过她的腰肢,悬着的心微定,但仍有隐隐的不安。 云原绝不可置信地望着棋盘,他输了?他输给那个小丫头片子? “哈哈哈哈,云王妃好棋艺。”夏侯流煜爆发出从未有过的畅然笑意,没想到南盈萱竟真的能赢云原绝,实在是大快人心。他身旁的和幽然凤眸圆瞪,心中如野草般疯长的嫉妒之情愈发地肆虐。凭什么?这个女人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做了她想做而不敢做的一切,这个女人活在别人艳羡的目光下,她却还在幽暗的沼泽中不见天日! 她调整着呼吸,极力保持着面容的平静,但拽紧裙摆的手却出卖了她。连慕臣看着她微微颤抖的手一眼,心下已是了然。也对,一个这么优秀的女人待在旧情人身边,怎么能不嫉妒呢? “对啊,云王妃的棋艺实在精湛。”寅业亦不禁赞叹道,又伸手指向棋盘,“从棋局上看,王妃将好几个布阵叠加,必定熟度棋谱,且运用自如,实在令人佩服。” “皇上与太子过奖,盈萱雕虫小技,献丑了。”南盈萱不卑不亢地颔首,语气淡然道。 “诶,王妃谦虚了。”寅业连连摆手,在心中腹诽道:这般的棋艺还说是雕虫小技,那别人都不敢说他们会下棋了。怪不得那日竟然会拒绝他的请求,家中有妻如此,才貌皆绝,恐怕眼里心里都容不下别人了。 云原绝此时才从败局中缓过神来,他走到他们面前,眼睛定定地望着南盈萱,脸上阴沉得吓人。 “王妃棋艺如高超,却故意唬弄老臣,实在是高招啊。” 云原绝此话一出,意思是南盈萱故意隐藏她的棋艺,自己是因为轻敌才输的,这样就显得南盈萱的行径有些卑劣了。 “我并没有说过,我棋艺不精。那都是侯爷自己的揣测,自己的判断。”南盈萱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她才不管别人觉不觉得她卑劣。 “呵呵。”云原绝的笑中蕴含着nongnong的嘲讽意味,不经意地问道,“不知王妃师从何处?” 南盈萱侧头望向夏侯流冽,眸中绽放出来的光芒比日光耀眼,声音酥软人心,甜如浸蜜。
“爷教的。” 夏侯流冽看着她明媚如花的笑脸,眼中的温柔之意掩饰不住地溢出。 和幽然目光死死地盯着那眼中只有彼此的两人,他从未用过这么温柔的眼神看她,现在竟然……她心中绞痛,眼前阵阵发黑,脚下一软就往地上栽去。 站在她身侧的夏侯流煜立即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她靠在夏侯流煜神上,渐渐恢复了一些力气。 “皇上,臣妾不太舒服…”和幽然挤出一丝歉意的笑,虚弱地道。 “无妨,你去休息吧。”他握紧她的手,让侍女扶着她,又转头吩咐李公公,“让御医给贵妃看看。” “是。”李公公应了声,领着和幽然一同往马场外缓缓走去。 待和幽然离开后,寅业便让下人将那匹汗血宝马送到了夏侯流冽面前。 “这匹马就赠予王爷了。” “多谢太子。” 夏侯流冽还未语,南盈萱就已示意凌晔去牵马,并客气地向寅业表达了谢意。 一行人又向马厩走去,边行夏侯流煜边与寅业讨论着马的品种,两人相谈甚欢,旁人都要插不上话,只能默默跟着。 南盈萱看着那一匹匹高大健硕的马儿,又想到刚刚得了一匹汗血宝马,还让云原绝颜面扫地,心情甚好,步伐也轻快起来。 夏侯流冽却紧了紧揽着她腰肢的手,淡淡地问道:“累吗?”她很久没走过这么远了,他担心她的身子吃不消。 “不累,才走了一会儿呢。”她颇为不服气地看了夏侯流冽一眼,虽然她最近体力不如从前了,但还不至于那么一小会儿就累吧。 “累了告诉我。” “嗯。” 她继续看马,过了一会儿,又犹如想起什么般转头狡黠地望着夏侯流冽。 “爷,你知道周穆王八骏吗?” 夏侯流冽眼波未动,悠悠道了一句。 “你想考我?” “不是啦,”她晃着他的手臂,娇声道,“我是在想我们刚得的那匹马取个什么名字。” “一名绝地,足不践土;二名翻羽,行越飞禽;三名奔宵,夜行万里;四名超影,逐日而行;五名逾辉,毛色炳耀;六名超光,一形十影;七名腾雾,乘云而奔;八名扶翼,身有rou翅。”语罢,夏侯流冽还瞥她一眼,“对吗?” “对对对对对!”南盈萱拼命点头,连声应道,“所以我们叫它逾辉好吗?” “好。”夏侯流冽纵容地点了点她秀气的鼻子,应承道。 此时,一行人突然停了下来,有一匹高大的马被牵了出来,它毛色复杂,以骝、栗、青和黑色居多。两眼距离大,且有些凸出,看起来十分骇人。 “这是马场内最能跑的一匹马,”夏侯流煜向寅业缓缓介绍道,话语中有些隐藏不住的骄傲,“他从未输过,甚至能跟皇兄的逸风一争高下。” “哦?”寅业颇为惊奇地打量着眼前的高头大马,没想到它其貌不扬,却是匹良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