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说书因缘
当下主动邀欢，又如鸳鸯同浴，洗去美人一身香汗，这才从水中抱月起，三娘的俏脸儿泛起红晕，忽如美玉闪光，每处风光都是天上人间之极致。 尔后则魂梦同游，曲径通幽，说不尽的两情缱绻。 第二天还是在工地忙活，吃过晚餐，在山庄信步徐行，突然想到武松和李俊，也罢，就找他俩聊聊。柴进就不急着向三娘学那招剑招“拨云见日”。 便进了“天下门客”的院子，左边廊庑的一处房间，李俊正在抱着一卷书看，见柴进独自过来，便起而拱手施礼，“不知柴大官人降趾，未曾远迎，还望恕罪！”说着，拜了下去。 “兄弟且起！”柴进含笑而语，又问道：“武松呢？” “和他们几个闲逛去了。” 柴进琢磨这“他们”就是指李龙、杨虎和樊恒。 当下就在屋里坐定，“兄弟看什么书？”随意问了一句。 “说三国！” “原来是说书！兄弟莫非也喜欢听说书？” 柴进只是随便一说，李俊却精神大振，当即说道： “不瞒大官人，李俊这回来投大官人，实在是因避祸无门，无处栖身，说到底就是听说书惹的祸。” “哦，会是这样，听书还会惹祸？”柴进不禁一奇。 “大官人，不知可曾听过说书《花和尚》的？” “没听说过说书，只知道这花和尚鲁智深本是提辖官，因救助一女子，失手打死了镇关西，为避祸当了和尚，后来结识了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并在他落难途中大闹野猪林救了他……” “大官人说得一点不错，李俊当时在庐州，就听了一位俞爷说书《花和尚》，听他说了五本：花和尚拳打镇关西、花和尚醉打小霸王、花和尚倒拔垂杨柳、花和尚大闹野猪林和花和尚落草二龙山。俞爷统称为说现世情。” 柴进点点头，听他讲下去。水浒里头写李俊，用的笔墨不多。眼下竟然发现李俊来投做门客，这是为何呢？其中发生了什么事呢？而且又怎么跟说书联系上了呢，这确实引起他的兴趣。他要知道更多些李俊的生活内容。 李俊坦言道：“自从听俞爷说现世情之后，李俊便常常奔了那勾栏。那俞爷说书让整个庐州都震动很大，官府多次派人警告，俞爷便不说‘花和尚’只说三国，尽管如此，李俊还是会去里头坐坐。俞爷的女儿俞娟姑娘也唱得好曲儿，李俊愿意给这父女捧场。” “这天没想到照旧开讲‘花和尚’，不过就单挑了第二回书：‘花和尚醉打小霸王’。这一回书与政事离得最远，而鲁智深也最有喜气，所以差不多是全场喝彩。” “正说到小霸王周通入了洞房，一心就想着搂着新人，做一双好鸳鸯梦。不料这一手摸进去却吓一大跳，怎么意中人，香香喷喷肌肤腻滑的美人，却变得浑身多毛、臭烘烘的怪物，没等他反应过来，却听半天一声雷：‘好yin贼，看打！’就这紧要处，突然勾栏外头也发了一声响。” “是门被踢开的声音，冲进来一帮捕快，为首的长身狭面，一张鸟脸，喝道：‘大胆贼子，那鲁智深罪大恶极，犯了命案在逃，你竟敢将他的事拿来说书，替凶徒 宣扬，混淆视听，你知罪吗？’俞爷当即辩道：哦，是顾捕头，在下只为众官人娱乐怡情，说一段两个男人大闹洞房的趣事……” “可是哪容得他辩说，那些捕快就要拿人，当时场中大乱。李俊见俞家父女势危，久之必遭所擒，想到官府是罗织罪名害人的地方，一旦被拿问，不死也要去层皮，故而拔刀相助，杀死了顾捕头，救了俞氏父女脱险……” “精彩，精彩！”柴进抚掌赞道。随即又慨叹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锄强扶弱，济困扶危。这是好汉之所为呀！柴进不如也！失敬，失敬！”当下言语相敬，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 李俊听柴进此言，惶惑而施礼道：“大官人过誉了！在下甚是惭愧，在下今日确是犯了事，为救俞氏父女免吃官司，杀死官府一捕头。因为江湖盛传柴进当世孟尝君之名，这才来投宝庄，得连累大官人呢！” “兄弟放心好了，咱这山庄貌似寻常，却固若金汤，让官军不敢妄动。你在这里住多久都不会有事！”他说的口气是大了点，但也还靠谱。 凉风习习，引动衣襟。此时天边踅出那个月亮来，再四日便是望日十五，却喜月儿渐圆。柴进笑而问道：“兄弟此行奔波多日，不知可曾得闻京城消息？” “京城消息嘛？”李俊眼睛看柴进，欲言又止，终于说道：“在下于途中偶闻得，玉卿公主私自出宫不知去向。” 如晴天霹雳，柴进闻而大惊，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难道说日前所做的那个梦，便是一种提醒？他想。 终于缓了口气，道：“知道公主为何出宫吗？” “只知日前金太子来汴京观光，偶遇公主，痴心妄想，向皇上提亲求婚，皇上正意欲与金国结盟，以合力灭辽，故一心想成就这门婚事。所以公主……” “你以为公主私自出宫，就是因为此事？” “在下愚钝，以为是如此！” “好个刚烈女子！” “是啊，倒没料到咱大宋，还有这等刚烈的公主！” 柴进不说话了。李俊果然机敏，见柴进不说话，就也不说话，此时无声胜有声，柴进到底还是率先打破了沉默，道： “日前一门客时迁跟我说，玉卿公主近来偶作《落红吟》，在京城中疯传，他记得其中四句：倜傥谁家子，应命弄丝弦。放歌将进酒，剑舞鹤冲天。” “哦，是有此事，在下还记得开篇两句：宫廷餍夜宴，噩噩尽俗颜。” 听得李俊语毕，柴进双眉一扬，重复吟哦，宫廷餍夜宴，噩噩尽俗颜。突然点头得意，说这开篇不凡，赞了两声好。 还没见武松他们回来，柴进看时间不早，就告辞离开了，他的心情不能不沉重了。他觉得公主完全是为柴进所累，而今公主以万金之躯濒临江湖险地，倘若有失，定让柴进遗恨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