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梦魇
南盈萱闻声回过头,看见地上裂成几块的牌匾,心中一颤。她无措地站起身,夏侯流冽炙热的眼神却不容她回避,她只得抬眸凝望着他。看着他一步一步向她走来,宽大厚实的手掌包裹住她的小手,用力一拉,她微有些颤抖的身子被他纳入怀中。 他的手在她的背后轻轻拍着,温柔而又有耐心。 “别怕。” 她感受到耳侧是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心渐渐安定起来。思绪恢复清明之后,才发现自己又无理取闹了。 她就是害怕,无法抑制地害怕。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只能看着他们恩爱的背影,现在就算她得到了他,她也还是害怕。这样患得患失的她,他也觉得很讨厌吧? “别怕……” 他还在低声哄着她,手上移罩在她的脑后,阵阵暖意传来。一股泪意汹然涌上她心头,抱着他的手越收越紧。她的声音很小,还含着一丝的卑微,却深深地印在他的心里。 “我爱你,很爱很爱……” 翌日清晨,余妃雪带着满腹的疑惑来到了王府内的花园里,是夏侯流冽派人传话让她过来的,却没说什么事。 她坐下等了一会儿,夏侯流冽才缓缓而来。 “哥,找我什么事啊?”余妃雪待夏侯流冽坐下,才开口问道。 “小雪,我开门见山。”夏侯流冽冷冽的目光凝望着她。“你是不是跟萱儿说过什么,关于我和和幽然的事?” “我冤枉啊!”她连连摆手,又联想到昨晚南盈萱那异常的情绪,有些了然地注视着夏侯流冽。“昨晚……” “嗯。” 她话说到一半,夏侯流冽便已猜到她要说什么,肯定地应了一声。 余妃雪深吸一口气,眼睛滴溜溜直转,装作看向别处,避开夏侯流冽的目光,支支吾吾道:“我什么都没说……” “你没说?” 夏侯流冽狐疑地问道,凛冽的目光上下扫视着她,让她有些恼了。 “我真的没说!”她蹙眉站起身,对他不相信自己感到十分不悦。他还问她有没有在萱萱面前说什么,若不是因为她和他的兄妹关系,她用得着被瞒这么多年吗?她真的是冤死了! 夏侯流冽见她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双眸一眯追问道:“那她是怎么知道的?” “我……你还是自己问她吧。” 余妃雪很想将一切都和盘托出,但最后还是忍住了。还是由萱萱亲口告诉他比较好。然而她那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夏侯流冽目光越发地幽深了。 昨夜南盈萱的样子绝不是普通的吃醋那么简单的,她也曾吃过舞娘的醋,吃过和幽情的醋,但都没有像昨晚那般,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无涯的恐慌中。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对和幽然如此讳莫如深?他总觉得,南盈萱有什么事瞒着他。 他手指轻点桌面深思起来,看小雪的样子是不会说的了,那他只能找另一个人。他深邃的眸中幽光一闪,让一旁的余妃雪打了个冷颤。 每当哥哥出现这样的眼神,就代表有人要倒霉了。 敏州水灾在夏侯流冽的严治下渐渐往好的方向发展,然而敏州那些官员上奏却只提中秋宫宴祈福河灯所带来之福,丝毫不提夏侯流冽带领之功。夏侯流煜看了后心中冷笑,不悦地合上了奏折。 身旁伺候的李公公见夏侯流煜满脸的不悦,堆起笑容走上前去。 “陛下夜深了,该歇息了。” “嗯。” 夏侯流煜应声站起,迈步往殿门走去。 “陛下,您今儿个要去哪位娘娘那儿?” 夏侯流煜听见李公公的话心中一片烦躁,不耐地冷声道:“哪儿也不去。” “陛下这可不成啊,太后特意嘱咐了老奴,要要让陛下多去后宫走走,早日诞下龙子,有助于夏王朝统治的稳定啊。” 李公公从小便照顾夏侯流煜,亦是庄宁太后的心腹。此时他见夏侯流煜不愿去后宫,有些着急了。夏侯流煜已登基多年了,后宫充盈,后位却始终空悬,膝下连一儿半女都无,实在让人忧心。 眼看着如今寒月宫那位幽贵妃势头正盛,舅父又是举足轻重的护国大将军,只差一个皇子便可登上后座了。 “朕自有分寸。”夏侯流煜的凌厉的目光让李公公垂下了头,他拂袖烦闷地走回寝宫。 他又何尝不知道皇嗣的重要性,这么多年他也十分努力,刚开始以为撒网太广,不利于皇嗣的孕育,便专宠和幽然,而且她的身份也足以成为嫡长子的母亲,然而两年过去了,她的肚子仍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御医经常都为后宫中的妃子诊脉,她们都是没有问题的,那么问题就在他身上了。 于是,他前几日偷偷召见了自己信任的夏御医,得出的答案令他陷入了深深的绝望当中。 “陛下,您之前所受的伤令您伤了根本,子嗣……恐怕有些艰难啊……” 他登基前曾被刺客刺伤,但那时还未知道会有这样严重的后果。他勒令夏御医不得声张,却也知道如果他再生不出皇子,朝野上下必定怀疑。 他自嘲地笑笑,一个没有生育能力的皇帝…… “陛下。” 一道温柔的女声将夏侯流煜从思绪中拉回,他抬头看见和幽然正笑盈盈地站在他寝宫门口。 “陛下,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和幽然见他愣住了,有些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夏侯流煜不在意地摇了摇头,两人齐齐地走入了夏侯流煜的寝宫。 和幽然伺候着夏侯流煜更衣梳洗完后,两人静静地坐在了床前。和幽然等了一会儿,见夏侯流煜仍一动不动,害羞地将手抚上了他的衣扣。 夏侯流煜漠然地望着她的眼神猛然一颤,手大力地握住了她的手。 “然儿,春猎你想去吗?” 和幽然被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得愣住了,有些没反应过来。 “……啊,什么……春猎?” “再过十几日便是春猎了,要跟朕一起去吗?”夏侯流煜的星眸渐渐幽深起来,意味不明地抿唇一笑。“王候与武将都会到。”
和幽然虽然不知道夏侯流煜为何在此时提起春猎,但她听到他说“王孙与武将都会到”心中一喜,意思就是说夏侯流冽也会去! 她尽量压抑住飞扬的心情,莞尔一笑点了点头。 夏侯流煜嘴角漾起满意的笑容,揽着她没入了帐帘中。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云王府的下人们近日里都觉得府中莫名的安静,他们聚在一起讨论了许久,总算得出了原因。 王妃太安静了! 这些天来王妃一直都闷闷不乐的,已经许久没有听到她的笑声了。王爷陪着她时,她的反应也是淡淡的,十分反常。云王府的下人们都非常喜欢这位王妃,她不禁年轻貌美,治府手腕高深,对他们下人还很体贴。一时间,整个云王府上下都在讨论如何逗王妃开心,闹出了许多啼笑皆非的事。 比如说将王爷堵在花园里,让王妃去偶遇;上茶给王爷时,总是借故有事让王妃代劳;在王爷与王妃在院子里散步时,故意一撞王妃让她栽倒在王爷怀中……直至最后夏侯流冽有事外出,却被他们以鸡毛蒜皮的小事留在府内,大发雷霆训斥了他们一番,这事才算终止了。 “哎哟,大小姐你怎么还不开心呀?”余妃雪看着在栽种着花种的南盈萱,无奈地摇了摇头。“整个云王府都在哄你开心啊,你多大面子。” “我没不开心。”南盈萱用铲子压了压土,不甚在意地道。 “唉,你又来了。”余妃雪看她这副淡然的模样,无力地抚额。她什么事都喜欢闷在心里,真怕她闷出病来。 余妃雪上前几步,撑着下颚蹲在她身旁。 “我知道是因为和幽然,你别憋在心里,跟我说说。” 南盈萱手上动作一顿,没一会儿又恢复如常。 “没什么说的,我没事。” 她这副不温不火的样子让余妃雪气急了,她站起身来重重一跺脚。 “以前我问你,你说到时候自会让我知道。现在我知道了,你还是不愿意跟我分享。你到底当不当我是朋友?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南盈萱喟叹一声,也跟着起身,认真地凝望她。 “你是我的家人,你和师兄都是。” “家人?家人你却什么都不愿意跟我说?” “我真的没有不开心。”南盈顿了顿,转身背对她。“我只是想自己静一静。” 余妃雪皱眉绕到她面前,急急地开口:“你忘了先生说过什么了吗?你那个病是心病,不能闷在心里的。” “我真的没事。” 余妃雪做的一切让南盈萱心中一暖,她安抚地拍了拍余妃雪的肩膀,淡淡一笑。 她只是想自己静一静,或许时间能将她心中的恐惧抚平,让一切恢复如常。该给的承诺夏侯流冽也给过了,是她仍然止不住地害怕。那个人,她无数次告诉自己,那个人抢不走他,但心却还在担心。 和幽然这个梦魇,她终究是躲不开,逃不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