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珂珂姐的苦恼
“小风！” 我循声看去，只见珂珂姐小跑着朝我迎来，她还是像以前一样漂亮，依然是一袭白衣，眉眼带笑。 我心中一暖，纵是我之前所经历的一系列事情让我心绪难宁，但在见到她的一瞬间，一切复杂情绪都如春阳融雪一般消失不见。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她亲昵地挽起我的手臂，上下打量我一番后，她喜笑颜开，“你好像又长高了耶！” “珂珂姐！”我毫不掩饰心中的喜悦，狠狠地给了她一个拥抱。 见她两手空空，我随口一问，“姐，你没带行李吗？” 她笑了笑，“带什么行李？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拖着个大箱子多不方便，再说，我也没什么要带的。” 闻言，我点了点头。 接机口突然出现一股sao动，一群扛着摄像机的媒体人士一拥而上，被几名黑衣保镖强制拦在外围。 一位中年男子面带微笑地出现在了人们的视线中，他着装严谨，身姿挺立，坚毅的面庞如磐石般沉稳。 待我看清这个人的面孔后，我不由得眯了眯眼。 “姐，你看那个人，我怎么感觉他有点像经常上电视的那个……那个华氢集团的总经理王志伟？”我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珂珂姐一愣，随即掩嘴一笑，“不是像，他根本就是。” “原来如此，我就说看着眼熟呢——不是我记性差，四年前在我堂兄婚礼上见到他时，他还没发福，而且电视上看起来也没这么胖……所以我见到真人才没认出来！”说着，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珂珂姐不以为意地一笑，随即朝着被保镖簇拥着的王志伟瞥了一眼。 华氢集团是我国的能源巨头，一家特大型国企，它掌控着整个华夏的能源命脉。而我眼前的这个人——王志伟，他于半年前被任命为华氢集团的总经理，最近时常在媒体上露面。 这时，面对一众记者，王志伟发话了。 “各位记者朋友，感谢你们对我的关注，不过，我此次苏杭之行不为公事而来，因此并不打算接受采访，诸位还是请回吧。” 话虽如此，但这些记者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他们一个个地挤在隔离线外，隔空举着话筒问着各种各样的问题，拍照声就没断过。 见一旁的围观者都举起手机来拍个不停，我心里一热，也想上去凑个热闹。 珂珂姐扯住我的袖子，有些不满地道，“有什么好看的，陪我逛街去。” 我一怔，随即笑道，“也是，再好看也没我姐好看。” 珂珂姐得意地哼了一声，拉着我就朝人群外面走。 这时，我突然想起来上次刘叔来我家吃饭时，和我父亲不经意间谈及的一些事…… 离开接机大厅的瞬间，我鬼使神差地又回头看了一眼处于人群视线焦点的王志伟——他跟萧家之间又是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王志伟刚才好像注意到了我。 停车场依旧人烟稀少，走动间，脚步声也清晰可闻。 远远的就看到，一位身着正装带着墨镜，一副保镖打扮的男子双手背后，低垂着头站在我们的车前。 他朝我们迎了过来。 我感到一阵莫名其妙。 “你是谁？找我有事？” 他看了我一眼，视线在珂珂姐挽着我的手臂上停留了稍长一段时间，随即堆出一抹虚伪的笑容道：“抱歉，我是为刘小姐而来。” 紧接着，他又对站我身旁的珂珂姐鞠了一躬，恭谨地道，“刘小姐，王先生想单独和您谈谈，能否劳烦您跟我走一趟？” 我惊愕地看向珂珂姐，见她低头沉思，我心中一动，“王先生？不会是王志伟吧！” 不过刚一说完，我就感觉自己这想法有些离谱了，珂珂姐一个普通的学生，怎么可能会和华氢集团的总经理有交集？ 我当即就在心里暗骂自己可笑。 谁知，那个保镖冷冷看我一眼，竟是开口说道，“没错，正是王先生有请。” 我顿时就傻眼了。 “另外，年轻人我给你个忠告，以后说话记得注意分寸，王先生的大名岂是你能直呼的？不要祸从……”他一改面对珂珂姐时的姿态，昂起头来居高临下般朝我威胁道。 我心里一怒，正要说话，谁想一旁的珂珂姐却是先我一步怒斥出声，“混账！你可知他是谁？他……” 然而珂珂姐说到这却是止住了言语，似是触碰到了什么忌讳。 我心头一跳，隐隐猜到了她想说的是什么，我用眼角余光瞥见她隐晦地看了我一眼，不过我装作没注意到。 那个保镖一慌，估计是没料到珂珂姐会反应这么强烈。 也是，我这一身衣服都是便宜货，就连这么个保镖都瞧不起我。 我不由得在心中自嘲了一番。 接着，珂珂姐又毫不客气地道，“他是我弟弟，直言王先生的名讳自有不该，但王先生若是有什么不满，大可亲自来与我细说，还轮不到你一个下人来多话……自己掌嘴！” 被珂珂姐一阵训斥，那位保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似是不敢直视珂珂姐凌厉的眼神，他垂着首，大气不敢出一口。 过了半晌，他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对着我低声下气地道，“刘少，刚才我口无遮拦，冒犯了您，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接受我的道歉。” 说着，他狠狠地抽了自己几个耳光。 清脆的“啪啪”声在这空旷的停车场显得格外刺耳。 “刘少？哪来的刘少？”我看着他，毫不留情地出言讥讽，“我姓萧。” 他一愣，脸涨得通红，好不容易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萧少！”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称呼我，说实话，我一点不觉得荣幸，反而感觉怪别扭的。 我看向珂珂姐，面上不动声色，心头却是一点也不平静——认识珂珂姐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她这么霸气的模样。 珂珂姐看着我柔声道，“小风，这样处理你满意吗？” 我有些不自然地对着她笑了笑，随即朝那个保镖摆了摆手，“回去告诉王先生，就说我姐没空。” 看得出来这保镖刚才那几耳光，一点都没偷工减料，此刻，他面红耳赤地似是还想说话，不过在珂珂姐看了他一眼后，他立刻就闭嘴了。 珂珂姐皱着眉看向我，似是有些不满。 “你还没问我的意见，就自作主张地帮我决定了？” 那保镖面色一喜，似乎是看到了转机，觉得这事还有的谈。 “啊？” 我一脸愕然地看向珂珂姐，正有些不知所措，谁知下一刻，她却噗嗤一笑，“不过正合我意！不愧是我的好弟弟。” 我这才回过神来，随即一阵苦笑。 又被她耍了。 那位保镖先生空欢喜了一场，此时脸上表情十分精彩，就跟生吃了一只苍蝇似的。 “我们走吧，”珂珂姐朝我说完，又不客气地对那位保镖道，“一边儿去！” 这位保镖忙不迭地让开，焦急地道，“刘小姐，王先生还说如果您不打算见他，就让我给您带句话，他说，那件事他愿意依您的意见做出让步，请您认真考虑一下。” 珂珂姐理都没理他，径自坐上车，关上了车门。 我看了那保镖一眼，见他一脸焦虑又无奈地被珂珂姐拒之门外，一副狼狈模样，不由得有些怜悯，正想出来唱个红脸，出言安慰他几句，却不料他在注意到我的眼神后，面色一沉，还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心头一噎，随即感觉脸上有些发烧，毕竟是我自讨没趣，面子上也着实挂不住，随即我暗自骂了一句，便也上了车。 刚关上车门，我就听见珂珂姐一声惊叫：“谁喝了我的劲凉？讨厌！” “你的？”瞧她气鼓鼓地看着那瓶劲凉，我有些纳闷地道，“你不是才回来吗？怎么会是你的？” “可这是爸爸专门为我准备的，”珂珂姐有些委屈地道，“不要让我知道是哪个混蛋干的，不然一定打死他！” 我看了一眼窗外，见那保镖已经灰溜溜地走了，于是我轻咳一声，道：“其实是我刚才口渴了喝了一口。” 珂珂姐一怔，随即白了我一眼，没好气地道：“不早说。” 说着，她拧开瓶盖喝了几口，又抿了抿嘴唇，润湿的嘴角扬起柔和的曲线。 我有些出神地看着她，心里略微有些乱，刚才面对那个保镖时，她那凌厉慑人的眼神，竟让我感到无比的陌生。 她是怎么和王志伟认识的？让王志伟做出让步的那件事又是什么事？为什么我感觉这件事又和该死的萧家有联系？怎么到处都能扯上萧家？他妈的！ 我压抑着心里的烦躁，几次欲言又止。 珂珂姐有些疑惑地对我道，“小风，你怎么了？” 我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说出了我心里的想法，“姐，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她先是一怔，随即幽幽地叹了口气。 “你是想知道，我怎么会跟王志伟认识，对吧？” 我不置可否。 她沉默了一阵，“我以前跟你说过，华夏的政商二界由燕京的白、刘、王、叶这四个家族把持着，而我爷爷这一脉是燕京刘氏的旁支，你还记得吗？” 我点了点头。 “我祖上几代为了刘家兢兢业业，但自我曾祖父那一辈开始，我们这一脉却在家族内备受排挤，而到了我爷爷这一辈更是被彻底边缘化。” “我们这一脉在刘家已经没什么影响力了，我爷爷更是被下放到了蜀川一带，不出意外的话，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什么作为。” “很多人以为，由于在家族里受了太多冷遇，我爷爷早已心灰意冷——但我却知道，那老家伙生性好强，他绝不会放弃任何东山再起的机会。” 看着珂珂姐眼中的厌恶，我沉默不语。 在这个时代，重男轻女的观念几乎已经被彻底掐灭，但珂珂姐的爷爷却不同，他的思想就和几个世纪以前的封建人士一样，腐朽到了近乎酸臭的地步，甚至当年，为了阻止珂珂姐来到这世上，他做了一件令人发指的事——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刘叔十几年来几乎和他断绝了父子关系。 东山再起？ 我隐约间意识到了什么。 珂珂姐拢了拢耳边的头发，“王志伟这次到苏杭，是来找我爸向我提亲的。” “什么？他还想老牛吃嫩草！”我大惊失色。 “是他侄子，”珂珂姐白了我一眼，又道，“他侄子跟我在一个学校，之前一直在追求我，不过我对他……一点儿兴趣都没有，王志伟是打算以我们这一脉在刘家的地位作为交换，让我们两家联姻。” “刘叔不会同意的，”我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肯定地道，“刘家算什么？它有什么资格能跟你比！” “如果是以前，我爸肯定不会同意，但这次不一样。我爸早些年就拒绝过一次主脉的招揽，这次大好机会，如果他再拒绝，也许下一次我爷爷就看不到了……” 珂珂姐叹了口气，面色复杂。 “不会的！”我直视着珂珂姐，紧紧握住她的手，“就算刘叔答应了，我决不答应，我父亲也决不答应！” 珂珂姐没说话，眼神中包含了很多东西，见她这番模样，我有些着急。 “如你所言，你们这一脉在刘家已经没什么分量了，他王志伟在王家是什么地位？我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萧家有修炼者，而别的势力却没有，在未来，萧家在华夏的地位将会越来越高，他此刻提出联姻，必然是想借机攀上萧家！不过你相信我，只要有我在，他什么也得不到！”我沉着脸说道。 珂珂姐有些震惊地看着我。 “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我深吸一口气。 “姐，有些事你不必再对我遮遮掩掩，我都知道了——早在四年前那场婚礼上，我就看得一清二楚，所谓的顶级豪门，萧家根本就没放在眼里，起初我一直无法理解，但现在我知道了！” “他们之所以这样目中无人，是因为他们这些修炼者凌驾于世俗之上，他们以为自己是神……” 珂珂姐有些惊慌，似是不知所措，“不是这样的，小风……” 见珂珂姐还有意要瞒着我，我铿锵有力地将我所猜测的一切全都说了出来。 “由于某种原因，我不能修炼，为了不让我背负压力，所以你们才一直瞒着我，我说得对吗，珂珂姐？” 她愕然地看着我，久久不发一言。 “但是，你们忘了一点，”我伸出一根手指，直直地看着她，“一个谎言的维系，需要千千万万个谎言来填补，时间长了，总会有破绽的！” 看着仍旧沉默的珂珂姐，我笑道，“姐，我已经不是小孩了，这些东西，我完全能够接受，你就别担心了。另外，刚才我说的其实大部分都是我的猜测，本来我也没什么信心，但看到你这反应，我几乎可以肯定，我猜的就算不是事实，也八.九不离十了。” 她呆呆地看着我，几次欲言又止…… 良久，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猜得没错，虽然不完全准确，但也确实差之不远，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这些全是你凭空猜到的吗？” “当然不是！这就好比……”我耸了耸肩，想了想又道，“你知道发电机的基本原理是什么吗？” 珂珂姐不假思索地道：“电磁感应啊，这跟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我笑了笑。 “那你知道电磁感应是怎么被发现的吗？” 珂珂姐略作思索，随即摇了摇头。 “1820年奥斯特发现了电生磁现象，这启发了法拉第，让他开始思考磁生电的可行性，后来的结果我们都知道——他成功了，但是，如果没有奥斯特，法拉第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吗？”顿了顿，我又道，“现实就是如此，有的时候，光努力是没用的，如果没有那把钥匙，你永远也打不开……那扇门！” 说到这，我伸出右手，将手掌紧握成拳！ 珂珂姐一怔。 “那你的钥匙又是什么？” 我神秘地一笑，意念一动——她手里的那瓶饮料自动就飞到了我的手里来。 看见这一幕，珂珂姐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 “你确定你的计划可行吗？”珂珂姐似乎有些不放心，再三问道。 “绝对没问题。”我一副信心满满的表情。 这时，广播里传来通告： “警告！警告！刚才警务人员在接机大厅抓获几名恐怖.分子，并发现数枚未安装的自制.炸弹，为了您的安全，请积极配合机场人员的工作，迅速撤离现场！” 我和珂珂姐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这王志伟效率也太快了吧？ “我只是叫他找个清静的地方详谈，他倒好，连恐怖.袭击都搞出来了……”坐在车上，看着外面的人疯了一样地狂奔，珂珂姐一脸无语地咕哝道。 过了一会儿，该走的都走了，远远地，我听到一阵密集的皮鞋踏地的脚步声。 我朝窗外一看，王志伟被一群保镖簇拥着，朝停车场这边大步走来。 珂珂姐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我。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目送她推开车门下了车以后，我死死地盯着那道笑看着珂珂姐的身影。 华氢集团总经理，王志伟！ 王志伟要的是为王家争取利益，我的目的则是阻止这场联姻。 我很清楚，在这场斗争当中，我唯一具有的优势，就是我这远超常人的脑力。虽然刚才我在珂珂姐面前表现得信心十足，但实际上，我一点把握都没有。 毫无疑问，跟王志伟比起来我还太年轻，太缺少人生阅历的沉淀，他出身豪门世家，能在权力斗争中取得这样的地位，不是没有理由的。而我空有强大的脑力，却没有足够的时间去了解和认识人性。我之所以呆在车上，是因为我需要采集一些信息来帮助我进行判断，使我能尽量占得一丝先机，他绝不会料到，一个与他素未谋面的人，会如此竭尽全力地来算计他。 我的大脑疯狂地运转起来，以有心算无心，是我唯一的机会，这场脑力间的较量，我必须要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