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
“公子,”马立山走到黄孛跟前说道:“你就在此地等我们的好消息,一拿下金寨我马上派人通知你。” “怎么?你也要去?”黄孛吃惊地问道。 “对,我必须去!因为只有我认识寨里的人,”马立山为了打消黄孛的担心,用手指了指刚走出树林的队伍说道:“公子你看,咱们还有一百多兄弟呢,而金寨只剩下五六十人,为了以防万一,我还让几个弟兄带上了三枚开花弹,随便躲在哪个墙角仍一个就够他们喝一壶的,哈哈哈……”提起开花弹,马立山不由地开心笑起来,笑道:“所以公子一点也不用为我担心。” 黄孛也觉得这趟夺取金寨依靠武力的概率很小,主要靠投诚过来的金寨士兵去劝说,这些人和寨里的不是沾亲带故就是曾经出生入死过的弟兄,和平解决的可能性非常大,于是放下担忧说道:“那我就祝马前辈马到成功!” 马立山向黄孛行个军礼,翻身上马带着一百多独立团将士向金寨驶去……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一骑快马沿着土路疾驰而来,到了黄孛跟前甩镫下马行礼道:“禀告团主,金寨顺利拿下,马师爷让我通知团主可以动身了。” 黄孛看着眼前这位满脸大胡子的士兵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一边回礼一边好奇地问道:“你是不是在门楼上值过夜班的大胡子?” “是啊,咱黄家大院守门楼的都归我管,少爷怎么记得我呢?”大胡子两眼发光又惊又喜问道。 “呵呵,就你这满脸连鬓胡子谁不记得啊?”黄孛瞪眼说瞎话,两人何曾见过面?要不是听两位守门的护院提过“大胡子”三字,黄孛就是撞进大胡子怀里都认不出来。 不过黄孛见到此人有一种亲切感却不是发虚,当初若是眼前的大胡子跟白扒皮多说一句话,自己说不定就被袁怀中抓进六安的大牢里了。话又说回来,这事也不能怪大胡子,虽然自己摇身一变成了黄家大院的少主人,但是黄家的经济大权却掌握在白扒皮手中,打听一下黄孛的秘密行踪实属正常,要怪只能怪以前的真“黄孛”太不争气,给从盗洞里爬出的假黄孛埋下防不胜防的祸根,自己要想在黄家大院站稳脚还真的提高警惕。 “胡子兄,夺金寨一点武力也没使?” “也不是没有,”大胡子笑道:“有两个鹿牛蒡的亲信想反抗,没等我们出手就被自己的同伙砍成rou泥啦。” 黄孛听到这话心里非常欣慰,高兴的不是因为和平夺取了金寨,而是看到自己的“土地政策”深得民心,有了这个坚实基础,在金寨地区打下一片根据地还不易如反掌? 于是,大队人马在大胡子带领下浩浩荡荡向金寨开拔。 树林离金寨只有几里地,一炷香工夫队伍就行进到金寨村口一座石桥旁,除了马立山外,还有几十个陌生人静候在石桥上,黄孛刚跳下马车,“呼啦”几十人全都半跪着给黄孛施礼,乱哄哄喊啥的都有。 黄孛紧走几步抱拳还礼一周,等众人站起身之后笑道:“各位老少爷们们不用多礼,马前辈是你们的同乡也是我的长辈,说起来都不是外人,再说我们华夏独立团讲究人人平等,不兴跪拜这一套,不信的话你们可以问问马杰和马俊。” 黄孛招手把后面的哥俩叫到跟前,说道:“这些都是你们的乡里乡亲,你俩和他们多亲近亲近,把咱们独立团的一些规矩告诉他们,等打下韩家冲后人人都有奖赏!” 听说还有奖赏,人人笑逐颜开,队伍兴高采烈开进金寨,黄孛和马立山并肩走在一起,黄孛这才倒出工夫细细观察这因为“六安瓜片”而闻名天下的金寨。 “马前辈,听说皇宫里喝的茶就有金寨的茶?” “是的,从明朝始这里的‘瓜片’就是贡茶。” “可是这么重要的贡茶产地防御怎如此简陋?我看寨门楼连风雨都遮挡不了,还怎么防御土匪强盗的袭击?” “公子有所不知,那寨门楼就是一个牌坊,是安徽一个大官题写的牌匾,以示对朝廷的尊重。再往里走就可以看见一个堡垒,那才是官府办公的场所,鹿牛蒡他们来金寨时就聚在那里,虽然算不上固若金汤,但是防御普通流贼还是绰绰有余的。” “噢,原来如此!”黄孛恍然大悟道。 此时,大街两旁站满了瞧看热闹的乡民,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对这支不官不匪的奇怪队伍充满了好奇,人群后是一排排简陋的泥草房,估计最少得有几百户。 再往前走不远,一座用石头砌成的大院鹤立鸡群立在黄孛眼前,院墙虽然没有黄家大院绵长,但由于是用条石砌成的围墙,显得异常雄伟厚实,墙高也超过丈许,唯一遗憾的是没有护城河、壕沟之类的防御工事。 “马前辈,为什么堡垒外侧不挖壕沟?”黄孛好奇地又问。 “公子,这金寨已处于大别山脚下,别看上面是一层土,其土下全是坚硬如铁的花岗岩石,想在这上面挖掘壕沟那实在是困难重重。” “哦,我倒是忘了,这里已经是山区了。”黄孛心里琢磨着,以后要想在这里立足,这还是个不得不考虑的一个问题,用什么来替代壕沟之类的防御呢?正在黄孛胡思乱想之际,马立山打断了黄孛的思绪说道:“公子,我们是先吃饭还是先会会韩家冲的孙老三?” “孙老三?”话毕黄孛马上反应过来,惊喜道:“你说他是韩家冲的?” “嗯,这小子前几日赶巧从那里回金寨,姓孙,家里排行老三,大家都叫他孙老三,”马立山指了指站在一进院衙门口的一位四十多岁的高个男子说道:“那个高个的就是孙老三。” 等二人来到门口,高个男子弯腰抱拳给黄孛和马立山行礼,恭敬道:“鄙人孙老三叩见黄公子、马师傅!” 黄孛赶紧扶起孙老三说道:“走,咱们进屋谈。” 绕过照壁,就是金寨衙门的正堂,三人随便各自找了个位置坐好,马立山首先开口道:“三楞子,你把韩家冲的情况给黄团主详细说说。” “怎么,你俩认识?”一听这称呼,黄孛立刻猜到两人关系不浅,好奇道。 孙老三赶紧站起来回话:“这是我的授业恩师!” “坐下说,”马立山让孙老三坐回位置,转头笑呵呵解释道:“谈不上恩师,以前跟我学过几年拳脚。”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就是我的恩师!” “好好,我是、我是,你说说那里的情况吧。” 韩家冲距离金寨有二十里,建在一山谷之内,两边都是悬崖峭壁,谷内占地极广,可以容纳几万人马。谷口是用岩石砌成的一道高三丈、宽一丈的寨墙,总长约有五十丈,墙上设有垛口,主楼比寨墙还要宽出一丈,并在其上安放着两门土炮。寨圩前面是个缓坡,用以加强寨墙上的滚木礌石威力。离门楼十多丈是一条小河,水流湍急、怪石林立,河上有一座木桥,昼夜有四人轮流把守。 听完孙老三一番介绍,黄孛倒吸一口凉气,这哪是占山为王的山寨?简直快赶上铜墙铁壁了,黄孛忍不住问道:“现在寨里还有多少人守卫?战斗力如何?” “鹿牛蒡走后,寨里只剩下一百六十多人,不过黄公子一定要小心行事,这一百多人的战斗力可不能小瞧,因为死巴岭的圩主,现在的韩家冲二当家田庆庚为人仗义,对下属也比较体惜,不像鹿牛蒡那么欺侮、jian诈,所以其手下都愿意为他卖命。” “那木桥可以过马车吗?” “可以,不过重量大的话就不行啦。” “比如拉炮的马车,六百斤的可不可以通行?”现在黄孛把攻打韩家冲的希望全落在火炮身上了,不由得提起精神紧张问道。 “不行,绝对不行!”孙老三一句话就把黄孛的希望打破,说道:“我们曾经拉过炮,五百多斤的马车最后是连车带马都掉进河里了。” 屋内一时静了下来,此时郑嘀咕和卫朵给众人送来午饭,大家低着头默默无语把饭吃完,马立山把舔的都能照见人的瓷碗立起来说道:“三楞子,你在韩家冲呆了好几年,难道跟这碗一样没有一条裂缝渗透进去?” “没有,绝对没有!” “你怎么这么肯定?” “师傅,你不知道,”孙老三放下碗筷说道:“去年太平军忠王李秀成路过金寨时,鹿牛蒡不知是忠王的部队,把他的斥候五人劫杀在金寨。李秀成闻听勃然大怒,率重兵猛攻韩家冲,到了第三日鹿牛蒡看形式不妙,慌忙率几位亲信想攀崖逃窜,谁曾想几人逃了好几天也没爬出悬崖,最后还是等李秀成离开后才偷偷溜回聚义厅,当时我亲眼看见鹿牛蒡几人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别提有多惨了。”
一席话说的黄孛和马立山面面相觑,马立山皱着眉头摆弄着饭碗,黄孛寻思了半响突然掏出龚得送给自己的那块金表看了一眼:一点,离太阳落山还有四个多小时,便站起身来说道:“马前辈,既然韩家冲防御这么严实,我们有必要实际考察一番,俗话说得好,百闻不如一见,能打咱们就试试,不能打咱们再想其它的办法,总而言之绝不能拿兄弟们的性命去冒险。” “那用不用召集队伍?” “用,”黄孛干净俐落地说道:“既然去韩家冲的道路不好走,我们就当练兵啦!” 少顷,院子里就传来人呼马嘶的嘈杂声,过了大半天马立山才把队伍集合完毕,黄孛走到马立山跟前说道:“马前辈,我想把马杰和冯东篱留下,再配给他们五十人,其余的随我们前往韩家冲,你看怎么样?” “我明白公子的意思,但是马杰就不用留下了吧?冯东篱和原来金寨的人留在此处绝不会出问题的。” 黄孛也不能当着马立山的面说冯东篱有多么地重要,只能挑现实点的缘由解释道:“冯东篱今后的工作主要负责金寨的经济和咱独立团的后勤,趁这个机会我想让他多和金寨人接触接触,马杰是坐地户又聪明伶俐,留下他可以帮很多忙,再说,如果韩家冲不好打的话,多几个人去也无济于事,你说呢?” 马立山寻思着也是这个理,便答道:“那好吧,我这就去安排。” 在华夏独立团开往韩家冲的路途当中,田庆庚业已得到消息。 韩家冲二当家田庆庚,安徽宿州人,早年在山东登州府担当绿营兵游击。这个游击表面上和黄孛的守备是一个级别,但是二者却有天渊之别:一个是官办的、一个是民办的;一个是铁饭碗的、一个是“要饭的”;一个是可以贪污的、一个是自掏腰包的,不过,田庆庚能够做到这个位置也不是靠溜须拍马得到的,那也是一步步从尖兵打拼出来的,本身具有一定的军事素质,再加上人缘好、路子广,对外消息也算灵通。就在黄孛的独立团刚到金寨时,田庆庚业已得到了消息,等黄孛的队伍开向韩家冲,探马已经跑回韩家冲聚义厅正向田庆庚禀告。 “田爷,这个队伍既不像捻军又不像官兵,自称‘华夏独立团’,有三百来人。” “他们装备怎么样?” “有五十名骑兵,三门火炮,其余的和我们差不多。” “哈哈哈……”田庆庚闻听哈哈大笑,“三百来人就敢打我们韩家冲?去年李秀成的一万人马打我们的寨圩用了三天时间也没拿下,他们是不是疯了?” 探马也陪着干笑几声,献媚道:“卑职也觉得奇怪,不是疯了就是吃饱了撑的!”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继续打探情报,有什么新情况立刻向我禀报。” 等探马离去,田庆庚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聚义厅里寻思着,这“华夏独立营”是从哪里蹦出来的?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过?他们究竟想干什么?打我的寨圩?不可能,调虎离山、引蛇出洞?趁我去救金寨之时半路伏击于我?这个可能性倒是有,不过你也太小瞧我田庆庚啦,想到这,田庆庚对着站在门外的亲兵大声喊道:“许洪,过来一下!” 只见一个膀大腰圆、豹头环眼的红脸大汉拎着一把开山斧走了进来,身高足可与大熊一拼,朝田庆庚抱拳行礼道:“田爷,有何吩咐?” “你去仓廪找老耿头,告诉他寨楼需要大量的滚木、礌石和火药,让他组织人手赶快送过去。”说完自己也站起身朝大门走去,边走边嘟嚷道:“我就是一个缩头乌龟,看你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