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主战场的转折点
“根据俘虏交代,晋军每名士卒仅是被分发三天的口粮。”条攸手里就拿着晋军的标配口粮,那是一种粗粮混煮之后的饭团,再有少量的糯米。他说:“看昨夜晋军之中有炊烟,再有斥候回报,谢石烧了粮秣却是有留下牲口。” 其实谢石是不是真的将粮秣给烧了还是未知数,毕竟身为主将的谢石只是想要展现一种决心,做给全军士卒看看也就算了,应该是会留下什么后路。 “敌军有要撤退的迹象吗?”徐正现在最关心的是这个,他还没有收到来自晋军水师重新出现在交战场域的情报,比较严肃地说:“务必严密监视,但凡发现晋军水师有赶来的迹象,舰队就应该前往拦截或是消灭。” 对于晋军水师的动向汉军这边一直都在监控。晋军水师将谢石所部投送到淮水北岸之后,他们是向芍陂重新龟缩了回去。 汉军的舰队有做过拦截并消灭晋军水师的动作,只是战场毕竟是在东晋小朝廷的地界,晋军的眼线太多又分布广,舰队又只能是在水域航行,汉军舰队最终还是没有找到机会追上或是拦下晋军水师。 “已经在严密监控。”条攸该汇报外围战场的情况,说道:“当涂被我军攻取之后,司宏壮所部已经在阴陵与谢安所部会师。按照原定计划,他们会师之后应该进取西曲阳,攻克这一座位于寿春后方的城池,切断晋军主力与后方的联系。” 所谓的计划就是将要实现的目标,谢安那边汇报上来的却是,他们发现西南方向不断有晋军开来,看旗号是国丈褚裒亲率大军,又发现顾和、王颐之、麋嶷、王龛等人的旗号。 东晋小朝廷领将军号的人非常多,比较能打其实也就那么几个,恰好是比较能打的其中几个都出现在淮南战场。 徐正点点头,问道:“谢郎将那边有什么消息传来?” 条攸稍微一愣,很快回过神来,徐正问的是江都那边的谢艾,不是已经在阴陵的谢安。他说:“没有出错的话,谢郎将已经展开渡江做业,算算时日该是在丹徒一带与晋军交战?” 谢艾那一边的部队数量最多的时候也没有超过五万,他们面对的是东晋小朝廷在长江沿线构建的至少三十里纵深防御带。他们的渡江做业是建立在晋军水师被吸引到淮南战场,要不然哪怕是汉军舰队占据绝对优势,可是对于水战并不在行的汉军强行渡江也必然会出现重大损失。 “那个国丈应该是不知道丹徒已经有我军登陆……”徐正摸着下巴,顿了顿之后才接着说:“一旦发现,他还能带着部队继续赶来淮南战场?” 对于东晋小朝廷来讲,国都建康就在长江边上,他们耗费国力建造跨度三十里的纵深就是为了保证建康的安全,可是光有防线绝对不行,总是要有足够的兵力来驻防才能让防御纵深起到该有的作用。 条攸稳妥地说:“时机成熟的时候,可以派出一些舰队到伪朝国都的区域逛一圈。” 按照汉军这边的猜测,东晋小朝廷的精锐大半是在淮南战场,消灭处于淮南的晋军就等于是完成一半的灭国意图,也是为接下来攻击建康做前期准备。 汉军的南侵兵团准备有相当多,其中就包括以谢石所部为诱饵,吸引东晋小朝廷派遣援军过来,将后面赶来的那些晋军消灭。 建康是一座人口接近百万人的大城,当前守军的数量也不会少于十万,紧急时刻少不得是会动员出几十万的守城大军出来。汉军真是的要强行攻打建康,不出动个二三十万估计很难啃得动。 攻打一座人口接近百万的大城,就算是刘彦想起来也会感到发怵。想要攻下这么一座城池,还是一国之首都,需要的军队数量庞大,耗费的时间绝对会非常长,物资上面的消耗也是要超乎想象。 汉国现在可不止只和东晋小朝廷处于战争状态,与石碣赵国的战争从来都是打得如火如荼,也不知道能将慕容燕国拖在辽东多久,其余的几个方面也不能太放松,那么南侵就该在战略上进行妥善的布置。 既然建康不是那么好打,汉军又已经开始南侵,首先要做的就是尽量将东晋小朝廷的军队调动起来,不管是野战还是健康之外的城池交战,一点一滴地消灭东晋小朝廷的有生力量,用一场又一场的胜利将东晋小朝廷的信心打得完全失去,时机成熟之后健康根本就不需要强攻。 徐正坚持与谢石在淮水北岸来一场会猎,就是在根据国家战略做出配合,他们已经成功用五万部队将谢石所率的八万晋军陷入战场,有分出去的几个偏师在不断攻城掠地。 像是司宏壮、谢安等一些偏师,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构建战场,打出有利的时间和空间,为消灭可能过来支援谢石所部的晋军创造机会。 新一个白天的到来,淮南北岸战场已经重新开战。 晋军依然是将主攻位置放在中部正面,左右两翼更多是在牵制和进行固防做业。第一轮上场的晋军,看旗号是有六七个三千人编制的军府,他们的交战对手是三个校的汉军。 不是徐正不想调动更多的部队在中部正面战场,是那边的地形也就只能容纳下那些部队,就是布置再多的部队真正能够参战的也就前面那些,那么轮流参战才是最好的方式。 重新发起攻势的晋军发现了一点,汉军的箭阵攻势比起第一天来要猛要更频繁和密集。这样的发现被汇报到中军谢石处,在场的晋军将校无一不是露出了忧虑的神色。 “没有像第一天那样正面rou搏……”孙绰又是失望又是忧心地说:“是不是汉军更换主将了?” 总的来说,晋军这边的人都觉得徐正很蠢。他们会这样想并非事出无因,又不是古典时代来什么堂堂正正的列阵而战,偏偏徐正还真的颇有古典时代将军的作风,答应会猎就是会执行约定,连晋军最担心被半渡而击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后面更是发生明明能靠射箭挡住晋军攻势却要派出部队rou搏的举动。 如果说之前谢石也认为徐正愚蠢到不可理喻,但是在思考己方士卒为什么会在一天之内士气跌落速度那么快,他突然觉得徐正好像并不蠢,似乎……似乎还显得很聪明? 晋军的高昂士气是建立在不断被欺骗的前提之上,导致的是晋军士卒并不觉得汉军会有多厉害,要是汉军只用远程攻击武器,哪怕是将晋军给挡下来,晋军也会觉得汉军不过是远程器械上面厉害,未必是会丧失信心。 汉军是放弃了绝对的远程攻击优势,哪怕是有远程攻击也只发生在针对晋军骑兵上面。他们与晋军来了一天的近身rou搏厮杀,呈现出的结果是近身战上面汉军不但可以牢牢挡住晋军的攻势,还是以寡击众地挡住并且能够进行反推。汉军是在用事实告诉晋军,别以为汉军只会射箭,近身rou搏上面依然强悍。 虚假的谎言被用事实证明,晋军好像是突然间发现汉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欺负,心里落差直接导致的就是信心出现动摇,从一开始能够承受惨重的伤亡,恢复到每个军府只是损失接近一成就有崩溃的迹象。 谢石突然觉得有些身心疲惫,诸多手段还是要依靠硬实力来取得成果,面对实力上的差距并不是用一些手段就能真正地扭转。他没有将内心的状态表现出来,沉稳地说:“调整一下战场部队,以幕府亲军为主力进行一次攻击。” 所谓的幕府亲军其实就是谢石手头里面真正的精锐部队,兵源来自于谢氏一族的私兵作为中坚,选拔军中或是民间勇悍者进行补充,配置上精良的兵甲器械。这支部队是谢石手里的杀手锏,数量仅是两万不到,本来是要到迫不得已才会派出,现在要是再不雄起一把给其余部队打打样,士气还真的可能会一泄到底。 谢万迟疑了一下,站起来应:“诺!” 帐中诸将校全部打起了精神,幕府亲军的出动比预料来得早,他们意识到战争的转折很快就会出现,幕府亲军有出色表现必然能挽救甚至激起更高的士气,要是没有出色表现甚至是败场,那……可就要糟糕了。
主帅的命令下达,一些不好公开的话题已经谈完,等待非核心将校离去,特意留下来的谢尚就说:“过了淮水仅仅是开战第二天,是不是有些早了?也……”迟疑了一下,苦笑道:“也太冒险了一些。” 谢万并没有离去,因为都不是外人就直接开口说:“那些可都是家族精锐啊!” 淮水之战开打之后,晋军上阵的不是朝廷的部队就是一些二三流世家整编来的部队,门阀武装或是一流世家的部队最多就是打一打侧面,这个就是世家政治的直接体现。 谢万的话听起来非常清楚,朝廷的部队死伤再多,心疼的该是朝廷,家族精锐却是每一家的根本,折损多少就是没有多少,一个家族的精锐全没了也代表该家族就该沉沦或是直接消失,能保存就绝对不能消耗。 “别像另外那些人那样幼稚了。”谢石在不断地苦笑,说道:“他们以为就算打不赢还能够撤回南岸,真的能撤也仅是少部分人,大部队肯定是要丢在北岸,都已经渡河北上,没有保存实力的可能了。” 谢尚和谢万都知道道理就是这样,甚至是谢石也万分的清楚,乃至于其余人又何尝不明白。他们没有渡河北上之前,是带着十足的信心要用“组合拳”将汉军给玩崩溃,然而现实却是很打击人。 “至少现在还能尝试,不是吗?”谢石抬手握拳,铿锵地说:“不止是幕府亲军,其余精锐也要全部上场,今天对于我等就是不成功便成仁!” 都不是什么蠢货,谢石都已经这样,谢尚和谢万已经充分了解到事态的严重性。 后面,谢石又将自己悟到的那些事情一提,说到最后忍不住说:“不管是误打误撞还是大智若愚,大势就在汉军那边。” 淮水北岸的晋军暂时还没有和后方联系上,要是他们知道有汉军在淮南攻城掠地,会知道谢石说的那些都对,就是显得有些事后诸葛亮。 战场的调动无法做到毫无声息,徐正这边得知进攻中的晋军撤下去,追击而上的己方部队碰上了铁板,他立刻就知道对面的谢石是要拼命了。 “应该是谢氏私兵。”条攸根本不是在猜,他说:“新出现的晋军兵甲器械非常精良,作战意志也是坚决。” 一支部队能不能打就是直接体现在意志的不同,两支作战意志同样坚决的军队对战,能够影响到的就是兵甲器械上面的配置,再来就是数量的多寡。 前去追击晋军溃兵的汉军仅是三千多人,他们在半途是被那支幕府亲军从左右两翼杀出,尽管追击的汉军用最快的速度进行调整,但两翼部分很快就被突破,坚持不到半刻钟就显出败象,是在后方的部队前来救援之下才且战且退。 那一部分交战仅是整个战场上诸多厮杀的一小个边角,可是对于其余晋军起到的鼓舞却是很大,汉军首次在正面的交锋中退却,不管是不是晋军这边用多数欺负少数,至少让晋军看到汉军并非不可战胜。 “对攻,只能对攻!”徐正很清楚事态的严重性,他一直以来都在努力瓦解晋军士气,初有成效谢石就立刻出动底牌,坚决说:“不能让晋军有恢复士气的机会!” “出动骑兵吗?”条攸当然也察觉到战场的转折点出现,建议道:“敌军已经出动绝对精锐,我们只要能够以绝对强势的攻势进行击溃,他们就该完全丧失信心了。”。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