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赵志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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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浪一层追逐着一层,把淡黄色的月亮揉出了波纹,把夜航的闲船送向远方,把哗哗哗的喧嚣声阵阵传入梦乡。声音比光线多长了条腿,所以跑得更远,力量更强。 “珥生!” 她站在红鸡蛋花树下仰头迎着光线,用脸接着光斑,寻找声音的来源。突然从天而降一大片粉红色的鸡蛋花,幻觉一般地洒落在她的周身,她顾不得用手捧着接住,已然看到了生长了百年的树上的15岁短发女子。萤头发很利落,短短的像个男孩子,但长相却是很秀气,玲珑的鼻梁在阳光下变成微微透明的粉红,脸上的小毛细血管都被阳光照了出来,眼睛又大又圆,眨也不眨地看着下面的她。 “摔着怎么办,还不快下来。”珥生惊讶地瞧着对方在岩石一般粗糙的枝上缓缓站起身来。她为萤的贪玩感到生气,书不念,针线活儿不做,竟跑出来爬树玩。 萤站直了身子,瞧见了珥生有些生气时撅起的嘴巴。她万分忧伤地想,树不是我喜欢爬的,可惜专门为你下的花瓣雨你却着实不懂。 珥生最讨厌的还是萤不洗衣服这件事。虽然有春华,但也仅仅有这一个请来的佣人,所以一般都是珥生自己整理衣物,洗衣服。每次珥生抱着木盆走到河边洗衣服,萤都顺手将前阵子换下的脏衣服扔在她的盆里。而且神情是那样理所当然,让珥生不得不生气,谁天生就应该被另一个人支配呢? “请你自己洗自己的衣服。” “你为我洗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虽然我们是好朋友,但是也不意味着我必须给你洗衣服呀。”她把不属于自己的衣服拣出去,一个手扶着用腰抵着的盆,一个手掐腰,很有大吵一架的阵势。 萤观察着自己手臂上被她硬挂上的衣服,淡淡地问:“那怎样你才能好好洗我的衣服?” 珥生眼前忽然闪过了西城的影子,不由得微微一笑,醉了萤的眼。她语气变得温柔一些,缓缓说道:“你又不是我的。。。。。。”讲到这里她就自动省略了,含羞地勾着头,“所以,我不能给你洗。” 看着她这副鬼样子,萤自然心里明了。心里一寒,然后短暂地冷笑过后,就抓起自己的衣服使劲儿往河里一甩,头也不回地走了。 也许真的有人供另一个人支配,现在她想要撒一下娇,换回一点她的宠爱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几乎没有任何的公平可言,但又能怎样,命运已经在那个黄昏为她修改好了。 留在原地的珥生又急又气,摔了木盆,找来根竹竿捞她的衣裳。本来薄衫很轻,被水这么一浸变得沉重起来,多么像萤的生命。 在南格,根本没有季节可言,终日的炎热吞噬着人们的耐心。等夜幕降临,些许温热的海风股股涌过来,珥生与萤便摊了块正方形的毯子,躺在上头,盯着明亮的星辰看。 “你跑出家这么久了,父母不会担心吗?”16岁年纪的女孩眼前,还是双亲家庭最为重要。 “前提是那你得告诉我,我的父母是谁。”她说话的声音还是那么没有波澜,明显地透着一股沧桑。 “对不起。”在心头最为重要的事情,对方却一丁点都没有,珥生除了道歉,实在不知道该讲什么。 换来一抹微笑,萤扯着单薄如花片般的嘴唇,弯成一轮家乡如钩的新月:“这种事情有什么对不起的呢?除了父母,亲戚、邻居都没有,你要道多少次歉?” 珥生哑然。 确实,除了父母,萤没有的东西实在太多。在镇上被人当做怪物,那些吃着斋饭的人在拿着扫帚打在她身上的时候,可曾想过,这个白天只能藏在森林里与野兽搏斗的,仅仅是15岁的女孩子。即使在夜色中行走也难以藏身,萤天生被磷火笼罩着,这光让她变得与众不同,像一个诅咒,令她被父母抛弃,被同镇百姓驱逐。 有时候她窝在树上小心着枝头缠绕的有没有毒蛇,同时想,那些见了她就打的人群里会不会有自己的父母?后来更大一些就不想了,因为没有用,这世界上是不会有人承认自己生了个怪物的,所以等她变得稍微大一些,就开始学会还手,投她石子儿的就必须脑袋上被砸瓦片;挥舞着竹竿的就必须挨她的粗棍,哪怕这里面有所谓的她的父母。从石子儿到鞭子,从匕首到利剑,萤也记不太清楚究竟用了多少种武器。 被打了就还手,被逮了就想尽一切办法逃跑。她觉得自己真的不是人类了,本来就是一个怪物。 “不!” 不,你不是怪物。珥生左右摇动着脑袋,撑起头颅的胳膊失去平衡倒了下去,她也从梦中惊醒。 又梦到萤了,珥生重新捧着脸,目光呆滞地看着面前窗子外的风景。 算不上梦,都是些过去的事情。她竟然连些新鲜的东西都不留下,这么想着外面的疏影投下了斜的影子,西城已经坐了老半天了。 “你终于思考完了?”他翘着腿,温柔地说道。 珥生这才发现屋子里还有一位,而芍续连影子都不见。 “他呢?” 第一句竟然不问候自己而是询问那个中国的难民?西城收了腿,将胳膊挽在胸前。 “刚走,因为今天只有这最后一艘船。” 说话间,珥生吃惊地发现屋子里的竹床也换了新的,自己竟睡这么死吗?或许是沉浸在梦里不愿醒来。 “那也应该跟我打声招呼吧?” “他说你们才认识两天,不至于如此。” 看来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三天。 “身上的伤都还没有擦药,会变得更厉害的。” “奥。”西城冷漠地吐了个字眼。 珥生怏怏地坐在桌子前,难得遇上一名中国人,而且看起来还会知道萤的事情,现在竟不告而别,她觉得实在失望。 “那有没有打听到我母亲的下落?” 西城的耳朵不自然地动了两下,只是藏在发丝里,难以被人发现。他道:“暂时还没有。” “我要自己去寻找她了。” “离开这里吗?” “等把南格东部找个遍,没有再离开。”她的神情像是填海的冤禽,奋不顾身地往前飞。
如果她离开了那自己的一切也都没有了。西城瞧着那对耳环,还有她樱桃一样圆润的唇瓣。 左脸被扇的地方还隐隐作痛,想到至上母比秃鹫还要锐利的眼神,他就心里发恨。多看他一眼,他就多狠一分。至上母不过是他的继母,与其说是父亲娶了她,还不如说是娶了权势,这些打动得了那位凶残的父亲,却别想融化他。 这个女人活该守寡,抱着她每夜疼痛的脑袋滚去地狱吧。西城紧咬着牙齿,眼里蒙了一层雾气。倘若至上母能够安分守己,照顾好她刚刚四岁大,不知从哪里偷来的儿子倒也无妨,如今她蠢蠢欲动,暗自收揽各族长,让西城大为光火。 早上刚拜见过她,带着一周前装病骗来的珥生的贝壳。 “这是今晚的贝壳,太难找,可能是最后一枚了。”西城悄然放下诱饵。 “什么!” “这可能是最后一枚,我找不到了。”他重复道。 至上母从高高的椅子上走下来,恶恨恨地盯住他:“找不到也得找,倘若明天没有送来,你当心自己屁股下镶金的位置!” 西城惊恐状,俯下身:“可我每日都忙,明天也许还……” 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改编造什么样的活动,幸好脸上已经被至上母扇了一巴掌,借口不用编完就能顺利结束。在重重的掌掴里,西城读出了自己的地位——在她面前,国人唯恐的至上不过是她眼里的一只小蚂蚁,不顺眼时,随时可以掐死,反正她的儿子已经四岁了。 中国兵书里有一句,先下手为强,西城在她转身以后,露出一枚得意的笑。 看看吧,离开了珥生,自己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西城握住她的手,深情地说:“珥生,能不能不要离开?” “等我找到了母亲,就回到你身边,我的心意你是知道的。”她由着西城长了茧粗糙的手握住自己,这种温柔不是一直以来期盼的吗?她希望他能够永远把手给她,不是为了挽留的温柔,不是为了这个、为了那个。 “那你能给我留个念想吗?每天听听你的声音也行。”今天的西城奇怪地变成了小孩,叫珥生不得不受宠若惊地答应他所有的要求,这个将近三十岁的男子也会撒娇,需要有人爱吗? 珥生从镶着月牙宝石的箱子里取出一枚稍小但模样甚是漂亮的斑马玉黍螺,用中指指腹在上面轻轻旋着圈。 “等一下。”西城突然叫道。 珥生停止动作,听他说话,“你会说南格语的方言吗?” 珥生摇头,他便教她发音:“Andapriknraka。” 她点点头,继续用中指指腹在玉黍螺上画着圈。渐渐地壳子发热了,有蓝色的光线沿着螺纹从上至下画过。她微笑着朝螺口发声儿:“Andapriknraka。”末了又添上一句中国话:“我是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