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书阁 - 历史小说 - 晚清丧钟在线阅读 - 第四十一章 太平天国填字游戏

第四十一章 太平天国填字游戏

    黄孛闻听急了,问道:“有什么不可?”

    葛麻真人笑道:“我们老祖观属全真派一系,入道就等于出家,严禁婚配,你给我带来一位重孙媳妇成何体统?不可,万万不可!”

    黄孛听明白了,这是不让自己带女眷长期住在老祖观,那自己不会住在外面?反正只是陪着聊天喝茶下棋解闷,到睡觉时拍拍屁股各奔东西,也不算违背了赌约。再说凭葛麻真人的身份到时候也不会真的难为自己这个小辈,何况自己不一定就会输掉这盘棋,想通此节黄孛不由得放下包袱轻装上阵,恭敬说道:“老祖宗,就依你了,我输了就陪您老在老祖观解闷一年,请!”

    “黄公子客气了,你是客人我怎么能喧宾夺主?公子请!”葛麻真人从两个棋盒里各取出两枚子摆在对角星上,然后把白棋推给黄孛。黄孛也不再谦让,捏起一子举在空中,知道这时代的围棋没有贴目之说,谁得先手谁占优势,单单围空不是上上之举,只有搅乱局势才能有机可乘。拿定主意,黄孛故意停留片刻,然后把精贵的定窑棋子轻轻地落在边角的小目上,端起茶慢慢品尝起来,余光把两位表情要多丰富就有多丰富的惊讶面孔尽收眼底,心里这个美啊,这要是不让自己先手按部就班跟着葛麻真人走棋还比个屁呀?直接投子认输得了!

    “鼻涕虫,这就是你的棋艺?你会下棋吗?”徐立壮实在忍不住大声喊道:“我打了几个朝代的棋谱,不说上百也有几十,从来也没看见哪一个围棋高手弃天元不顾而改下边角,要不你就投子认输得了,我们俩老的也不能欺负你个毛头小子。”

    “嘿嘿,老顽童,我犯规了吗?”

    “你……好好好,你愿意怎么下就怎么下,我看你还能下出什么怪招。”气得徐立壮还以为黄孛不是无知就是装疯卖傻,故意让着葛麻真人呢,语带幸灾乐祸的味道揶揄道:“鼻涕虫,到时候把内裤输掉了可不许哭鼻子。”

    “我抗议!”黄孛举起手一脸严肃的表情嚷道:“徐州主打扰我下棋,若是我输了他难逃其咎,必须陪我在老祖观呆上一年。”

    一声抗议逗得葛麻真人哈哈大笑,徐立壮站起身就往外走,边走边笑骂道:“去你个抗议,临时还想抓个垫背的,我可不跟你趟这浑水,眼不见心不烦我到灶房找点吃的,你爷俩慢慢下。”

    葛麻真人其实也被黄孛怪异的下法也下了一跳,但是高深的修行养成了处事不惊的心态,沉思半响还是循规蹈矩占了天元静观其变。

    黄孛知道自己的棋力跟老寿星比可不是差了零星半点,要想取胜必须投机取巧,利用自己对后世通过高科技总结出的定式规律来寻找对方的漏洞,抓住古人喜欢取势这个特点设下圈套。

    这圈套在没开局时黄孛就有了定数,那就是吴清源先生创造出的大雪崩,自己花在这上面的时间可不是一年两年。从高中时期起就被此定式的波澜壮阔所折服,潜心钻研十几载不说得心应手,最起码达到熟练掌握还不在话下,只要葛麻真人挂星就可以引君入瓮出奇致胜,不仅占尽便宜还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只有这样进入中盘后才不能一败涂地,稳扎稳打收好所有先手官子创造奇迹。

    随着黄孛先手守住一角,葛麻真人果然不出黄孛意料之外,占了天元之后便在黄孛的对角星位上拆挂了一子,黄孛不加思索托下,等葛麻真人靠上之后黄孛落子如风跟上去,不一会客堂里就出现一种奇怪的气氛:黄孛悠闲自得喝着茶东张西望,葛麻真人犹豫半天才小心翼翼落下一子,当黄孛走出外拐舍掉内角的棋子时着实吓了葛麻真人一大跳,从最初的不解到惊喜,又从惊喜转为不安,随后就仿佛老僧入定似的危然端坐,静静地凝视着星角上绞杀在一起的黑白棋子半天才落下一子。

    黄孛对葛麻真人的后续手段早胸有成竹,不外乎压头、贴靠、跳夹和内挖,见葛麻真人选择了最激烈的下法心里这个乐啊,强压下激动的心情一边喝着茶随意跟上一子,一老一少、一动一静、一快一慢,当下到第五十七手时葛麻真人完全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眼睁睁看着黄孛把一子又送进自己嘴里就是不敢吃下,紧锁眉头思考着对策,屋里除了黄孛喝茶发出的哧溜溜声音外鸦雀无声,直到端着一盘油炸豆腐泡的徐立壮返回客堂才打破室内的寂静,但是葛麻真人还是眉头紧锁纹丝不动。

    徐立壮怕被黄孛赖上特意坐在远离黄孛的位置上,一边津津有味吃着一边观察双方棋势,当发现双方只下了五十多手葛麻真人的黑棋就落下乘时大惊失色,也顾不上黄孛抗不抗议了站起身弯腰撅着屁股脑袋都快伸到黄孛怀里了,动作比葛麻真人还夸张,一块油炸豆腐泡顺着倾斜的盘子不偏不倚掉到黄孛大腿上,黄孛乘机举起手又开始喊道:“我抗议,老顽童拿食物勾引我!”

    气得徐立壮把盘子塞进黄孛的手上说道:“抗个屁议,你赶紧端着盘子到外面去吃,不叫你不许回来!”

    黄孛乐不得躲会清闲,端着盘子走出客堂来到院落,见大妞和二妞正与一位比她俩大不几岁的男童一起在地上画着什么,走到跟前把油炸豆腐泡分给三人好奇地问道:“你们在玩什么呢?”

    “小叔叔,”大妞边吃边说道:“清月哥哥教我们玩太平天国游戏。”

    黄孛赶紧低下头看地上的游戏,原来是用木棍在地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田字,四个空格里已经工工整整写下了“太平天”三个字,不由得提起兴趣问叫清月的男童:“你会写字?这游戏怎么玩?”

    穿着宽大道服的清月晃着丫鬃学大妞的口气说道:“小叔叔,她俩不会写字不好玩,你陪我玩呗?”

    “怎么玩?”黄孛蹲下身子笑呵呵问道。

    “就猜石头剪子布!”说着把右手藏到身后喊道:“石头剪子布。”

    黄孛恍然大悟,原来是猜拳游戏,赶紧学着清月的样子背手猜起石头剪子布来。清月人小鬼大第一次就赢了黄孛,雀跃地蹲在地上用木棍在最后一个空格里写上“国”字第一个笔画,随着双方继续猜拳,谁赢了谁就在空格里画上一笔,不一会就填写完“国”字,一个完整的太平天国四字展现在黄孛跟前,看得黄孛真佩服发明这游戏人的心机,不动声色寓教于民,不用花一分钱就替太平天国做宣传,真是免费的播种机。

    “清月,这是谁教你的?”

    “哑巴叔叔。”

    “哑巴叔叔?”黄孛大吃一惊,急忙问道:“葛麻真人知道你玩这种游戏吗?”

    “老祖宗不知道,我跟哑巴叔叔都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玩这游戏,要不是教她俩我还不轻易外露呢!”

    正说着从大殿里走出一大帮人,男男女女足有二十多号,走在前面的是郑氏和那两位贵妇人,来到黄孛跟前还没等黄孛反应过来除了郑氏外所有人都跪下来磕起头来,乱七八糟说一些感谢的话,什么青天大老爷救命菩萨,什么为民除害功德无量,忙的黄孛一身臭汗才一一扶起,就听郑氏说道:“孛孛,这两位是颖上知县贾安贾老爷的两位妇人,她们说等回到颖上一定转告贾老爷你的义举,让贾老爷写份奏折为你请功。”

    黄孛急忙抱拳说道:“两位夫人不用客气,要感谢就感谢你们的徐州主,我只是路过而已……”

    “哈哈哈,算你小子还有良心,”不知啥时候从大殿墙角走出的徐立壮闻听笑道:“黄大人,赶紧回去,葛麻真人叫你呢。”

    “你先回去我马上就到,”黄孛打死都不相信两人这么快就能够想出破招,挥挥手支走徐立壮询问两位贵妇人心中一个不解之谜,“既然你俩也是官家身份,那苗长春为什么没难为你们?”

    两位贵妇人的丈夫只是一个七品芝麻官,除了见过像康刈子那么大的知府外很少见过三品以上的大员,更别说钦差大人了,闻听黄孛亲口询问自己的家事赶紧又跪了下去,匍匐在地说道:“黄大人有所不知,我们四个家丁都死在苗长春之手,至于为什么放过我俩我估计他怕背上谋反的罪名。”年岁稍大点的贵妇人答道。

    “这位夫人说得对,”郑氏插言道:“当初姓苗的在杀她俩的家丁时还不知道她俩是官宦之家,等知道后就没再难为她俩,甚至把金银财物都还了回来,你舅舅就是看上这点才招来杀身之祸,以为是官家就可以平安无事,主动把你交代出来,就是想保住那些财物,没想到连命都丢了,嗨……”

    说着郑氏又开始悲伤起来,黄孛赶紧劝慰几句抽身离开,对白柏文的死感慨万千,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还真是不假,但愿进阴曹地府的白柏文能够改掉这个臭毛病,否则那些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可要比苗长春还狠上百倍,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上刀山下油锅求死都求不成。

    回到客堂,只见葛麻真人已经坐回圆桌闭目养神,听到黄孛的脚步声急忙睁开眼笑道:“来来来,快请坐黄公子,老朽有一事不明想当面请教。”

    黄孛看了一眼一动没动的残局急忙坐到葛麻真人身旁,恭恭敬敬说道:“老祖宗,你有啥话尽管吩咐下来,晚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黄公子,你这棋艺是跟谁学的?你可不能骗我说从娘胎带来的。”

    这话可难住了黄孛,实话实说那是不可能的,就是说了也没人相信,突然想起大雪崩定式的创造者吴清源大师至今还在人世,算起来比眼前的葛麻真人还要大上一两岁,何不张冠李戴、借花献佛搬出来搪塞一二?打定主意黄孛说道:“老祖宗,我的恩师是福建福州人,岁数比您老还要大上少许,现在仍然老当益壮,精神矍铄,有机会我给您二位引见引见?”

    “哈哈哈,你以为我们真是神仙说见就见?要是再早几年也许还有可能,”葛麻真人认真地问道:“你刚才下的几手棋确实让我大开眼界,我想把此残局好好保存下来研究一番,就以半年为期限,若是破解了我们再接着下,若是解不开我就把棋送给你,你看怎么样?”

    黄孛闻听大喜过望,这葛麻真人要是真豁出去纠缠下去自己一定凶多吉少,忙不迭地点头说道:“老祖宗,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听您的。”

    “黄公子,我见你走这定式熟练的很,不知这定式叫啥名字?你师傅有没有完美的破解之法?”

    “老祖宗,这定式叫大雪崩,其变化莫测处处是陷阱,我师父到现在也没完全钻研透彻,您老还是保重身体要紧,等晚辈完成大业再回头陪着您老一起切磋,一定会琢磨出应对之策。””

    “大雪崩?好好好,真是名副其实,”葛麻真人捋着胡须微笑道:“不知黄公子跟你师傅下棋胜败如何?”

    黄孛暗笑,自己哪有那种福气跟吴清源大师过招?对方就是让自己六子都不是对手,这话还不能实话实说,怕伤了葛麻真人的自尊心,虔诚地说道:“我师父年岁大了,现在已经封盘不下了,早几年他老人家得让我两子。”

    “哦,看来还是有能人啊,虽然我没机会了,但是等我再见到陈子仙时一定转告他到福州前去会会你师傅,哪怕看到一副棋谱也算不虚此行。”

    黄孛对葛麻真人的围棋执著赧颜汗下,这要是真的不远万里扑个空自己又变成徐立壮口中的小骗子,不由得抬起头望着徐立壮,徐立壮立刻回以赞赏的笑容,笑得黄孛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地缝没找到倒看见走进客堂添水的哑巴,急忙收敛心神假装品茶,等哑巴走出客堂黄孛才伸长脖子小声说道:“老祖宗,你这位哑巴弟子是位太平军,你可要小心应对,万一出了什么差错这老祖观都难以保全。”

    平平淡淡一句话惊得葛麻真人和徐立壮半天没反应过来,徐立壮急忙站起身走出客堂,少顷返回低声问黄孛:“你怎么知道的?他在此地已经三年有余,从来没听他说过一句话,怎么你这刚一进道观就说他是太平军?你有什么证据?”

    于是黄孛把清月玩太平天国填字游戏和跟哑巴所学讲述了一遍,说道:“二位前辈,此人隐藏在老祖观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只要不打草惊蛇估计暂时没有危险,为了保险起见徐州主就借口今天发生的事情安排几位好手暗中守护葛麻真人,一个月之后我就派一名原太平天国的老人前来会会此人,搞清此人的来龙去脉后我们再做定夺,你们看怎么样?”

    黄孛头一次在葛麻真人面前用这种语气说话,不仅雷厉风行还斩钉截铁,身上猛然散发出一股咄咄夺人之气,一扫刚才落拓不羁的浪荡形态,看得葛麻真人不住地点头,徐立壮渐渐露出笑容,说道:“哈哈哈,这才是鼻涕虫的本来面目,要是再装作一副放刁撒泼的纨绔像我就取消咱俩的约定,回老家当我的徐州主。”

    “嗨,想耍赖呀?”黄孛指着徐立壮对葛麻真人笑道:“这老顽童跟我打了一个天大的赌,谁输了就依附赢家甘做马前卒,正好当着老祖宗的面你把话说清楚了,省的到时候提裤子不认账。”

    “说什么呢?”徐立壮过来就打了黄孛一下,笑道:“我什么时候说毁约了?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沾沾自喜自以为是,到时候要是你输了别说我让你给我当弼马温。”

    “弼马温有什么不好?随时放走你的天马大闹徐家的天宫,让你肠子都悔青!”

    一老一少当着葛麻真人的面又开始大闹起来,笑得葛麻真人直擦眼泪,等两人消停了才缓缓问道:“不知二位打的什么大赌?”

    “老祖宗,”黄孛抢先说道:“半年之内我要让咸丰皇帝滚出京师,若是做不到我先到老顽童家里养马,然后再到老祖观陪您老品茶下棋、谈天说地,做一回一品大少爷!”

    葛麻真人这回算是听明白了,不仅听明白了还差一点晃掉杯里的茶水,闭上眼睛平静一下心情慢慢睁开,过了良久说道:“徐州主,咱们都老了,你还是把那些庶务交给你家徐公子吧,这世上的事情变幻莫测,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惊天大事?”说完站起身抓起徐立壮的手就朝门外走去,等迈出门口了才回头说道:“黄公子,絮老衲不送了,半年之后老朽在此恭候公子的大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