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换俘
梁显新望着陈玉成远去的背影怅然若失,多年的生死与共在两人之间已经形成情同手足般的默契,知道陈玉成已经铁了心要杀身成仁,为自己和太平天国正名,可是就算舍弃生命了,难道就能够唤醒天下人的觉醒?揪出一个王金奎,说不定又会冒出两个张金奎,纯他娘的脑袋让驴踢了,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 梁显新发了一顿牢S晃了晃大脑袋,现在前有强敌后有追兵,当初气势恢宏的北伐大军只剩下自己这点人马,跟着陈玉成一定凶多吉少,丢下陈玉成更是连想都不要想,否则就算自己活下来也得被天下人所耻笑。想到这,梁显新举起月牙戟大声喊道:“兄弟们,英王要到瓦埠站找王金奎讨要说法,他们人单势弱估计此趟凶多吉少,咱们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英王踏进火坑不救吗?” “不能,不能!”别看太平军被黄孛打得丢盔卸甲,但是对待陈玉成却流露出极大的激情,高举武器齐声呐喊,让这支一蹶不振的军队又恢复了少许生气。 “好,既然兄弟们都把生死置之度外,那咱们就陪英王走一趟火焰山,只要英王不出意外,咱们就有东山再起的日子,出发!” 梁显新率领剩下的三千多太平军掉转方向重新返回瓦埠站,到了寨圩前就见陈玉成十几人正站在吊桥下伫目观望着门楼,见梁显新率领剩下的太平军又追了回来,苦笑道:“显新,你这是何苦呢?” “英王,啥也别说了,你见到王金奎了?” “我让练勇进去通知了,估计马上就到。” 可是,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也没见到王金奎的踪影,脾气暴躁的梁显新挥舞着月牙戟高声骂道:“****老娘的王麻子,有种就给我滚出来,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大老远把我们骗到这里自己却当成了缩头乌龟?” 叫骂间,王金奎突然出现在寨墙上,戴着一顶绿缎凉帽,身穿对襟的坎肩,手里还握着一把芭蕉扇,打扮的即像东家又像伙计,不伦不类,一脸的愧疚,高声喊道:“英王,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六安黄家大院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都怪我不好,听信了苗沛霖的谗言,给太平军带来无妄之灾,我现在就下去献出寨圩为你赔礼谢罪,是杀是刮任凭英王处置!”说着,王金奎转身就消失不见,不一会吊桥就缓缓放下,寨门打开,王金奎一个人拖着肥胖的身躯像一个皮球似的滚到陈玉成面前,“扑通”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英王啊,都怨我听信谗言杀害了钦差黄大人一家一百多口人,我愿意接受英王的惩罚。” 王金奎敢一个人单枪匹马跑到陈玉成跟前下跪请罪,这一突兀动作一下子就打动了陈玉成,等听到钦差黄大人的名号之后,陈玉成心里残留的那点愧疚感早已不知所踪,急忙跳下马扶起王金奎说道:“金奎大哥,既然你也是受害者,那咱们就不说这些丧气的话,以前的误会一笔勾销,咱们赶紧进你的寨圩研究一下如何打退清妖的进攻。” “英王,”王金奎恭恭敬敬说道:“这瓦埠寨圩就是你的家,我那些苗练虽然比不上你们天兵天将,但是六七千人马也能抵挡一阵,从今往后这些人马连同我都交给英王,我就不信了凭英王的能力还打不下一片天地?请,快请,我已经让厨子们杀猪宰羊为众位兄弟接风洗尘。” 梁显新和方汉鼎等众人虽然对王金奎抱有成见,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站在众人面前还不得不信,正当大伙迟疑不决看着陈玉成时,站在寨墙上的一位练勇高声喊道:“大当家的,不好了,南北两个方向同时出现大批清妖!” 闻听此话,众人只好跟随王金奎向寨圩走去。此时的王金奎比年轻人还精力旺盛,不停地跑前跑后招呼着太平军,还百忙中抽出时间朝陈玉成喊道:“英王,进了寨圩你赶紧上寨墙指挥,这寨圩里所有的人全都听你的,有需要我王金奎冲锋陷阵的时候你就下令,我豁出去这一身肥膘也他娘的压死几个清妖。” 一句话逗得大伙哈哈大笑,对王金奎又减少了一层成见,你推我搡地朝内门走去。 瓦埠寨圩虽然也叫圩,其实快赶上一座中等县城的防御,大门后面还有一座瓮城,除了正对着寨门有一道内门外,在靠近寨门口的瓮城城墙两侧还各有一个暗门。这两道暗门除了有紧急情况开启外,平时很少使用,即破又不显眼,此时的王金奎就围绕着这两道小门吆五喝六,一点也没引起太平军的怀疑。 陈玉成看着在太平军里忙前忙后的王金奎颇为感动,为自己误会王金奎感到一丝歉意,朝王金奎招招手便放心地率领方汉鼎等人率先登上寨墙。刚走到门楼下,还没等看清是怎么回事,一张大网兜头罩下,几百名练勇从门楼四周蜂拥而出,瞬间就把陈玉成等人摁倒在地,随即一声炮响,从寨圩里冲出成千上万的练勇登上寨墙,把早已准备好的各种易燃之物投进瓮城里,几支火把就引燃了冲天大火,烧的太平军惨叫连连哀嚎不断,不到一炷香工夫就把刚刚走进瓮城的太平军消灭的干干净净。 寨门外的太平军也好不到哪去,落在后面的梁显新听到炮声就知道大事不妙,没等反应过来,寨墙上本来三三两两的练勇突然冒出成千上万个,数不清的滚木礌石和枪炮声打得毫无防备的太平军伤亡惨重,连梁显新都身负重伤,被亲兵护卫抬着逃过吊桥,三千多人马转眼间只剩下不到一半人马。 此时南北两路杀来的官兵已经把梁显新剩下的太平军合围起来,梁显新知道大势已去,强打精神让手下扶上战马,端起月牙戟一脸的悲恸,对周围的惊呼叫骂声不闻不问,目不斜视望着寨墙上被困得严严实实的英王陈玉成。 站在寨墙上被五花大绑的陈玉成心如刀绞,泪流满面,整个人已经被悔恨和绝望充斥着,咬紧牙关默默地与梁显新遥遥对视,彼此之间传递着外人所不知的情感交流。 紧挨着陈玉成的方汉鼎虽然也悔恨不已,但是常年在困境中摸爬滚打养成的习惯*着自己寻找逃生的机会,不停地四处张望,一会儿看看打着“褚”字的袁甲三绿营兵,一会儿又瞧瞧只有两千人的杂牌军,当看见队伍里有不少人穿着草灰色军服时不由得眼睛一亮,赶紧在人群中四处搜索。黄孛倒是没找到,不过方汉鼎一眼就认出了扛着“大连枷”的老帘头,当初要不是这件奇形兵器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自己哪有机会结识独立团的黄公子?激动的方汉鼎浑身燥热,真想大呼一声:“黄公子,我是方汉鼎,快来救我们!” 从庐州府方向追来的是无为州总兵褚建率领的绿营兵,人数大概有七八千,当初奉袁甲三之命,主动让开正面防御阵地放走陈玉成之后就远远的跟在后面,连太平军跟韦志俊杀得难解难分之时都没有露面,就等陈玉成走投无路时生擒活拿。 北面赶来的正是黄孛率领的杂牌军,加上后期收留的何大清一千绿营兵,所有人马加在一起也有二千人马。为了不打草惊蛇,黄孛把聂轩辕推到最前面,打起黄元吉的旗号,自己则率领那些跟王金奎打过交道的人全都跳下马隐藏在聂轩辕身后,静静观察着战场的形势。 “团主,”老帘头小声说道:“那城墙上挨着陈玉成那个人是咱们在金寨放走的方汉鼎。” “方汉鼎?”黄孛望着五花大绑的方汉鼎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经老帘头这么一提醒如梦方醒,嘿嘿笑道:“这小子怎么也被抓起来了?你看他那眼神,我估计十有**他已经发现了你,咱们先不着急,等时机成熟时听我命令再救人。” “团主,先救谁?”邢师傅问道。 “没有先后,就救一个,方汉鼎。” 陈玉成在别人眼里是位叱咤风云的大人物,在黄孛眼里只不过是洪秀全一个帮凶,借此机会除掉陈玉成虽然有点可惜,但是从长远打算对独立团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所以,在黄孛的脑海里根本就没有救陈玉成这个念头,把心思全放在站在陈玉成身后的王金奎身上,这次如果再让他跑了,自己真没脸回黄家大院见江东父老,撒泼N淹死自己得了。 站在寨墙上的王金奎也不停地用目光在黄孛的杂牌军来回扫描,等发现只有凤阳府的聂游击和被自己赶跑的何大清之后才终于放下心,朝着护城河对面的褚建喊道:“禇将军,没想到午桥大人连你这位无为州的总兵大人也请来了,而且一出手就立下奇功,你说抓到太平天国英王陈玉成的消息若是传到朝廷,那咱们能够得到什么赏赐?” 褚建虽然不清楚非敌非友的王金奎跟袁甲三是什么关系,但是话里话外听出来眼前的“笑八方”要把抓住陈玉成的功劳分给自己一半,乐得眉开眼笑,朝王金奎报下拳哈哈笑道:“金奎大哥,如果真按老哥说的那样,我摇身一变会成为提督大人,你也会脱去白丁青云直上成为一方大员,到时候咱哥俩一定好好庆祝一番。” 王金奎见褚建确实对自己没有敌意,这才放下心笑道:“那就多谢褚将军喽,我现在就把陈玉成交给你,不过他的这些手下该如何处置?” 褚建望着满脸是血端着月牙戟纹丝不动的梁显新灵机一动,对梁显新喊道:“呔,祷天义梁显新,你个不知死活的长毛贼酋,伪王陈玉成都被我们捕获了,你现在还不缴械投降更待何时?” 梁显新握了握月牙戟,依然注视着陈玉成,无论褚建如何谩骂和诱降就是无动于衷,气得褚建对寨墙上的王金奎喊道:“金奎大哥,这老家伙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你把那些陈玉成的手下当着他的面全部斩杀了,我倒要看看他还能挺到什么时候。” 王金奎闻听,急忙指挥练勇把方汉鼎十几人摁在垛口上,举起鬼头刀就要砍下,就听从杂牌军里传出一声大吼:“住手!” 王金奎赶紧叫停刽子手,问道:“聂游击,你想干嘛?”
聂轩辕朝王金奎哈哈笑道:“金奎大哥,你杀的那些太平军中有我的熟人,我想跟你做个交易,拿人换人怎么样?” 王金奎闻听一愣,转头望着褚建。褚建隔着梁显新的太平军也看不清对面的同僚是何人,但是那面“黄”字的大旗倒是看得清清楚楚,估计就是袁甲三所说的六安黄孛黄大人。此人现在如日中天,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能不得罪就不得罪,于是高声喊道:“金奎大哥,这是你自己的事情,只要不私通发匪你就自己拿主意。” 王金奎这才放下心问道:“不知聂游击拿什么东西来交换?事后若是被朝廷追究起来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那不用你C心,我用水桃姑娘来交换怎么样?” “啊?你说什么?”王金奎紧张地又扫视一边杂牌军,找了半天也没看见黄孛的身影,气急败坏问道:“那黄大人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给他卖命?” 聂游击突然闭口不言,过了大半天才说道:“这你可说错了,我这么做就是为了我自己,因为那些俘虏当中有我一位恩人,否则我怎敢冒此风险救长毛发贼?再说黄大人现在是我们的顶头上司,拿我们当亲兄弟看待,若是黄大人知道此事也一定支持我,你就说一句痛快话,是换还是不换?不换我就把水桃姑娘押到凤阳府交给黄大人。” 王金奎能不换吗?那水桃不仅能说会道,床上功夫还极其了得,人没见着光听水桃二字就****中烧,哈哈笑道:“行行行,只要聂游击不怕我怕啥?你说要换哪个人?” “就是挨着陈玉成那位……”话没说完聂游击突然又闭上嘴,过了片刻接着说道:“金奎大哥,我现在怎么突然感觉到用美若天仙的水桃就换一个俘虏是不是有点亏了?” 一句话没把王金奎的鼻子气歪了,讥笑道:“我说你这个聂游击,你要这么多俘虏干嘛?你要是不怕担责任都给你,这些无名小卒留在我这里也没用,赶紧把水桃姑娘给我送回来。” 站在聂轩辕旁边的奇丰接口道:“王金奎,我们大人没少背后说你好话,说你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跟你打交道要提一万个小心,我们只能把水桃带到这里,先让你看个明白,然后你把那些俘虏全都送到吊桥边,放完俘虏后我们再放人。” 王金奎闻听气得咬牙切齿,但是为了救回水桃只能忍声吞气,哈哈笑道:“行,都依你们,赶紧让我看看水桃,如果她毫发无损的话我就把这些俘虏押下寨墙还给你们。” “好,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接水桃姑娘。”说完,奇丰打马冲出队伍朝回驶去,毕天松则突然蹿出队列单枪匹马来到梁显新面前,用三尖两刃刀指着梁显新骂道:“你个老贼毛,死到临头了还不缴械投降,难道非得让大爷我亲自请你吗?” 话毕,毕天松舞动着三尖两刃刀就杀向梁显新,嘴里还不时地吐着脏话,把洪秀全的八辈祖宗都带了出来,气得梁显新也顾不上跟寨墙上的陈玉成惺惺相惜了,举起月牙戟就跟毕天松战到一处。 身负重伤的梁显新哪是毕天松的对手,几个回合后就被毕天松生擒活捉,一溜烟跑回本阵把梁显新扔进人群当中。过了不一会,黄孛哈着腰来到梁显新跟前,小声说道:“老头,你想不想救陈玉成?” 梁显新望着眼前一身书生打扮的黄孛满头雾水,过了良久才问道:“你是谁?怎么救英王?” “嘿嘿,我就是打得你们P滚N流的黄大人,一会儿等交换俘虏时,你带着你的弟兄立刻往东跑,给我们让开视线,我们负责打退对面的绿营兵,你们再乘机解救陈玉成,至于他能不能活着就看他的造化了,怎么样?要是行的话咱俩就击掌为誓!” 梁显新现在就是抱着等死的心态,冷不丁听到还有救出陈玉成的希望,立刻瞪大眼激动地望着黄孛,知道眼前的这些杂牌军就是那伙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对这些人的战斗力佩服的五体投地,急忙点头说道:“行,黄公子,我们现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你让我们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我们尽力了就算全都战死了我们也心甘情愿。”说完,与黄孛击掌为誓。 正当两人私定攻守同盟之时,队伍前方传来马车的声音,黄孛急忙说道:“老粱头,我之所以救你,就是看在你曾经劝过陈玉成的情份上,到时候你只要听到枪响,就立刻回自己的队伍开始行动,到时候我会派一支人马协助你们。” 说完,黄孛弯着腰又偷偷地溜回大旗后面,拿着郭大嘴的火枪目不转睛盯着寨墙上的王金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