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二十军棍
大队人马回到八斗冲已经过了大晌午,人困马乏,龚得和苏三娘率领的这支义军更是力不能支,长途奔波几月连个热口粥都没喝过,毕天松赶紧组织众人埋锅造饭救治伤员,留下突击队在城墙上严密监视湘军动静,安排好一切才带着邢师傅和董飞拜见龚得。 邢师傅跟随老耿头护送黄淑娟和周凤离开上海返回六安时,在扬州城外的运河上曾经跟龚得见过面,两人此情此景重新相逢都格外激动,邢师傅以大礼参拜。 双方略微寒暄几句龚得便直捣正题。 “天松,你们突击队都是挑选出的精兵强将,深入大别山腹地还在情理之中,可是我们这一大帮人马如何办得到?何况还有那么多伤号?” “龚旗主,返回韩家冲最大障碍是摩天岭,剩下的路虽然不易通行,但也不是无迹可寻,只要舍弃战马轻装简从,大家互帮互助一定会安全返回摩天岭,只要到了摩天岭下,黄公子自有办法救众人脱离险境。” 突击队偷袭八斗冲缴获了八百匹战马,龚得和苏三娘所率领的义军还剩下两千多匹,统共有两千八百之数,听说要把这么多患难与共的坐骑全都放弃,苏三娘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苏三娘一激动将刚刚处理好的伤口又撕裂开来,疼得一咧嘴嚷道:“那可不行,我们这支队伍就剩下这么点本钱了,宁可战死这里也不抛弃老伙伴。” 出生入死的人都理解苏三娘话的含义,在战场上,好的坐骑就是自己的灵魂,能忍辱负重还能舍身救主,连毕天松都暗自赞同。 可是大别山腹地沟谷交错,峰峦叠嶂,带着战马是万万行不通的,毕天松只好救助地望着龚得。 “你看龚瞎子也没用,这事我说的算,要不留下我们这些太平军你们自己走!”苏三娘喊毕一屁股坐回座位,呼哧呼哧瞪着龚得,颇有一番舍马就拼命的架势。 龚得苦笑着摇摇头试探道:“天松,据我所知,八斗冲有一条官道直通河南商城县,那里离你们防地叶家集不远,能不能经此路绕回六安?另外河南还有咱们不少捻子兄弟,顺便召集起来一同投奔黄公子?” 一听到河南捻子这句话,毕天松马上想起被俘遇害的张乐行,哽咽着将张乐行遇害的经过讲述一遍,听得龚得浑身颤栗,一双小眼睛霎时流出两行英雄泪,屋里的气氛立刻变得压抑起来。 过了半响,苏三娘叹口气柔声道:“龚旗主,刚才我骂你龚瞎子你别往心里去,我是一时气话。” “嗨,大妹子,死生有命,富贵在天,我和老乐从雉河集聚义,祭旗举事早把生死置之度外,只要咱们保留住火种,早晚能够替那些战死的亲人们报仇雪恨,瞎子这点肚量还是有的。” 龚得平静一下心情接着又道:“天松是我的亲兄弟,我和黄公子也是莫逆之交,既然黄公子不在我就做主了,咱们兵分两路撤离八斗冲,此地实在不宜久留,因为清妖很快就会打过来。天黑走山路过于危险,天亮之后咱们再进入大别山,一会儿我派五百名捻子兄弟押送马匹提前进河南,尽量避开官道向叶家集靠拢,至于能不能成行就看他们造化啦,咱们暂时就在此驻守替他们争取一宿时间。” 邢师傅闻听请令道:“天松兄,八斗冲的清妖咱们只消灭了一半,还有一半顺官道逃进河南,为了安全起见,我愿率领五十名突击队队员配合捻军行动,一是路上有个照应,二呢到了叶家集有我们在免去不少口舌,省的敌我不分,你看如何?” 八斗冲卡在湖北和河南交界处,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留在此地危险,北上河南或南下湖北也不太平,因为此时的两河流域都已成清军的天下,湘军、淮军、绿营兵、八旗兵多如牛毛。虽然邢师傅说得有道理,但毕天松实在放心不下,解救龚得已经伤亡十几位独立团勇士,万一再把邢师傅他们搭进去,毕天松哪还有脸面对黄孛?一时沉吟不语。 龚得和苏三娘内心也赞同邢师傅的建议,可是人家已经救过自己一次,再提额外要求实在张不开口,场面一时陷入尴尬境地。 董飞初来乍到,他可不明白各人心里的纠结,直来直去道:“天松兄你就下令吧,你不放心我也陪邢师傅走一趟将这些战马护送到六安。任何事不做则已,做则一定要做漂亮些,不仅救回龚旗主他们,还要给黄公子送上一份大礼,黄公子见了这么多战马非得乐翻天不可!” 毕天松瞪了董飞一眼,转头想跟苏三娘解释两句,没等开口,苏三娘哭笑道:“什么你的我的,能保住这些战马全都送给你们黄团主,等我伤好了若是看上眼,连我和龚旗主都送给他。” 一席话让场内气氛轻松不少,毕天松轻笑两声抱拳致谢,回道:“谢谢苏三娘美意,我这位兄弟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好了,不要多说了,只要战马不留给清妖,你们怎么处理都行,我现在出去寻找一口棺材要安葬我儿子,活着不能享福,死后一定得有个遮风避雨的家。” 说完站起身就要离开,被毕天松拦下道:“苏三娘,你腿脚不便,这事就交给我来处理。棺材没有,清妖军营里还有几只实木大箱子,等明日进入山区后找个风水宝地安葬,让他来世脱胎换骨,得道升天。” 几句话说得苏三娘眉开眼笑,众人又议论半响,最后决定派邢师傅率领一支队伍进河南绕道回六安,留下董飞随大队人马走大别山,因为邢师傅和董飞都是轻功好手,怕两人全走了万一有什么难处会影响大局。 近三千多匹战马,分摊到个人头上每人可分得五匹以上,别说捻军和太平军了,就是突击队众将士也像发了财的暴发户似的,个个精神抖擞,满面红光,带足粮草弹药立刻驶出八斗冲向北驶去…… 邢师傅这支人马刚刚离开不久,大批清军就席卷而来,为首的竟是那位被炮火洗礼过的李国祥。 这小子福大命大,竟然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还毫发无损。 说起来李国祥还真是创造了一个奇迹,迫击炮刚开火就跳下马躲开第一次攻击,所有的弹片全让坐骑代受。这还不算,沉重的坐骑当即将李国祥砸昏过去,成千上万的义军越过李国祥时竟然没有一人发现,等战斗结束后,湘军在清理战场时才发现李国祥没死,急忙抬着送回湘军大本营。 萧孚泗听完李国祥陈述又惊又奇,想破脑袋也想不起大别山附近有这种战斗力的土匪,阴沉着脸说道:“李将军,中堂大人定下的规矩你也是不知,吃得苦,霸得蛮,舍得死,念你不是临阵脱逃就饶你一回。可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先拉下去重打二十军棍,然后率领你的部下夺回八斗冲,我把后营所有的火炮交付予你,但愿我能在曾公面前保你一条小命。” “大帅且慢,二十军棍卑职认了,能不能打完这仗再军法从事?” “为什么?” “大帅若是打烂卑职的屁股,卑职如何纵马杀敌?” 一句话把萧孚泗说乐了,笑道:“好,二十军棍暂时寄存我这,明日午时若拿不下八斗冲,你那二十军棍也免了。”说完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