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书阁 - 历史小说 - 晚清丧钟在线阅读 - 第一百七十三章 刁顽的小皮绠

第一百七十三章 刁顽的小皮绠

    城门缓缓打开,首当其冲的大熊和大妞双双抢出门外,曹洪心率领的第一梯队紧随其后,章馨海和田庆庚居中,何守备押后,也没见到大熊如何动作,转瞬间就拉开与大妞的距离冲到道长面前。

    老道身后杂乱无章站着十几名彪形大汉,每人手里都握着一把系着红绸的飞刀,没等拉开架势,一连串密集的棍、刀、剑交击声骤然想起。

    一向自负自己武艺高强的道长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腾云驾雾飞向空中的,先是被击飞七星剑,紧接着半空中就见自己的徒子徒孙人仰马翻,一个个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少顷就躺倒一地,被一位铁塔似的大汉打得溃不成军。

    等大妞和率领第一梯队的曹洪心来到大熊跟前时战斗已经结束,大熊把老道交给曹洪心,自己和大妞一左一右护住章馨海两侧开始向北突围。

    队伍很快驶近邪教教众面前,先是一排排枪声,等到了近距离一颗颗手榴弹落在人群当中,炸得众教众死伤一片。前面的被清理出一块空地,后面又源源不断补充上来,高呼着神叨叨的口号拼命朝被俘获的道长冲去,二营三支梯队交替掩护一口气冲出去三里地也没摆脱邪教教众的围追堵截,等队伍冲上一座土包时,章馨海叫停队伍摆成一个“品”字形防御阵地,让曹洪心推出老道,高举七星宝剑高声喊道:“急急如律令无量天尊,众教友住手!”

    章馨海这一嗓子仿佛给疯狂的邪教教众使了一个定身符,全都收住脚远远注视着章馨海和被劫持为人质的道长,一时踌躇不前,章馨海赶紧抓住机会说道:“贫道乃石堂山洞灵真人首席执事,号称居中半仙,虽然长得丑,但是充鬼也充人,充仙也充神,你们的天盘挂号已经通过这位道长之手传递给先天爷,如果有谁胆敢再轻举妄动者,我就灭了他真身化了他魂魄,让你们永世不得超生!”

    天盘挂号是道教里的一个术语,意思跟现在的通行证差不多,章馨海突然开口说众教徒熟知的行话,果然裹足不前。

    “这位道友,你也看见了,今日如果不放了我,你们就是插翅也飞不出去!”杂毛老道见章馨海不再突围,误以为怕了自己,打起精神得意道:“别看你们火力凶猛,再厉害的歪门邪道都有法术用尽的时候,我就不相信你们的弹药有打不完的时候!”

    “去你个老杂毛!”紧挨着章馨海身旁的张皮绠不知何时抽出背后的鬼头刀,用刀面“啪”地一声扇了杂毛老道一嘴巴,鲜血瞬间就从道长嘴丫子流了出来,讥讽道:“我不用火器照样能砍掉你的杂毛狗头,你老老实实听我姐夫说话,再不听话我就扇烂你的嘴巴!”

    小皮绠这一突兀举动霎时引起一阵sao动,邪教教众又开始蠢蠢欲动,气得章馨海打不是骂不是,把七星宝剑放在杂毛老道的脖子上,厉色喊道:“谁再敢动一下,我立刻用七星剑灭了他元神,让你们灰飞烟灭!”

    说完,章馨海伸出左手中指和食指捏了个造型,嘴里嘀嘀咕咕也不知念着什么咒语,吓得人群中传来一声叫喊声:“住手!居中半仙,你只要放了我们当家的,我们就让开一条生路,咱们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章馨海望着喊话的年轻人,估计是这位杂毛老道的徒弟,喊道:“你先让你的教友们撤到你的身后,然后我再放了你师傅。”

    此时杂毛老道不再言语,两眼滴溜溜乱转观察着四周动静,青年人见状急忙令人吹响号角,很快五六万邪教教众解除包围圈让开通道。

    章馨海先让压阵的江守备改为前锋撤离战场,等队伍只剩下大熊、大妞等亲兵护卫后才把杂毛老道放在地上,刚调转马头就见张皮绠抡起鬼头刀“嗖”地一声把杂毛老道的头颅砍飞出去,然后用刀背猛地击在章馨海所骑乘的马屁股大声喊道:“姐夫,快跑!”

    不用张皮绠叫喊,负痛的战马陡然立起前蹄,发出了稀聿聿的一声长嘶,差一点把章馨海甩下马鞍,四蹄翻滚绝尘而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瞬间,杂毛老道的死一下子激起成千上万教众的怒火,全都发了疯地追杀上来,其气势犹如决了堤的洪水猛兽,一直追到看不见二营的影子才鸣锣收兵。

    此时章馨海一行人也停下狼狈的脚步,指着张皮绠硬是说不出一句话来,气得章馨海嘴唇直哆嗦。张皮绠假装没看见软磨硬泡纠缠着大熊,嬉皮笑脸说道:“大熊哥,你收我当徒弟好不好?我一定不给你丢脸,到时候我也像你一样保护少爷,让他不受欺负。”

    大熊嘴拙,傻笑道:“我不会当师傅,你得问少爷,我听他的。”

    “问什么问?不行,黄公子也得听我的。”还在气头上的章馨海插话道:“像你这种无法无天的愣头青到哪都是惹祸精,等见到黄公子后就交给他,让他拴根绳子绑在裤腰上,走哪牵到哪!”

    “哈哈哈,姐夫别生气,”张皮绠晃着小脑瓜洋洋自得说道:“到时候还不知道谁牵谁走哩!”

    “你……”

    “好了,好了,消消火,”田庆庚赶紧拦在两人中间劝道:“章先生,皮绠还是小孩子,犯点错误有情可原,再说那老杂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留着他早晚是咱独立团的心腹大患,早死早托生,省的团主亲自动手为民除害。”

    “七娃,你老大不小了怎么跟他一样说小孩子的话?那群乌合之众都是被那老道蛊惑入道的无辜乡民,本来我想等在登州府站稳脚跟之后再抽出时间前去招安,这下倒好,没有仇恨也变成生死大敌啦,到时候没有一年半载别想解开这个症结,无形中又为黄公子增添一个棘手难事,嗨,”章馨海叹口气说道:“不说这些闹心的事,你让曹洪心带队,绕开县镇专拣偏僻无人的小路行军,如果再碰见几伙这样的疯子别说七天啦,就是半个月也赶不到登州府。”

    一支三千多人的近代化军队竟然被几支焚香念咒的乌合之众赶进荒郊野外,队伍晓行夜宿,一路上还真的再也没碰见大的地方武装,几伙占山为王的土匪刚一露头,就被二营的气势震慑的逃之夭夭,第三天队伍驶出沂州府进入莱州地界。

    刚刚清静两天的独立团二营又开始卷入是非当中,这回想躲都躲不了,无论是走在羊肠小道还是官道上,碰见的都是携家带口逃难的难民,找了几位难民一打听才搞明白,原来前方的胶州城已被捻军围个水泄不通,乐得张皮绠眉飞色舞嚷道:“姐夫,前面既然是捻子弟兄在攻打州城,那咱们说什么都要上去帮帮忙,要不你把大熊派给我,就凭我两人就能把胶州城拿下!”

    一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没把章馨海的鼻子气歪了,色厉内荏说道:“大熊,你跟大妞看住他,若是不听话就代我揍他一顿!”

    大妞不骑马都高出张皮绠半个身子,闻听大嘴一咧,抓住张皮绠的脖领拎到空中,憨笑道:“你个毛头小子,怎么张嘴你俩闭嘴你俩的?那我干啥去?还是你姐夫通情达理,这小屁孩就交给我了。”

    正闹着,一名探马疾驶而来报告道:“章先生,田营官,前方出现一支人马堵住去路,他们可能误把咱们当成增援的清军,已经架起十几门土炮,得赶紧找一位熟识捻军的人前去解说,否则我们只能停止前进或者绕道而行。”

    不用猜,章馨海已经猜到堵在前面的一定是张乐行的捻军,一路上碰上的难民估计都跟捻军攻打胶州城有关,还没等章馨海下令,被大妞举在空中的张皮绠连声喊道:“让我去,捻子里不认识我张皮绠的人还没出生呢,快放下我,你个丑八怪!”

    大妞是大熊的心头rou,张皮绠这下可撞上枪口上了,话音刚落,但听“啪”地一声,大熊空中接过张皮绠照屁股就是一巴掌,虽然大熊已经手下留情,可是张皮绠也架不住比熊掌还壮实的芭蕉大的手掌一击,打得张皮绠哇哇直叫,强忍着泪水骂道:“你个大狗熊,连老子都敢打,你等着,拜师?拜个屁师,等我长大了不换回这一掌誓不为人!”

    张皮绠的刁顽一时弄得众人束手无策,章馨海阴沉脸沉思片刻说道:“七娃,把他绑在马鞍上,大熊插上咱独立团军旗跟我上前交涉去。”

    “你个丑姐夫,三角眼,蒜头鼻子,等我见到我jiejie一定告你一状,让你天天跪搓衣板磕头求饶,让你天天食不饱腹衣不蔽体,风吹雨打千锤百炼……”

    “哈哈哈,”章馨海一行人走出很远了还被张皮绠口无遮拦的诅咒骂得哈哈大笑,章馨海脸上笑着心里却憋屈的要死,自己能说会道偏偏拿张皮绠一点办法没有,唉声叹气说道:“看来这皮绠只能交给黄公子来管束了,他鬼主意多,或许有办法治他。”

    很快,章馨海众人来到两军阵前,二话不说让大熊挥舞着大旗打出信号,不一会一骑飞奔而来,到了近前抱拳问道:“你们是六安黄公子的独立团?”

    “正是,请问张旗主现在何处?”

    “请跟我来。”

    章馨海带着大熊和大妞随着捻军向胶州城驶去,离老远就听炮声隆隆,过了半个时辰来到捻军的大营,一位高大驼背的大汉站在一面绣着“张”字的帅旗下打量着章馨海等人,周围围着一群将领。

    章馨海和大熊从未和张乐行谋过面,见眼前的阵势就猜到此人就是捻军的大旗主张乐行,赶紧翻身下马抱拳礼道:“这位英雄就是大名鼎鼎的张旗主吧?在下章馨海,承蒙黄公子抬爱,被封为独立团军师,冒失打扰张旗主还望见谅!”

    “哈哈哈,原来是徳宇兄,百闻不如一见,果然长得出奇,”两人虽然没见过面,但是都有所耳闻,特别是看见大熊和大妞两位鹤立鸡群的人物,张乐行立刻猜到三人的身份,一边还礼一边豪爽地笑道:“这位是大熊,那位是大熊的老婆大妞,也是许洪的亲妹子,果然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与众不同,快快请进,刚才我还念叨你们呢,没想到说曹cao,曹cao就到,真是喜煞人也!”

    张乐行虽然对章馨海的外貌感到好奇,但一点没有嘲笑的意思,全是真情流露,章馨海也不以为意,含笑跟随张乐行走进大帐。

    大帐不大,桌椅案几各式家具一应俱全,也不知从哪里抢掠而来瓶瓶罐罐摆满了一桌子,一张茶几上竟然还摆放着一座西洋钟,滴答滴答的钟摆声仿佛走进老财主的卧房,看得三人眼花缭乱。

    几人分宾主落座,张乐行开门见山说道:“这胶州城我们已经攻打了三日,由于墙高壁厚,到现在也没拿下,正好你们来了,赶紧伸把手帮帮忙,用你们的火力帮我扫清城墙上的大炮,我张老乐一定禀告黄公子为你们记一大功。”

    此次章馨海拜访张乐行,就想借助捻军的势力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快速到达登州府,没想到自己还没张口反被张乐行抢了先机,愣怔片刻恭敬道:“张旗主,咱们也不是外人,我就实话实说了,我们这次来实在是遇到了难题,想求张旗主行个方便。”

    张乐行坐直身子疑惑道:“你们兵强马壮的还有过不去的坎?是缺钱还是缺粮草?请讲!”

    “张旗主,我们既不缺钱也不缺粮草,我们是被山东多如牛毛的地方武装逼入绝路,只求张旗主为我们指引一条捷径!”

    于是,章馨海把二营遇到大汉德主和离卦教的荒唐经过添油加醋讲述一遍,最后说道:“张旗主,不是我们独立团胆小怕事有好生之德,实在有难言之苦,我们携带的弹药都是黄公子从上海不远千里捎来的,用掉一颗子弹就少一颗,我怕到了登州府与黄公子汇合之后,遇到真正的敌人打起来没了后劲,那我们独立团就危险啦!”

    听章馨海这么一说张乐行才恍然大悟,过了半响笑道:“半仙兄不用再多说了,我完全理解你们的难处,当初在瓦埠站黄公子已经给我和龚瞎子上过一课,说等条件成熟之时就率领独立团走出大别山开创一片新的天地,为此把庐州府都拱手让给了我们捻军,当初我还以为他年轻气盛说说大话而已,没想到说到做到,好!”张乐行用力拍了一下桌面说道:“你们干得是光宗耀祖的大事,我老乐一切为你们让路,这胶州府攻不攻下都无关痛痒,山东这么大有的是地方让我们纵横驰骋,来人啊!”

    话毕,一位将领掀开帐帘走进大帐,张乐行下令道:“你调集两万人马为章先生他们开路,一路上逢山开道遇水造桥,不能让独立团的兄弟们浪费一粒弹药,等把他们送进登州府地界后再原路返回交令。”

    “遵命。”

    等将领退出大帐,张乐行认真问道:“半仙兄,我有一事不明,还望先生赐教。”

    “旗主请讲。”

    “那英法联军把清妖打得屁滚尿流,不管他们包藏什么祸心,暂时看来都是对咱们有利,你们却反其道而行打起了洋人,让清廷有了喘息的机会,你们这不是帮清妖的忙,最后伤得还不是自己吗?”

    张乐行话不多,却一针见血说到点子上,独立团想不失去这支友军必须正面回答张乐行的疑问,章馨海迟疑半响说道:“张旗主,你和龚得都是黄公子的莫逆之交,今日我就斗胆跟张旗主交个底,我们明里是打洋人,暗里却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我们要打的是清妖!”

    张乐行闻听两眼放光,侧脸弯腰洗耳恭听。

    章馨海见状微微一笑,抱拳道:“张旗主,我说的这些都是黄孛的臆断直言,有不当之处还请旗主海涵。”

    “嘿嘿,没关系,请讲!”

    “我们之所以心急火燎赶赴登州府,除了要与黄公子汇合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现在的英法联军可能已经跟清廷握手言和,黄公子就想在这个消息还没有泄露出去之前先拿洋人开刀,等清廷跟洋人联合起来对付我们之时,我们已经站在道义的高度上,到时候无论我们做什么,清廷都会背着千夫所指的骂名触犯众怒。清廷如果向我们摇尾乞怜,就说明他们怕了我们,不堪一击;若是执迷不悟,我们趁机竖起立国的大旗也算出师有名,铲除大清国就是早晚的事情,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一番说辞说得张乐行拍手叫好,眯缝着眼笑道:“等先生见到黄公子之后替我捎句话,就问他我和龚瞎子说过的话算不算数?”

    “什么话?”

    “一年之后黄公子真的竖起自己的大旗自立国号,我哥俩就改换门庭供他驱使,看看黄家大院的黄公子到底能够打出一片什么样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