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血淋淋的牛排
山包上打得热火朝天,可乐坏了趴在雪地上张小虎,两眼紧盯着四散逃走的无主马匹。 当一匹战马跑到张小虎跟前时,张小虎一个鱼跃猛地跳上马背,拳打脚踢拼命地朝舒城方向逃窜,等跑出三百多米远孙葵心才感觉不对劲,命令毕天松和边雨带着十几名骑兵赶紧追赶。 与此同时,在河道对岸的李忠也发现了异常,带领一支马队沿着河道西岸也追了上去,于是在河道两侧,有两支马队并驾齐驱紧紧追赶着化装成捻军的张小虎。 平时张小虎的骑术就很不错,这主要归功于从小训练他打猎的二叔,不说是达到上乘那也能打七八十分,再加上此时性命攸关的时刻,张小虎把吃奶的劲都使了出来,把马踢打得如疯似癫,风一样的呼啸而去,卷起的雪花足有几丈之高。 遇到阻碍物,张小虎半弯着身子腚撅得老高一跃而过,碰倒埋有地雷的灌木杂草,左右摇摆有惊无险躲闪过去。别看张小虎姿势难看,但是身体就像被战马吸住似的怎么腾挪跳跃都甩不下张小虎,而且专找势高雪浅的地方行驶。一时双方的距离越拉越大,众人只好停止追击,带着满脸懊悔和吃惊返回山包。 此时山包的战斗已接近尾声,只剩下两位金发碧眼的洋人头领还在做垂死挣扎。 两位身高马大的洋人举着细长的击剑背靠背,嘴还不停里地叽啦哇啦说些什么,虽然大家听不懂,但是都能猜出这是要和独立团打得单独。 孙葵心怕夜长梦多,便率领自己的亲兵护卫走上前去,准备一拥而上速战速决,其中的一个洋人见状从腰里抽出一把短铳就要开火,吓得站在外围的郭大嘴“砰”地一枪撂倒在地,被站在旁边的卫朵照屁股就是一脚,骂道:“cao,说好了别打死,怎么又忘记了?” 郭大满脸委屈嘀咕道:“我不打死他老葵还有命吗?再说那还不剩下一个吗?” 剩下的最后一位见自己的同伴刚才还活蹦乱跳的转眼间就见了上帝,也不负隅顽抗了,扔下手里的击剑叽啦哇啦又是一阵乱叫,见一个个都大眼瞪小眼的不知所云,赶紧把手伸进怀里,吓得大伙呼啦全都退后几步,等发现掏出来的不是短铳而是一张白纸时才松了口气。 只见洋人打开白纸举在头上朝大伙一个劲傻笑,上面写着:我毕乃尔,法兰西人,愿拿五百两白银换我的性命。 周围所有的人只有孙葵心识文断字,看完后哈哈大笑,说道:“这是一张投降书,也不知找哪位私塾先生写的,他愿意拿五百两白银赎他自己的性命,你们上去仔细搜遍身,把所有能够杀人和自杀的东西统统没收,然后绑起来交给冰康先生打扫战场。” 此时老耿头带着马俊的四营和李忠的一营已经开始打扫战场,把那些损坏不能拉走的物资全都挪到战马上,等孙葵心的三千多人加入后,战场很快就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因为时间急迫,大家连战利品是什么都没清查就急匆匆地离开了战场。 到了管家院以北事先选好的山洞,老耿头这才倒出功夫清理战利品,除了二十万石粮食和四十万两白银外,还有十车火药、十门新式火炮和十箱火枪,每箱五十支,不多不少正好五百支。那门八千多斤的无敌大将军炮实在是太笨重,被老耿头一声令下炸得四分五裂,然后老耿头让孙葵心和李忠的部下每人分摊几块先期返回韩家冲,自己处理完所有事情后,才率领火枪队押着黄孛望眼欲穿的火器向六安开拔。 再说张小虎,此刻已经跑到离昨夜吃鹿rou不远的悬崖前,想想昨晚的意气风发恍如做了一场噩梦,四千多人只跑出来自己一个,回去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心里翻江倒海拼命地抽打着胯下的坐骑,眼看就要驶出谷口,突然一伙捻军挡在去路高声喊道:“站在!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起初吓张小虎一跳,等听出对方并没有将自己当成清军,灵机一动大声喊道:“孙大帅有令,有一伙清妖向西边逃窜,命令你们赶紧堵住清妖的退路,若放炮一个军法从事!”说完调转马头,绕过鲍鑫的侦查营奔西而去。 这就是张小虎聪明之处,知道自己要是按原来的路线行驶一定引起怀疑,于是采取曲线救国的策略斜插向西方,等拉开距离后,张小虎突然调转马头重新奔向官道,弄得鲍鑫一时没反应过来,寻思啥时候孙葵心成独立团的孙大帅了?还军法从事? 等发现向西走的“捻军”突然掉头朝官道跑去,鲍鑫才反应过来,立刻喊道:“cao,这小子是冒充捻军的清妖,快抓回来!”说着一溜烟就追了上去,后面的奇丰等人也醒悟过来,赶紧紧随其后追赶下去。 可惜侦查营跟郝侉子一个命运,根本就追不上占了先机的张小虎,等踏上官道追出十几里,遇上过往的行人时,鲍鑫不得不放弃了追赶,知道追也追不上了,赶紧调转马头返回管家院向老耿头报告这个不幸的消息。 张小虎见甩开追兵这才彻底松了口气,为了早点召集就近的清军抢救粮饷将功赎罪,咬紧牙关马不停蹄继续奔跑着,直到午时才赶回舒城。 当县太爷听说粮饷在自己的辖区出了事没吓死过去,赶紧组织手下召集人马,费了大半天劲才召集了不到一千人,其中还包括衙役里捕快、驻防驿站的杂役和附近寨圩里的团练。 因为都是步兵,大伙在张小虎带领下直到傍晚才返回战场,除了遍地的尸骸外那还有粮饷的踪影?张小虎装模作样带着众人直追出十多里才悻悻而回,漫天的雪花早把独立团撤走的痕迹掩盖的无影无踪。 张小虎无精打采地返回舒城,休息一宿硬着头皮回到庐州府,知道自己凶多吉少还不得不面见袁甲三,自己若是跑了,一家上百口都得跟着自己遭殃,只好添油加醋把遇伏的叛匪说成五六万。 袁甲三听完张小虎的汇报,沉思半响道:“张小虎,虽然丢失粮饷是杀头的罪,但是因为只有你一个跑了回来,我也无权治你的罪,你的项上人头暂时就寄存于你,至于如何处置只有圣上才能决断,你赶紧回凤阳府禀告胜大人,让他也早点知道这个消息,否则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张小虎见自己又渡过一劫赶紧磕头谢恩,离开庐州府又开始奔向凤阳府向胜保汇报。 胜保可没有袁甲三那么容易说话,听完大发雷霆,让人拉出去就是一顿军棍,打得张小虎又哭又笑,知道自己又逃过一劫禁不住喜从悲来,回到家里忐忑不安等待朝廷的御旨,天天烧香祷告自己还能像以前那样逢凶化吉死里逃生。 抱着张小虎这种心态的可不止张小虎一个,此时被黑布套住头的毕乃尔就跟张小虎一样的心情,心想这帮叛匪到底如何处置自己?不是像传说里的碰上野蛮人挖心掏肝把自己吃了吧?急得坐在马车上不停地扭动身体哇啦哇啦乱叫,被郝侉子连踢带骂才消停下来。 “再不老实就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到底跟我们有什么两样?”亏得毕乃尔听不懂,这要是听懂了非得吓晕不可。 “行了,别闹了!这洋人是黄公子的客人,要是到黄家大院告你一状吃不了兜着走。”说完老耿头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想就是想告状那也是鸭子听雷——不懂! 傍晚,老耿头率领着独立团押着只剩下火枪火炮的车队浩浩荡荡返回六安,早已接到消息的黄孛带着临时召回的朱桂亲自把大家接回黄家大院。等把毕乃尔监禁起来后,黄孛摸着一杆杆铮明瓦亮的火枪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放下这个拿起那个,直到朱桂打开弹药箱才转移注意力。 “团主,这洋人的火药怎么这么黑呀?”打开一包用油纸包裹的火药朱桂感叹道:“也不知跟咱们的火药比哪个威力大?” “那就试试嘛,”黄孛心里也是没底,虽然独立团的新式火药是按后世的配方调配的,但是其原料都是手工作坊制造的,到底孰强孰弱还真的说不准,一个劲撺掇着朱桂,“一样取一点试试,看看到底是洋人的厉害还是咱独立团的厉害?” 朱桂让人找来两块木板,分别把两种火药撒在上面,然后用火把点燃导火索。只见独立团自己配置的火药发出一股黑烟燃烧完留下一些残渣,而洋人的火药冒出的是一股青烟且燃烧得干干净净,两下一比高下立判,洋人的火药明显要比独立团的好上一筹! “大家都看见了吧,洋人的火药要比咱们的好上不少,用这种火药制造出的弹药要比我们的威力大,以后要是我们遇上了洋人,同样的火枪他们可以打出五十丈而我们只能打出三十丈,你们说到时候我们得死多少兄弟?”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黄孛用实物这么实际点评一下大家全都明白了,没想到眼前小小的火药还有这么大的利害关系,连老耿头都信服地频频点头,说道:“这可不是小事,也许一场战争的胜利就在这不起眼的火药身上,要不黄公子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一定活捉一名洋人来,原来公子是早有预谋啊!” “冰康先生,”黄孛扫了一眼周围的弟兄装出一副神秘的样子说道:“我让你们抓来洋人可不是为了火药,而是比火药重要百倍的东西,若是能够实现这个目标,今后凡是洋人有的我们独立团就会有,我们有的洋人却没有,到时候我们站在这里就可以把像大熊那么大的炮弹打倒六安城里去,一颗就能把康刈子的衙门炸得片瓦不留,你们说谁还是我们的对手?哈哈哈……” “你就吹吧,那六安城离这足有八里地,别说像大熊那么大的铁疙瘩的,就是一块石子也仍不到,你们说是不是?”大家都赞同老耿头的观点频频点头。 黄孛说的这些有些超前了,超过了众人的想象力,黄孛就是磨破了嘴皮子也没人相信,只好举手投降说道:“行不行以后再说,现在你们跟着朱桂全部返回韩家冲,把这五百支火枪全部按上刺刀,然后把火枪队扩编成火枪营,我就解甲归田让位给卫朵当营官,其余的都官升一级,特别是郭大就提升为冰康先生的护卫队队长,省的一天到晚地缠着我要比量枪法,烦的烦死了。”
大家闻听都兴奋起来,特别是大嘴都乐得找不到北了,没想到自己还能成为老耿头的护卫队队长,想跟黄孛一较高下的想法也淡去不少,黄孛打发走众人后对老耿头笑道:“冰康先生,一会我准备摆桌酒席为那个叫毕乃尔的接风洗尘,到时候你一定过了凑凑热闹。” 老耿头经黄孛刚才一说也对这个洋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听黄孛晚上就要招待毕乃尔马上提起了兴趣说道:“好,我还真是好奇,不知这个只会说哇啦哇啦的还能说出点什么,到时候可别让我失望啊!” 黄孛知道这是老耿头要观察自己,笑道:“冰康先生不是对洋人感兴趣,是对我感兴趣啊!” “我可没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说完两人哈哈大笑分手告别。 傍晚,黄孛书房摆着一桌稀奇古怪的酒席。老耿头指着几样菜问道:“公子,你就用这东西招待洋人?是不是太寒酸了些?” “呵呵,冰康先生有所不知,这些蔬菜都是洋人喜欢吃的东西,”黄孛指着几盘菜解释道:“这是用土豆做成的土豆泥,把土豆煮熟了捣成泥拌点食盐就是可口的美食;这是圆葱,泡在牛奶里想吃的话夹出来沾着食盐即可。”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老耿头摇着头说道:“嗨,真搞不明白公子是咋想的,想请客就光明正大的摆上一桌,就弄这些狗都不吃的东西对付洋人他还能跟你敞开心扉说实话?” 黄孛倒是想让灶房好好做一桌西餐,可惜这寒冬腊月的除了土豆、圆葱、大白菜连个绿色都见不着,全都是腌制的腊rou,熏rou,自己能教厨子做成这样就不错了,何况还有鸡鸭鱼rou?等以后时间充裕了再慢慢地调理,反正不缺牛奶让他自己提炼奶制品也不是什么难事。 正说着丫鬟又端上一盘煎牛rou,一只手捂着鼻子放到饭桌上就狼狈而逃,老耿头感觉很奇怪打眼瞧看,原来是一盘没有煎熟的血淋淋的牛排,气得哭笑不得指着黄孛说道:“你呀,真不知道你是咋想的。” 黄孛非常理解老耿头的感受,别说在这个封闭落后的封建时代了,就是回到后世开放的时代吃不了西餐的人也大有人在,更别说眼前这些比西餐馆还要生猛的正宗的西方农庄佳肴,莞尔一笑也不多加解释叫许洪把毕乃尔带进书房。 解开头套的毕乃尔一进屋,就把那张“卖身契”又掏了出来举在头顶,好像知道黄孛是这里的主人似的,叽啦哇啦就开始跟黄孛述说起来,一个人足足讲了大半天,直到发现自己是对牛弹琴才闭上嘴,悻悻站在一边,满脸都是迷茫和无奈。 黄孛看着眼前的自称法国人的毕乃尔不仅眼前一亮,这个法国人长得太有个性啦,一米八的标准身高,配着高鼻梁白皮肤显得英俊伟岸,一张脸就如刀削似地有棱有角,一对大长腿比八仙桌还要高出一截,美中不足的是,一身不伦不类的打扮显得滑稽可笑。 一件红色的法兰西军队裤子配着一件大号的蓝色滚红边绿营兵号衣,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一条脏兮兮的黑丝绸打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下面衬着一个圆圆的“兵”字,把黄孛看得差一点晕倒在地,强忍着笑声用英语说道:“毕乃尔先生,欢迎你到黄家庄园做客,到这里就像到家了,请坐!” 一句话把屋子里所有的人都镇住了,无论是毕乃尔还是老耿头、许洪和大熊,都张大嘴望着黄孛,直到毕乃尔冲到黄孛跟前,握住黄孛的手单膝跪地众人才反应过来。 许洪和大熊大喝一声,刚想上前拦截就听黄孛说道:“没事,他这是想给我行礼,你俩也别站着了,都坐下我们一起吃顿晚餐。” 大熊和许洪两眼直勾勾地看着黄孛和洋人,像木偶似的坐在老耿头的下首,就听毕乃尔叽啦哇啦又是一大堆鸟语,说得老耿头三人目不转睛看着黄孛。 黄孛假装没看见,和颜悦色跟毕乃尔聊了起来,直到毕乃尔毕恭毕敬坐到位置上,黄孛才笑呵呵地向三人简单解释道:“他说他是法兰西军队中的炮兵中尉,家住波尔多郊区,被大嘴打死的是英国的一个流浪商人叫布莱克,他俩从印度转到菲律宾组织一群雇佣兵到广州做鸦片生意。由于蚀本被太平天国招揽过去,后又被清廷俘获,为了挣够回家的路费这才替朝廷护送起军火,他愿意用双倍的赎金赎他的命,钱就藏在上海一个教堂里,事情大概就这些,你们还有什么疑问吗?” 能没有疑问吗?大家现在关心的倒不是洋人毕乃尔,而是突然会说鸟语的黄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