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夜之复苏
在所有人的屏息以待中，艾逸将话筒送到嘴边后沉默了许久，又缓缓放下，随手丢到了主持人手上，一言不发地走下了擂台。 这个动作代表着什么？无声的沉默又有什么蕴意？难受？不屑？孤高？谴责？答案，留给了每一个人自己去思考。 此时，陈志远已经被送上救护车，艾逸刚才检查过了他的伤势，很严重，内伤外伤到处都是，不过还好要害部位没有遭到重击，只要及时救治然后好好养伤，保住小命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相比陈志远，现在还生死未卜的周雨夜显然更让艾逸牵挂，艾逸不顾现场被点燃的火热气氛，直接三两下穿过人群以及记者的包围，又抢了一辆外面不知哪位警官的警车离开了，本来他打算搭直升机过去的，不过又担心直升机的频繁升降的噪音对进行手术的医生有影响，所以放弃了这个想法，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但是现在艾逸真的是一点险都不敢冒了。 艾逸飞速赶到了医院，不少病人认出了艾逸，他们刚才有在看那场比赛，现在看到少年英雄，一个个都异常兴奋，不过艾逸才没空理他们，当然也有不少病人见他就躲得远远的，艾逸之前对一些病人做的没有人性的手段让他们记忆犹新。 来到了进行手术的楼层，艾逸看到了不少来回走动，进出病房的病人，看到这里，艾逸皱了皱眉头，他已经让人把所有病人都清出去了，一来防止里面有伪装的敌人，二来他不想让任何人打扰周雨夜，也许很不人道，但是现在的艾逸就是这么霸道。 “手术成功了，她现在被送到病房了，这些都是老弱病残的人，我把他们请回来了，你没有意见吧？”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艾逸背后响起，艾逸默默扫视了这些人一眼，他们都慌张地低着脑袋，有几个人胆子大点的嘴里正小声念叨咒骂着艾逸，艾逸默默看了一会，淡淡地说：“随意…” 来到周雨夜的病房，她身上接满了各种管子和仪器，原本银月般柔美的脸庞显得苍白异常，艾逸心里微微一痛，轻轻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了周雨夜旁边… “脖颈处大动脉断裂，肩骨粉碎性骨折，内脏破裂导致大规模内出血，七根肋骨断裂，有一根肋骨刺入了肺叶，右手指骨折断，重度失血性休克…我真的很难想象，她到底是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任何一个不小心，她就永远不会醒来，现在手术虽然已经结束，但是她的身体异常虚弱，经受不起一丝干扰…”艾宇在一旁默默地说着。 艾逸打断道：“你不觉得你现在就在打扰她吗？” 艾宇听后一愣，默默一笑，压低了声音，说：“抱歉，不过，我还想追问一点，她的临时伤势处理工作非常到位，是你弄的吗？” “不是我…”艾逸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说，“是血玫瑰…” 艾宇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但是很快，他的表情恢复了正常，心不在焉地说道：“这可真是让人惊讶…” “这事情我会报告给组织，我现在会在这里陪她，你一定还有别的事情要忙，一会出去记得关门。”这倒真不是艾逸故意下逐客令，而是他清楚，艾宇这种身份，几乎是不会有一分钟空闲，尤其是他脸上那若隐若现的黑眼圈可以映射出最近的忙碌与劳累，虽然十年未见，但是两人都知道对方不是一个喜欢磨叽的人，艾宇真的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他应该去做自己该做的事。 艾宇眼中流过一丝赞赏，假如是其它人，恐怕会骂艾逸不孝，但是在艾宇眼里，他和艾逸远远不止父子关系，艾逸已经长大了，足以和他平等地对话，没有必要讲究世俗那一套礼仪。 艾宇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父亲…”艾逸突然叫住了艾宇，他顿了顿，说，“谢谢…” 艾宇微微一笑，背对着艾逸挥了挥手，走出去后轻轻关上了门。 艾逸看着病床上那楚楚可怜的脸庞，不禁抿了抿嘴唇，一股酸意涌上鼻子，他轻轻握住了周雨夜裸露在被子外面的冰凉的小手，以前，他一直以为自己可以保护身边的人，他的意识里甚至希望自己以后可以守护自己的国家，乃至守护这整个世界。 但是现在，艾逸才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无情的现实一次又一次击垮了曾经的信念，一次又一次带走了身边的人，汉森死了，唐洛月走了，现在诺诺也离开了，假如今天周雨夜再出什么事，艾逸真的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彻底发疯。 现在，艾逸突然对这种生活有了厌倦和反感，以前，他觉得为了国家乃至世界，自己可以做出奉献，但是现在，他真的什么都不想干了，只想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或许以前他只是在心里这样随便想想，但是现在，他真的实实在在有了这个念头，如果可以，他多希望人生可以重来，他不再是现在这个残夜小组组长，周雨夜也不是那个一号训练营的幸存者，假如他们都是普普通通的学生，平平淡淡地相遇，邂逅，这该多好... 但是艾逸知道，他已经没有办法摆脱这种生活，艾宇说的对，这就是他的命运，他不可能让自己远离杀戮，如果那样，只会有更多的杀戮发生… 要阻止杀戮，只有杀戮。艾逸明白这个道路，可是，他现在已经不再想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也没有了以前的豪情壮志，现在他只想保护好自己身边的人，韩灵姗，艾米，周雨夜… 以前，艾逸一直认为实力强大的周雨夜不需要他的保护，但是现在他知道，再强大的人也会有需要保护的时候，她也会伤心，会哭泣，会受伤，会死亡… 艾逸轻轻伏下身，将周雨夜的小手轻轻握起，贴在自己的脸庞上轻轻摩挲… 夜…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要离开你了… 凄美的夜空下，黑暗的病房中，一个少年安详地呆在躺在病床上的少女身边，朦胧柔美的月光轻轻洒落，为两人披上了一层纯洁迷人的轻纱，如同一幅柔和的画卷，在黑暗中悄然展开… 四天过去了，周雨夜一直处于昏迷当中，这两天艾逸一直没有合眼，配合着医生护士忙上忙下，寸步不离地守护在周雨夜身边，等待她醒来的一刻。 这期间，有一位不知死活的官员来探望周雨夜，被安排在附近的玄夜成员拦住，那官员还和守卫人员大声争执，结果差点被艾逸从窗户扔出去。 后来艾逸直接下了命令，还敢有人在周围吵闹，直接打断手脚踢下楼梯，后来的一些官员见那架势不像开玩笑，一个个也没有自讨苦吃… 这两天，除了医生和护士，没有其它任何人踏进过这间病房，被艾逸死死保护着。 此时，艾逸睁着通红的眼睛，倦意已经疯狂来袭，他的眼皮如同挂了铁块一般，真想用木棒把眼皮撑起来… 又到了晚上，周围寂静无声，一阵阵狂涌的睡意侵袭着艾逸的脑海，握着周雨夜的小手，艾逸情不自禁地轻轻靠在了周雨夜身上，刚沾到被子，他再也抵挡不住睡魔的侵扰，沉沉睡了过去… 夜，很深，明亮的月光还在洒落，病房被朦胧的月光微微照亮，突然，周雨夜的眼皮动了动，不知过了多久，那双如同黑夜般深邃如墨的双眸缓缓睁开，在月光的笼罩下，显得如此深邃迷人… 周雨夜艰难地试图动一下身体，但是她发现，只要自己轻轻动一下，全身上下就如同撕裂一般疼痛，她情不自禁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后艰难地看向了墙壁上挂着的时钟，看到了日期，初步一算，自己已经昏迷四天了… 周雨夜刚想用手去捂一下疼痛的伤口，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一个温暖粗糙的东西抓着，还有什么靠着自己的身体… 周雨夜视线移了过去，看见了熟睡中的艾逸的脸，在微弱的月光下，他的脸庞是如此英俊祥和，细致的五官，完美的线条，看上去，就像一个熟睡中的孩子… 周雨夜默默地看着这个少年，四天来，他一直守在自己身边吗？她还隐约记得，在她被冷锋蹂躏的时候，脑海里似乎浮现出了艾逸飞奔而来的身影…是他感觉到了吗？然后赶来救自己… 一股暖流流过周雨夜心中，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轻轻抽出手，抚摸着艾逸的脸庞，轻声道：“对不起…艾逸…我不值得你这么对我…”，她忍着剧痛，艰难地抓过了放在桌子上的一件外套，笨手笨脚地披在艾逸身上，然而，这个动作一不小心惊醒了艾逸。 艾逸揉了揉眼睛，感觉到那柔软的小手似乎消失了，他当即惊慌了起来，像个害怕失去亲人的孩子，慌张地四处扫视着，突然，一双漆黑的双眸印入了他的眼睛，那双眸如同璀璨的夜空一样深邃迷人，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一曲最为动人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