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节 毁灭之力

    有着金属面孔的佛罗里昂，无情地伸出一根手指着其中一座立着巨柱的山头。我只觉脚下一晃，踉跄了两步才稳住。再看时，发现天舰正在快速转向那座山头；正疑惑间，舰体又发生变构，伴随着震响隆隆舰首从中央裂开，一分为二，变成巨大的鳌钳状，数道闪电光流在钳齿之间暴虐地跳动着。无数细小的像羽毛似的流光，从“钳子”周围的虚空中突然浮现，与钳齿之间狂躁不安不断跳动的光流发生激烈耦合，发出刺耳的嗞嗞声。数个串联在一起的光球随即在钳齿间形成。这些光球光芒炫目得让人无法直视，犹如一颗颗小太阳。它们直径约有七八丈，散发着一股疯狂带电风暴。

    只见佛罗里昂的手指轻轻一戳，一只光球以极速飞射而出，直砸那座山头上。本以为它会像巨石那样在山上砸出个大坑，却不料它竟如泥沙入海，消融在山体之中。正疑惑间，忽然间整座山峰隆起，膨胀，继而撕开，崩裂，炽热的熔浆像喷泉的蒸气，从裂缝中喷射而出。怎会有岩浆……我还没搞懂，便见一圈耀眼的辉光从山体迸发出来，然后轰——隆隆，强劲的冲击气浪转瞬即到，甚至连天舰也被吹得左摇右晃。我趴到地面，差点失声放出来，只觉眼前一片刷白，两耳嗡嗡觉晕。

    等我稍微恢复过来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整座山峰被炸开了，数以百万计熔化的岩石从爆射而出，变成了铺天盖地的火雨。鬼泣神嚎，即便是鬼神面对这样的灾劫也会绝望到哭吧。无数熔化的岩石拖着滚滚黑焰狠狠地砸向了目所能及的所有地方，矿城、矿坑、群山以及天舰。轰轰轰……大如房屋小似蹴鞠，成千上万难以计算，如冰雹般砸了过来，天舰周围无形的屏障瞬间密密麻麻地开满了熔岩之花，炫目华丽，辉煌灿烂，绝美却让人惊惶，就生怕哪一下把屏障给砸穿了。

    过了好一阵子，震动和轰鸣才完结。我惊魂稍定，起来一看，整座矿城已被砸得没了样子，所有的建筑全被摧毁，地面满布密密麻麻的火坑，小的如碗口，大的达如池塘，我不知道究竟死了多少人，“尸横遍野”已无法形容状况的惨烈，因为被火雨砸中的人不是成了rou泥，而是瞬间被火化，变成铺满了地面的零散火星。往上看去，透过遮天蔽日的滚滚烟尘，我看见那些飞行载具几乎无一幸免，无论是“云朵”抑或“蜜蜂”均如被狂风席卷的落叶般纷纷坠毁。火雨无情地扫荡过整座山谷，其势如万马奔腾的群山，其状已变成万马伏尸；如宛如巨贝的矿坑，此时也成了个巨大的筛子。

    失控。

    佛罗里昂一直给我灌输的，是熔核一旦失控的可怕；但我现在才发现，受控的熔核才是最可怕的。因为在这股绝对的力量不存在所谓的反面，若天下没有任何力量能制衡它，也就没有任何法则能约束控制它的人。他可以肆意妄为，甚至可以毁灭世界。原来这才是若媚口中的毁灭之力，这才是失控，彻底的失控。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我不禁握紧了拳头。眼看着群山崩塌离析，矿城瞬间毁灭，我才知道我错了。我的决定不但没有拯救数十万人，或者还将拉上数百万的无辜的生命一起陪葬。我还能做什么？

    我深吸了一口，转过身去，强忍着浑身的颠颤，一字一句艰难地说：“佛罗里昂，住手吧……”

    “哼！凭什么？”我低着头，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却也知道他此刻一定尺高气扬。他继续说：“我还没有去轰炸你们的帝都呢！”

    环顾，天网已消失，巨柱已全被摧毁，是的，已经没有什么力量能阻止得了这个疯子了，但是我，必须一试！我猛然一跃，空手成刃，化作一道寒光白影，看准佛罗里昂的脖子，手起刀落。“铛”一声震响，我落到另一边地上半跪着，咬着牙，滴着血，捂着手臂。

    “笑话！你以为就凭你这点力量，能对现在的我造成什么伤害吗？我现在，可是有了整艘天舰力量的加持，我现在，就是神！”佛罗里昂说到最后，怒气激发，我便被一股无情伟力架空了起来。我试图挣扎，却发现浑身使不上劲。我悬浮在半空，绕着佛罗里昂转到他的面前。我看见了，此刻他悬停在空中，俯视一切，充满戾气，如神临世，意欲毁灭一切。然后他的嘴唇动了动：

    “你……太让我失望了！”

    只见他的屈指一弹，我便如被千百只铁锤重击般，轰然砸落地面撞向了大厅尽头。只觉得，眼前忽然一片昏黑，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我茫然好一会儿，才重新聚拢了三魂七魄。发现自己已遍体鳞伤，浑身骨折。抬头看去，甚至连地面也被我砸出一道几丈长的坑道——大概因此，地面的投影已消失了。再往前，佛罗里昂正如一尊死神的冰冷无情的钢铁偶像那样，俯视着我这个蝼蚁般卑贱的凡人。

    他说：“华夏已经完了，知道吗？尊贵的郡主殿下。”说至此他竟施施然地向我鞠躬施礼。他继续说：“你现在只有一个选择，跟我回去冰国，好好做你的寒霜女王。”我听到这里，忍不住嗤笑起来，既然大笑起来。

    “冥顽不灵！”佛罗里昂叹息道。

    我立即反驳，说：“冥顽不灵的人是你……”正要举起手指他大骂，却发现那只手由于骨头粉碎，竟然弯成了弧形，我怔住了，自己伤得如此重却竟未发现，是已经疼得麻木了抑或是已将死前的麻痹？

    佛罗里昂得意地微笑道：“怎么？不说了？我刚刚只是测试一下天舰主炮真正的威力，下一发，我要瞄准了你们的帝都打！”只见他两手一抬，我顿觉身子一沉——是天舰不断加速快速上升。群山在缓缓降低，然后慢慢地移除的视线；天空在渐渐变近，然后变蓝变黑。

    这是……佛罗里昂大手一挥，除我躺着的坑道外，地面重新显现出外界的投影。如今天舰离地已不知有多高，反正整座山谷已尽收眼底。山谷周围全是山，除了北面——隔着一列山脉，有一条纵横视野的巨大河流，它的名字叫河水。它是帝国最重要的河流。在略成弧形的地平线尽头，我看见了，那座传说中最伟大最壮丽的城市，它模糊却恢弘的轮廓——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