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邸报里透露出的秘密
何头和甘伟想学黄孛的样子握手没想到握出一对凶神恶煞,两人一会瞅瞅黄孛一会望望哼哈二将一时不知所措,黄孛甩了甩被握疼的手苦笑道:“我刚才只是说笑而已,你俩来凑什么热闹?这握手就是一种礼节,表示手里没有武器以示友好,就你两那像熊掌似的大手谁跟你们握手还不得骨断筋折?” 机灵聪慧的何头首先反应过来,急忙朝大熊和许洪敬个军礼说道:“久闻两位英雄的大名,连苗练中的第一勇士苗希年都死在两位手里,我俩这无名小卒甘拜下风。” 大熊和许洪闻听大笑,笑声未停黄孛接过话说道:“话也不能那么说,各人有各人的长处,”黄孛把何头拽到许洪和大熊面前问道:“这何头不仅熟悉官场上的规矩,还能够起草文稿,代拟奏疏,能和各式大大小小的狗官打交道,你俩行吗?要不你俩现在跟他比试一番?” 吓得许洪和大熊嘿嘿傻笑着朝后退去,“站住!”黄孛又把甘伟堆到想溜之大吉的哼哈二将跟前说教起来:“这位甘大哥不仅会使火枪,还能够驾驭子母炮,”这回黄孛没再刁难许洪和大熊,自己首先好奇地问了起来:“甘大哥,子母炮是啥东西?”黄孛隐隐约约听过这种火器,但是实物还从来没有见过,殷切地问道。 “黄大人,”两人刚加入独立团还不习惯称呼黄孛为团主,还是沿袭着以前的习俗说道:“这子母炮朝廷有规定,只能八旗兵配制,连绿营兵都没有更别说我们地方苗练了,我还是机缘巧合在一次野外拉练时碰见一队蒙古骑兵练习这种火炮时开了眼界。因为我平常酷爱火器,再加上跟他们的牛录混的不错,他就让我过了一把瘾,”甘伟一提到子母炮眉飞色舞侃侃而谈,“这东西太好了!重量只有七八十斤,炮口有普通茶杯大小,长度跟我身高差不多,炮管后接木柄,可以上下开合,子炮提前装在一个滚筒里,每发一炮就从母炮膛底推入一颗,一口气可以发射六颗,十分方便。” 黄孛听甘伟一番描述眼都直了,这要是把那些子炮换成开花弹,那不赶上机关炮了?可是这么细的炮管能经受住开花弹爆炸的威力吗?还有怎么点火?从后面填弹如何封闭底口?如何固定在战马上?黄孛一口气问了一大堆疑问,问得甘伟支支吾吾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甘伟大字不识一个,只是爱好而已,再加上只放过一次,对黄孛的连番追问只能简单说个大概,把本来就是门外汉的黄孛说得稀里糊涂,最后问道:“甘大哥,要是让你画子母炮的结构图你能够画出来吗?” “嘿嘿,”甘伟腼腆地笑道:“黄大人,我们这些当兵勇的哪有那种本事?连‘壹贰叄’都不认识,更别说画图了,要是让何头看一眼也许能够画出个大概。” 黄孛有些失望,看来这子母炮的梦想只能以后实现了,不停地用团扇敲打着手心扼腕叹息,此时安排完众人歇息的邬焕章领着西门强快步回到大堂,把一牛皮袋递给黄孛恭敬说道:“黄公子,这牛皮袋里的邸报我和何大人都看了,真没想到黄公子的大名连当今圣上都知道,怪不得咱独立团这么强横,打得苗沛霖的苗练屁滚尿流!” “呵呵,安羽兄,”黄孛把牛皮袋夹在腋下笑道:“邸报里的事情咱稍后再说,西门大哥和我嫂子两家人你怎么安排?他们都不是教书先生,若是硬让何大人安排恐怕不妥吧?” “团主,”西门强大声说道:“邬先生都安排好了,我们两家就住在这衙门后院的内宅,那里大大小小得有十几间厢房,再来几户也住的下来。” “西门兄弟说得不错,那么多房间就我一个人居住实在是太浪费了,”邬焕章朝黄孛抱拳行礼说道:“黄公子,我想把费大脚和孩子也接到这里,她一个妇道人家带着六个孩子过活实在不易,她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让她当三刘集的县官实在难以胜任,你看呢?” 当时安排费大脚当三刘集的县太爷也是黄孛的无奈之举,就是想借费大脚敲打一下那些愚昧无知的乡民,但是既然自己当着众人的面下了委任状,这无缘无故地就收回不仅打自己的脸,连费大脚都看不清自己,正当黄孛迟疑不决之时邬焕章又道:“黄公子,你要是为难的话就说我让她到霍丘学府来识文习字,等以后字认多了再做考虑怎么样?” “团主,我看行,”从来在这方面插不上嘴的西门强突然一反常态劝起黄孛来,笑道:“再说,冬梅她特别想见这位女中豪杰,若是她们聚到一起一定会成为一对好姐妹,一大群孩子一起去读书识字该有多热闹!” 听完西门强的话黄孛心中暗笑,这西门强傻呵呵地被王寡妇卖了还不知道,到时候真要聚到一起不打得头破血流就烧高香了,还会成为好姐妹? “嘿嘿,”黄孛嘿嘿一笑,说道:“这件事我记住了,等我们路过三刘集时再说,若是费大脚不愿意咱们也不能勉强,西门大哥,”黄孛把甘伟介绍给西门强说道:“这位兄弟是刚刚加入咱们独立团的甘伟,他连子母炮都打过以后你多带带他,争取为咱炮兵营再培养一位像你这样的神炮手。” 西门强也只是听说过子母炮,连见都没加过,闻听眼前的甘伟竟然亲手cao作过,立刻惺惺惜惺惺互相谦虚起来,趁着这工夫黄孛走回暖阁,坐在公案后的高背椅上解开封口的麻绳,从牛皮袋里掏出一沓线状邸报,总共六页:第一页赫然提到僧格林沁和胜保的名字,这可是黄孛第一次接触到这个年代的时事邸报,而且还是关于军事方面的,不由得一字不漏认真细览起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因为丢失粮饷被压到京师问罪的胜保不知托了谁的关系,不仅没降级还被派到僧格林沁手下协调设防大沽口,“以御夷逾期,戴罪立功”字样不了了之,气得黄孛哭笑不得,自己想搬到一颗大树的愿望看来暂时是落空了。 邸报每页都是对折着,看完右面再瞧左面,写的是命令直隶总督恒福照会英、法公使,指定他们由北塘登陆,经天津去北京换约,随员不得超过二十人,并不得携带武器等等…… 这时候的保密意识还不像后期那么严格,一些重大的人事安排和朝廷打算就在发给各州府的邸报里披露出来,也许对当时的这些高高在上的官僚不算什么,但是对晚清走势大致明了的黄孛可是如获至宝的,看完第一页黄孛不由得陷入沉思,回想着这个时期英法联军能够打到哪里了?眼看就要进入五月份,估计英军已经占领了大连湾,法军占领了烟台,渤海湾或许也被封锁起来,看来离咸丰逃出北京的日子越来越近,黄孛突然也有了一种了紧迫感,急忙翻看第二页。 第二页是恭亲王奕沂、户部尚书肃顺上奏咸丰统筹五口通商之后,各海关收税并解支、禁革、整顿税务获取恩准的奏折,黄孛走马观花扫了一遍翻开第三页,终于发现有关自己的御旨,急忙认真阅览起来。 咸丰十年四月初九日奉上谕: 丢饷以来,闻六安总兵黄孛不辞劳怨,任事实心,收回粮饷,朕甚喜焉。苗贼此举有谋逆只图,割据之谋,先遣黄元吉出凤阳府断其后路,爱卿先押运粮饷送往庐州府,著即会同甲山务将苗贼除其根株,扫其巢xue,期于恢复秩序,休养生息,以备大用。 霍丘何垣,明辨是非,忠心可嘉,一并与黄孛等候考绩,嘉乃丕绩,以洽朕意,钦哉。 看完有关自己的御旨,黄孛又把剩下的全部浏览一遍,见再没有有用的情报便重新装回牛皮袋说道:“安羽兄,麻烦给我们准备一些饭食,我们吃完饭马上动身。” “多少人?要是来个三五百我这衙门可招待不起。”邬焕章调侃道。 “呵呵,你以为我们是土匪啊?”黄孛笑道:“我就带徳宇兄、九柳兄、何头和哼哈二将,五人不多吧?” “就五人,那还需要准备什么?灶房里就有现成的。” 邬焕章话音刚落站在门口的马坤易急了,张口问道:“团主,怎么不带我回六安了?还是不要我了?” 黄孛走下高台把牛皮袋递给许洪笑道:“坤易兄,我们这次回去主要是找老耿头和秦抽抽开个碰头会,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互相通报一下,更好地完善下一步的作战计划,没什么作战任务,趁着这段空闲你赶紧回家跟家人团聚,再顺便通知一下李忠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弟兄们,告诉他安排好防御后全都放假三天,过几天恐怕就没机会啦。” 马坤易过年期间已经回去一趟,这不到四个月又可以回家探亲,本想推辞一番,见黄孛态度诚恳还给自己安排了别的任务,便不再推辞,把身上的地图、望远镜、银钱等零碎的东西一股脑全交给许洪,朝大家敬个礼转身离去。 吃完午饭,黄孛带着五人快马加鞭往六安方向赶路,第一站就是相距四十里的三刘集。 五人四匹马不到一个时辰就来到三刘集,沿着弯弯曲曲的护城河很快进入镇里,轻车熟路到了县衙。 此时正是大过午,烈日当空,虽然没到入夏也是灼热难当,大街上行人稀少,衙门院里倒是不断传出孩童嬉闹的声音。 黄孛率先跳下马,手里握着冯东篱的团扇像一位公子哥迈着四方步走进县衙,只见二十几位孩童正在一颗大榕树下玩耍,一根粗大的树桠吊着一只长条形竹筐,敞着衣领露着半拉雪白胸脯的费大脚正用力浆洗衣物,旁边一个大木盆已经堆成小山似的一堆洗好的衣物,听到黄孛的脚步声头不抬眼不睁地说道:“他三婶,赶紧把你家那几个猴崽子领回去,要是再把胜利吵醒了我就抱到你家让你哄!” 费大脚见半天没人搭理自己才漫不经心抬起头,等发现来到自己跟前的是黄孛时吓了一跳,急忙站起身把湿漉漉的双手在两条裤子上蹭了两下笑道:“哎呦呦,这不是黄公子吗?那股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 此时的黄孛五官都聚集在一起,表情极其夸张,用扇子指着周围讶然说道:“我说大脚姐县太爷,你这是衙门呢还是机关幼儿园?”
“咯咯咯,”费大脚欢快地笑着,用手指梳理一下盘在头上的发辫,只系了三个布扣的贴身对襟把一只硕大的rufang和白花花的胸脯全部暴露在黄孛眼前,照得黄孛眼花缭乱,慌慌张张说道:“大脚姐,你也不怕来个歹人进来把你吃了?” “咯咯咯,谁敢?我可是这三刘集的县太奶!”费大脚盘好头发又开始忙活吊在树杈上的摇篮,把摇篮荡的像秋千之后才转过头笑嘻嘻看着黄孛,发现黄孛脸色不对时才醒悟过来,立刻慢声细语说道:“黄公子,不是你大脚姐不务正业,自从你们走了之后,这三刘集所有的人都开始忙活自己的农活,连王麻子都不见踪影。以前还有个官司打打,现在到好,一天连个人影都看不见,这不,左邻右舍的乡亲们都把孩子扔到我这里帮忙照看着,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乡亲,我怎么好意思说拒绝的话呢?你说是不是黄公子?” 一番话说得黄孛哑口无言,心说这要是被微服私访的咸丰看见了还不得气得在地上打滚?知道费大脚说的也是实情,但是把这威严庄重的衙门搞成这样实在说不过去,撇着嘴半天无语。 费大脚见黄孛真的生气了,就开始驱赶院子里玩耍的孩子,黄孛见状赶紧说道:“大脚姐,你过来我给你讲讲邬先生的事情。” 这句话果然奏效,费大脚急忙来到黄孛跟前柔声说道:“公子,我家先生还好吧?他一个文弱书生连衣服都不会洗没找个丫鬟婆子伺候他?” 黄孛眨了眨眼睛笑道:“丫鬟婆子倒是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费大脚没等黄孛说完立刻急了,高声骂道:“这个忘恩负义的大眼贼,戴着草帽的白眼狼,喜新厌旧的陈世美,不要脸的……” “停、停、停!”黄孛赶紧打断越说越离谱的费大脚笑道:“大脚姐,你想哪去了?安羽兄现在还是老哥一个孤苦伶仃,他说他也非常想你。” 费大脚被黄孛一句话说得面红耳赤,一改泼辣粗悍的神态瞬间变得低眉顺眼,系上衣扣扭扭捏捏扮成斯文像笑道:“黄公子,他真的怎么说的?还算他有良心,不过你刚才的话好像还没说完,你就跟jiejie实话实说他身边还有谁?jiejie我绝不生气。” 黄孛就是欣赏费大脚这种简单的性格,要不当初也不能一激动就给套上县太奶的头衔,虽然泼辣却不世故,豪情中还参杂着儿女情长,对朋友肝胆相照,对敌人横眉冷对,眼里从来不留一粒沙子,一句话——女中大丈夫! 不过,再大的丈夫也有哭鼻子的时候,自己若是实话实说告诉费大脚她丈夫身旁有一位女墙中的高手,床笫上的妲己还不得打到霍丘城去?那王寡妇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两人真要掐在一起胜败还真不好说,就是苦了自己这帮亲兄弟了,当官的焦头烂额,当兵的丢盔卸甲,整个霍丘衙门都会乱成一锅粥,还怎么帮助独立团完成大业? 为了事后不给王寡妇和费大脚两个性格极其相似的一对母老虎留下后遗症,黄孛沉思半晌咬文嚼字说道:“大脚姐,现在霍丘城衙门里已经住下西门强一家三口和我嫂子娘仨,有他们在那里互相照应估计安羽兄的生活会很安逸,只不过缺了大脚姐总是有点遗憾,要不大脚姐就带着孩子走一趟霍丘?” “我要是走了这衙门怎么办?”当了几天无所事事的县太奶费大脚早已过了兴头,听黄孛的意思可以去霍丘和自己的爱人相聚立刻动了心,着急忙慌说道:“要不我去找王麻子来替代我?” “那可不行!”一着急黄孛差一点把实话都说了出来,那王麻子一看就是汉jian,若是日本鬼子打进来他第一个就是伪‘村公所’的汉jian保长,赶紧改口道:“王麻子以后就不让他到衙门来了,你今天把衙门的公务全部交接给贫民协会,等我们回来再重新安排人选,明日你就雇辆马车拉着孩子去霍丘找安羽兄,到时候他会安排好一切,我就不打扰你了,我们后会有期!” 费大脚一直把黄孛送出衙门口,见到当初活活摔死雷黑子的许洪高兴地打着招呼,笑道:“哎呦呦,这不是打死雷黑子的大英雄吗?以后路过这里一定进屋坐会儿,我亲自杀只大公鸡好生犒劳犒劳你!” “多谢大脚嫂,”黄孛和费大脚在院里的谈话大伙都听得一清二楚,许洪抱拳笑道:“等我们回到霍丘城一定尝尝嫂子的手艺!” 黄孛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摆平了难缠的费大脚心情格外高兴,告别费大脚率领众人直奔两水洼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