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女儿墙
黄家大院老太太的内堂,白柏文捧着白霖的一只耳朵痛哭流涕,黄氏则盘腿坐在炕床上絮絮叨叨奚落道:“说你啥好呢!这救孩子能像做买卖似的讨价还价吗?平常精明透顶的人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犯了糊涂?嗨,真不知道你是咋想的。”黄氏猛地吸了一口旱烟吐出心中的怨气,四散的烟雾在微斜的光线照S下变成蓝色的烟幕,一片片像一堵墙把白柏文围个水泄不通。 白柏文望着自己儿子特有的招风耳越看越后悔,禁不住悲从中来哭得越加伤心,狼嚎般的声音搅得黄孛心烦意乱忍不住说道:“大舅,哭有什么用?离最后通牒还剩下不到二十个时辰,要是再不拿定主意失去的就不是一只耳朵啦,有可能送来的就是表哥的人头!” 一句话吓得白柏文激灵灵打个冷战,赶紧放下梳妆盒停止悲号从怀里掏出一堆地契银票走到黄孛跟前说道:“孛孛,你说得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赶紧把这些赎金转交给这帮该死的捻匪,先把白霖救回来然后再报仇雪恨不迟!”白柏文咬牙切齿地把一沓乱糟糟的纸张塞进黄孛怀里,“这是我白家所有的家当,家里的五千石粮食也不知道被没被捻匪拉走,实在不够的话就拜托外甥挪借一二,事后我必加倍偿还。” “还偿什么还?”黄氏收起烟袋对黄孛说道:“孛孛,缺多少就从咱家里出,赶紧救出你表哥才是当务之急,这离七日之内拜神许愿的日子已经没几天了,要不抓紧时间接回郑氏母女,恐怕救回白霖白家也不会再有好日子过,嗨!” 接着黄氏用烟袋锅指着白柏文挖苦道:“你也是,这么大岁数了连这个都看不透,放着这么好的儿媳妇不要偏要得陇望蜀,转了一大圈最后白家的兴衰还不是落在郑氏母女身上?你这不是自作孽不可活吗?” 白柏文被黄氏几句训斥的话说得老羞成怒,晃着肥头大耳大声吼道:“你个女流之辈懂个P!常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白家没有男娃还不得断子绝孙?你倒是给黄德邦留下了香火,眼见着黄家事业蒸蒸日上,如日中天,可怜我霖儿却前途未卜,身陷贼窝,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让我白家怎么过呀,哇……” 说完捶胸顿足撒起泼来,气得黄孛七窍生烟,冲上去薅住白柏文的衣领子举起拳头就要擂下,吓得黄氏大声喊道:“住手!” 黄氏明白黄孛这是替自己出气,但是长期的男尊女卑、娘亲舅大的思想桎梏着黄氏,赶紧制止了黄孛的莽撞厉色说道:“还不赶快出去办你的正事!” 白柏文刚才对老太太一番大不敬差一点挑起黄孛的怒火,听黄氏这么一喊马上冷静下来,知道自己有些莽撞赶紧收回拳头,闷哼一声道:“母亲大人,有大舅这一千顷土地的地契,再加上家里的那些粮食估计已经相差无几,实在不够我们独立团那里还有些银两,保证明日一早就救出白霖。我现在就去准备准备,等救出白霖后我再把捻匪一网打尽,为表哥报仇!”说完揣起地契、银票气呼呼走出房间。 还没出院落大门,迎面碰上了jiejie黄淑娟,见黄孛一脸怒气的样子赶紧拦住黄孛去路问道:“孛孛,我正要找你呢,怎么了?又挨老太太训斥啦?” “嗨,别提了,”黄孛用手打个嘘声的手势,拽着黄淑娟走到院外墙角小声道:“姐,咱母亲家的舅舅怎么都这德行呢?当着我的面就敢对咱母亲出口不逊,要不是有母亲拦着我,非得像割白霖耳朵那样把这头肥猪的大耳朵也扯下一只,以解我心头之恨!” 一句话吓得黄淑娟心惊R跳,用手指点着黄孛颤声问道:“白……白霖的耳朵是你下令割……割下来的?” 黄孛见自己一不小心说走嘴了,一不做二不休把郑氏母女的遭遇和自己设局如何整治白柏文一家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添枝加叶说了一遍,听得黄淑娟一惊一乍,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最后把黄孛抱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像哄孩子似的安慰道:“孛孛别怕,你做得对!这个白柏文我也早就看不上眼了,整天地倚老卖老在咱黄家指手画脚,要不是咱父亲去世的早,哪轮到他如此嚣张,该,活该!” 黄孛见jiejie黄淑娟不仅没有埋怨自己,还完全站在自己这一边,宽心地挣脱黄淑娟的拥抱举着手里的地契、银票说道:“姐,有了这些赎金我就可以应付……” 黄孛一激动差一点就把这些赎金当作上交清廷的赋税的想法说出来,好在反应敏捷马上改口道:“就可以保证六安成千上万的乡民都可以过上一个平安祥和的元日,不仅让人人有新衣裳穿,户户有R吃,而且日子一天比一天过得更好,按老百姓的话说就是芝麻开花——节节高!” 一番美好前景的描述完全把黄淑娟带入一个崭新的世界,直到听见黄孛的叫喊声才如梦方醒,想起自己来找黄孛的真正目的急忙说道:“孛孛,你说的这些jiejie完全赞同,但是jiejie有件事想求求你。” “什么事?” “能不能让冬梅姐过了年再回家?”黄淑娟面红耳赤低声细语说道。 “谁?冬梅姐?”黄孛还以为黄淑娟让自己去劝冯东篱不要回家过年呢,没想到蹦出个冬梅姐,忍不住好奇问道。 “就是西门大哥的夫人。” “噢,是王寡妇呀!” “什么王寡妇、李寡妇的说的怎么那么难听啊?”黄淑娟嗔怨道:“到底行不行?”说着说着又开始掐着小蛮腰杏眼圆睁要发脾气,吓得黄孛赶紧解释道:“姐,王寡妇……不不不,是冬梅姐、冬梅姐,”黄孛赶紧改口道:“冬梅姐哪有家啊?咱黄家大院就是他们的家,她不是回家过年,那是回家报仇!” “报仇?报什么仇?” 王寡妇这段时间里虽然天天跟黄淑娟和周凤厮混在一起,但是除了给这姐俩灌输男女房事外,对自己的身世却闭口不言。 黄淑娟哪晓得王寡妇的血海深仇?黄孛见状赶紧把王寡妇的身世简单地说了一遍,说得黄淑娟眼泪扒拉扒拉直往下掉,黄孛趁机劝道:“jiejie,冬梅姐这次去三河尖可不是简简单单过年探亲,里里外外我一共派了二十多人一起随行,趁着过年探亲的机会把潘家父子的底细摸清楚才是我们真正的目的,等过了年我就率领独立团的兄弟们扫荡淮北,为千千万万个像冬梅姐这样的弱女子报仇雪恨,以告慰那些冤死的在天之灵,让天下所有的穷苦人都过上幸福安康的生活,只有这样你们才能天天在一起,你说是不是?”
听完黄孛的讲述黄淑娟对王寡妇的悲惨遭遇深感同情,抹了几把泪水噎泣道:“没想到冬梅姐还有这么惨的经历,你们做得对,早一天为冬梅姐报仇早一天脱离苦海,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去送送冬梅姐。” “等一等!”黄孛听王寡妇马上就要离开黄家大院赶紧问道:“她现在哪里?护送她的是谁?” “许大哥和大妞正在大院为冬梅姐准备马车,我们现在去还来得及。” 黄孛闻听赶紧跟着黄淑娟来到前院,只见乔装打扮的秦抽抽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一位地地道道的车老板,许洪和大妞一左一右站在马车两侧。王寡妇身着鲜艳的绣花描红的锦棉袄端坐在大包小包的包袱中间,还披着一件玄色毛皮斗篷,蓝色条缎把瀑布般的长发束缚胸前,玉簪轻挽,洁白的兔子毛围脖衬着红扑扑脸蛋显得娇艳欲滴,稍微臃肿的冬装根本掩盖不住王寡妇那特有的成熟韵味。一双顾盼多情的眼睛看得黄孛心里直呼我的乖乖。 怪不得自己的jiejie黄淑娟和凤姐张口冬梅姐闭口冬梅姐叫得那么欢,原来是碰见了女墙中的高手①,床笫上的妲己! 还没等黄孛答话,王寡妇和黄淑娟已经嘀嘀咕咕黏在一起,黄孛趁机把许洪叫到一旁,将地契、银票递给许洪说道:“你赶紧通知李师傅,就说白柏文的赎金已经交齐了,让他们明早放人,这些地契、银票让郝侉子转给马前辈,我护送王寡妇先到六安。这么多兄弟要离开,我准备在太白楼定几桌酒席送送他们,天黑之后你让大熊和坤易兄去衙门接我,你就留在黄家大院多陪陪你娘。” “呵呵,团主,你不知道,一到晚上我娘就跟你家老太太谈经论佛,哪还有我孝敬的机会?晚上我们一起去衙门接你,省的他两人抬不动你,哈哈哈……” 一番话说得两人哈哈大笑,等黄淑娟和王寡妇悄悄话说完黄孛才押着马车直奔六安衙门。 ①“女墙”,古时候用来防止户内女人与外界接触的小墙。那时候的女子大多久锁深闺,人不出户,但是女墙高不过肩,随时可以窥视外面的春光美景,墙是死的,可人却是活的,所以这女儿墙又成就了许多才子佳人的故事。实在不行就女扮男装,演绎着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爱情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