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不是诚意，是天意（三）
一块石头？ 阿飞闻言，顿时一怔，立即从悲怆的情绪中缓过来。我体内真的藏有一块石头？可这又跟两次落榜有何关联？ 何足道神情凝重，目光凌乱，不知现在是否该让阿飞知晓内情，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天下有四大神石，威力无穷。你体内就藏有其中最为霸道的那一种，名为王石，又叫做阴阳石。这种神石在世间总共只有八块，你很荣幸，能够拥有分量较足的一块。至于它的神妙之处，你现在不需了解，只要知道它极其珍贵就行了！我之所以向你透露这个秘密，是隐约猜到，既然你体内藏有如此价值连城的宝物，以圣卷的威能自然会有所洞察，那么，就算你拿出再多玄丹妙药，也难以配得上自己的尊贵身份！” 阿飞默默地听着何足道的解释，心里狠狠地颤抖起来，原来自己的体内竟然藏有最恐怖的那种神石！ 先生的意思他明白，王石就是尊贵身份的象征，有神石在身，圣卷自然不会对那些七品玄丹看上眼。阿飞心头不由一阵狂喜，身份低微的他居然能有幸把这种传说中的神石据为己有！ 一想到这里，阿飞心里顿时更加震惊，他旋即意识到一个更重要的问题，这块石头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到自己体内的！ “先生，这块石头是怎么进来的？”阿飞在识海里谨慎地试探着何足道。他隐隐觉得，自己开始渐渐触及到那个长久以来的心结的核心所在。或许，他的神秘身世很快就会浮出水面！ 精明如何足道，怎会听不出阿飞话语间的刺探之意。他紧绷着脸，面色阴沉地训斥道：“不该知道的事情，就不要多嘴去问！以后也不要去追查王石的秘密，以你现在的实力，还没有资格掌握真相！” 阿飞凝望着何足道的凌厉眼神，心头一紧。自从相识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先生如此愤怒！ 没有实力就没有资格，他的思绪再次回到现实中，心里的阴云并未消散。神秘的宝物王石，眼下成了他拜入剑阁的最大障碍。 他皱眉沉吟片刻，似乎终于拿定主意，在心底暗暗问道：“先生，王石能够取出来吗？我想以此晋身诚意榜！”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他决定舍弃已经到手的宝物，来换取进入剑阁的一丝希望！ 石头是死的，人是活的。等以后修成一身绝世修为，区区一块王石又算什么！ 但他没想到，何足道接下来说出的话在他的心里掀起了更为狂暴的波澜！ “以后别再打这块石头的主意，这世上没有人能够安全地把它取出来！索性再多告诉你一点，在王石之上，还布有一座极其凶悍的阵道，强行镇压着它。更为关键的是，这大阵的阵眼恰恰就是王石！也就是说，要想取出王石，就必须先破掉大阵；而要想破掉大阵，就必须毁掉王石！” 阿飞顿时目瞪口呆，久久没有回过神来。此刻他根本无心去思索王石与阵道两者之间相互依存、相互制约的微妙关系，而是一直震惊于自己的体内居然还他妈藏着一座大阵！ 只言片语之间，他就蓦然了解到，自己的体内竟然蕴藏着王石和阵道这两种恐怖的存在，而平素他却浑然不知，丝毫没有察觉得到！ 震撼之余，阿飞不禁哭笑不得。不知是哪位绝顶人物，如此眷顾自己这个孤苦伶仃的泛泛之辈，在自己的体内花了这么精密的心思，最后却无意中用一块稀世珍宝挡住了进入一个浩瀚宝库的大门！ 这不是诚意的问题，而是天意。 他仰起头凝视着天幕上的巨大圣卷，苦笑着喃喃地道：“这可真是天意弄人！” …… …… 万里之外。 一座高耸入云的缥缈仙山上，云雾缭绕，意境空灵。 半山腰的一棵参天古树下，一块平滑的白玉巨岩静谧地横卧在那里，闲看山间的云海浮沉，悄然隐藏着饱经岁月的峥嵘。 岩上有棋枰，枰旁有两老者，安然端坐，恰如枰间之势，黑白相峙，古意纵横。 苍翠蔚然的高大树冠旁，不知从何处飘来的几片薄云居然逗留在此，凝滞在虚空中，赫然形成了一幅宽大的屏幕！ 更令人惊奇的是，屏幕上正在呈现着的，恰恰就是此刻剑阁门前群雄云集的真实场景！ 而这两位飘然出尘的银发老者，都凝神思索着棋枰上紧张的战局，长眉紧蹙，似乎对屏幕上刚才发生的一幕幕毫不在意。 良久，坐在下首的那位黑袍老者终于悠悠启齿，打破了古树下的沉寂。 “能与前辈在此邂逅，对弈一局，实是天大的荣幸！巫清此生死亦无憾！” 这老者正是上方谷二长老，“圣手神算”巫清。 出人意料的是，年过七旬的他竟然毕恭毕敬，尊称上首那位与他对弈的白袍老者为“前辈”！ 白袍老人淡淡一笑，弯弯长垂的银眉随之轻轻一颤。 “你的棋艺跟穹煜小友相比，可差远了！至于死亦无憾嘛，你应该能看得清，使命未竟，你现在还死不成！” 言谈之间，这老人竟没把巫清的礼数放在心上。反观巫清，他那张沧桑的面庞上毫无愠色，谦逊地俯首盯着棋盘，心里细细品味老人刚才的话语。 “晚辈明白您的意思。只是，晚辈还是无法把刚才的事情看得透彻，所以想请教您，何云飞两次落榜，莫不成是由于他体内那块石头的缘故？” 巫清的境界终究还是稍差些，率先将话题引回了眼前的红尘俗世中。 虽然端坐在此地弈棋，他还是心系阿飞的一举一动。用老人的话说，这就叫“使命未竟”。 老人没有抬头去看巫清眉宇间的隐隐不安，注视着棋盘上零星的棋子，手里捏着一枚白子，举棋未落，目光深邃得似乎能够洞彻尘世。 “是你高估了那块石头，还是低估了家师的卷轴？” 家师！这白袍老人原来竟是万古剑圣的座下门徒，却不知是十二先生中的哪一位。 巫清闻言，脸色剧变，勃然起身，对着老人长揖及地，惶恐地道：“晚辈万死不敢冒犯剑圣前辈的威严！” 老人平静地看着巫清，额上的深深皱纹里流露出几丝不悦之意，淡淡说道：“在这一点上，你远远不如那小家伙。起来吧！”言外之意，自然指的是阿飞刚才当众嘲讽剑圣敲诈之事。 “王石、法阵、何足道，那小家伙的体内确实挺热闹。那块石头虽然稀少，但以家师的眼界，自然不会看得上。据我看来，何云飞之所以落榜，还有很多更深层次的原因。” 巫清垂立一旁，静心聆听着老人娓娓而谈，眸光骤然一亮，“愿闻其详。” 老人信手用棋子敲打着棋盘，继续说道：“你的意念既能贯穿时空，想必多少能明白——圣人顺应天意。师尊他老人家掌天道而为，万里乾坤卷名为检验诚意，实则暗窥天意，若非如此，何来公允！若非如此，谁又能洞察得出那个张小凡的心酸往事？天道昭彰不可欺！” 巫清似有所悟，失神地点了点头。 “还是继续说那个何云飞。他第一次送出的玄阶道技，你应该能卜算得出来，那些都只不过是把朋友的馈赠转送他人，顺手而为，何谈诚意？至于那些丹药，都是从丹域敲诈而来，师尊他老人家又怎会看得上？自己用心去接人待物，亲力亲为，这才叫诚意！” 老人抬起头看了一眼屏幕，屏幕上的何云飞此刻正望着虚空中的圣卷怔怔出神。眼见此景，老人略有失望地叹了口气，幽幽地道：“天意弄人？小儿无知，妄敢言天！我想，巫清你应该也觉得天意不公吧？都说天机不可泄露，老夫今天就大胆泄露一次。我且问你，若是何云飞通过测验，圣卷又该显示哪个名字？是他化名所用的‘云飞’，还是‘何云飞’，抑或是……他本来的名字！” 说到这里，老人的眼眸中骤然激射出锋利的精芒，锐不可当地投向巫清。 巫清一直在认真地听着，此刻他没有躲避老人目光中的锋芒，若有所思地迟疑道：“您的意思是……天意其实是在有意庇佑他？” 毫无疑问，如果圣卷上显示的是“何云飞”这三个字，那么阿飞接下来将要面临的会是全大陆所有赏金猎人的疯狂追杀。毕竟，他的脑袋可是价值三亿金币啊！ 而如果显示出阿飞本来的名字，他的真实身份就会通过圣卷公诸于世，那么，他将面临的敌人，就不再是赏金猎人那么简单了！ “还是刚才那句话，小儿无知，妄敢言天！天将降大任于斯人，无论是荒野遗孤，还是废魂少年，那个小子既然是天选之子，又怎会不经历一番磨难？今日被阻于剑阁门前，是天意的庇佑，更是天意的考验！” 巫清听到老人这番话，又回想起自己曾从命运之卜中窥测到的阿飞的命运，这才如醍醐灌顶般，恍然大悟。 此番要考验的，不是诚意，是天意！ 那么，阿飞到底要怎样做，才能通过这次真正的考验呢？ 巫清低头思索着，联想到某种可能性，豁地抬起头来，目光矍铄地盯着那白袍老人，激动地颤声道：“圣人知天命，前辈您既然能够洞察天意，难道您已经……踏足圣境了？！” 老人皮肤白皙，听到巫清的惊叹，脸颊上泛起一丝红润。 “不死与永生，这是世间所有生灵苦苦追索的永恒命题。这数十万年里，师尊他老人家先后收过十二位门徒，只可惜，除了那几位年轻的小师弟外，唯有我这个大先生，一路陪他走到了今天。你说得不错，圣人知天命，但谁又能确信，自己看到的便是真正的答案呢？小儿无知，妄敢言天，在这苍茫天地间，我们每个人都是孤独的小儿啊！” 千回百转，天道茫茫不可攀。 旦夕祸福，命数降临方灵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