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宿命
流光如梭。转眼间，三天就过去了。 洛如风的大日子来了。 规模并不庞大的洛家府邸，依旧保持着往日的沉静与肃穆，静静地坐落在镇子的一隅，沐浴在清晨满是朝气的阳光中。 但是宅子后院偌大的演武场空地上，就不那么安静了。洛家的仆人婢女们，正热火朝天地忙着布置仪式场地。酒桌、椅子、酒水、彩布，都在被有条不紊地来回搬运着。 作为洛家的一份子，即使是最为卑微、最为不起眼的一份子，这些下人们的脸上此刻都洋溢着喜悦与自豪。再过几个时辰，群雄共聚、豪杰降临，共同见证自己家的二少爷唤醒武魂，修武入道！ …… …… 洛家祠堂。 大堂里稍显阴暗，香烟缭绕。 洛如风面对着列祖列宗的供奉祠牌，虔诚地跪在蒲团上。 在他身后，一个并不高大但健硕雄壮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儿子给祖先们上香，叩头。 洛家之主，洛玉清。 按族中规矩，未进行武魂觉醒的洛姓嫡系子孙，是不得进入祖宗祠堂的。没有战斗力的人，连祭祀祖宗的权利都没有。此刻洛如风跪在这里，便是要在成人礼前，对着列祖列宗进行起誓，誓死捍卫洛家荣誉和尊严。 一道浑厚昂藏的声音缓缓响起：“如风，在你起誓之前，我有几件事要跟你说。这几件事乃是我族最大的秘密，在你知道以后，如能恪守祖训、牢记并肩负洛家的使命，那么你就可以进行起誓，成为真真正正的洛家男儿。如果觉得自己以后做不到，那么只要你守口如瓶、绝不外泄，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只是以后你将被剥夺姓氏、逐出家门！我不想强迫于你，你自己做选择。” 洛如风听入耳中，心中稍有不耐。 这对他就仅仅是个仪式而已。自从他懂事那天起，他就从未怀疑过，他以后会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生是洛家的人，死是洛家的鬼。他以洛家为荣，他也要洛家以他为荣！说什么选择，他相信无论是什么样的选择，他都会坚定的选择——成为洛家的男人！ “父亲，您说吧！” 洛玉清并未立即说话，而是缓缓踱步走向窗前，静立在那里，透过窗帘间的一丝缝隙，向外面望去。眼神深邃而又悠远。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要从你曾祖父开始讲起……” …… …… 镇子西边的平原之上，尘土飞扬，铺天盖地。一支骠骑军队正在原野飞速奔袭，声势浩荡。这群人清一色黑甲银缨，手中握着银杆长枪，腰悬宝剑，背挂雕弓，胯下骑着雪花般卷鬃骏马，雄壮威武，气势凛冽。这正是凌天帝国之师，镇守幽山关的黑云三十六骑！此刻他们却远离边关，向着洛水镇飞奔而来！ …… …… 镇子北部的那莽莽密林之中，此刻正气浪翻滚，嘶嚎迭起，一场激烈的狩猎正在进行。 为首的乃是一白衣少年，带领着一众随从，将一头妖兽团团围住。他肩披长发，手中的长剑青光闪烁，一道道斩击如雷电般向着他面前的妖兽挥去，重重地击打在这头庞然大物身上。少年的衣襟上已被鲜血浸染成片片殷红，任由这妖兽百般咆哮怒吼，频频发动凶狠的攻击，一双清澈的眸子依旧充满坚毅，毫不退缩。 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一个身材略显矮小臃肿的中年男子，静静地站在树杈之上，饶有趣味地看着眼前这场激烈的厮杀，还频频以戏谑之言挑逗那妖兽。那妖兽已有灵智，被他言语激怒得双眼愈发猩红暴戾，仰天长啸。那少年苦笑一声，只好抖擞精神，继续投入火热的酣斗中。 …… …… 窗外，日光明媚。天上的云彩时卷时舒，整个世界也就变得时明时暗。地上或奔走或矗立的生命，都沐浴在大自然的恩泽中，自由而又欢畅地生长着。 而窗内，这两个人，似乎发生了剧烈的争吵。 “为什么？父亲，你告诉我，为什么？” “我已经说过了，不要问我为什么！你要相信，你的父亲是对的！你的祖父是对的！你的曾祖父也是对的！我们难道会教你是非不分、黑白颠倒吗！会忍心扼杀自己子孙后代的自由吗！这么做就有这么做的道理！你只需要回答，你能不能做到！” “这不公平！！！” “啪！”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在沉闷的屋子响起。 “跪下！你只需要告诉我，能，还是不能！” 洛如风瘫坐在蒲团上。眼泪毫无掩饰地哗哗流下，他却没有哭出声来。 洛玉清背对着自己的儿子，没有过去安慰正在哭泣的幼小心灵。他自己那张写满沧桑的脸上，已是老泪纵横。 有些人从出生那一刻起，注定要背负起自己的宿命。 公平？命运本来就不公平。 如果命运可以讨价还价，那么为什么还有那么多无辜的生命会被如蝼蚁般碾压践踏！ 又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生来残疾的弱者，连正常人的生活都无法享受！ 没有绝对的公平，只有相对的知足。这是世界的悲哀，也是命运的悲哀。 这对父子俩就这么背对着默默哭了半个时辰，谁都没有再去争论半句。屋子里充斥着与往常一样的宁静，静得残酷，静得悲哀。 又过了许久，屋子里“咚”的一声响起。 “列祖列宗在上，洛家第十一代子孙洛如风在此起誓，我保证誓死肩负洛家家族使命，竭尽全力，至死不渝！有违此誓，人神共戮！” 此时，洛如风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啜泣声，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起来。 这就是一个男人长大必须要承受的痛苦吗？他宁愿永远都不会长大，他就可以继续浑浑噩噩地过下去，他就可以继续把自己当做洛家的男子汉，他就可以继续跟他的好兄弟阿飞在一起厮混，听他讲武道见闻，跟他一起喝酒打闹，他就再也不用为了什么家族使命、为了践行自己的宿命，而去牺牲自己的梦想、自由，失去一个正常人享有的生活！ “父亲，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武魂觉醒后，会产生不同的结果呢？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剩下的事情，不是你能够决定得了的。我要的只是你的态度，你只需要听从家族的安排就行了。这是你的宿命。成人礼后，我会把你送到你柳叔那里，你只需要在他那里听他的话，好好修行就可以了，记得在修完第五重道力以后回来一趟。你好好收拾收拾吧，柳家的人，也快来了。” 洛如风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他沉默了片刻，转过身，向祠堂门口走去。 突然，他想起什么，回过头来，对着洛玉清说道：“对了，忘了告诉你，我已经见过何足道了，还跟他一起喝过酒。他跟我说他不爱凑热闹，就算是喝过我的喜酒了，今天就不来了。” 洛玉清的脸色温和了许多，也许是因为觉得自己让儿子受了莫大的委屈吧，说话的声音也不复有往日的严厉冷峻：“嗯。六道来贺，本来就是因为布道招徒顺路而来，碍于情面走个过场。不过他是个值得深交的人，你以后再遇到他，不要没大没小，多向他请教点！” 洛如风从袖子里取出一枚棋子大小的储物戒指，从中取出了那个长长的盒子，递给了父亲：“这是他送给我的贺礼，让我回来后再打开看。” 洛玉清接过盒子，打开一看，大吃一惊：“还真给我面子，看来要欠他一个大人情了！” 洛如风心里好奇，什么贵重物品能让父亲如此吃惊？凑上前去一看，只见盒子中间放着两颗鹌鹑蛋大小的粉红色丹药，看起来玲珑剔透。丹药边上放着一把修长的黑色短剑，通身漆黑，若是在夜里，rou眼根本察觉不到它的存在。洛如风伸手就要去摸短剑，却被父亲将手打了回来，吹胡子瞪眼地冲他吼道：“毛手毛脚，你想死吗？这把剑奇毒无比，只有在吃掉这粒药丸后，才会成为剑的主人！” 说完，他把盒子又合了起来，还给了洛如风，“人家送给你的，我不要，你自己看着办。只是别辱没了这把剑的名声。帝兵，名为【暗影】！” 洛如风一听，怪不得父亲那么惊讶，原来是件帝兵！不过自己不懂用剑，只会埋没了它。 还是把它收起来，等日后它真正的主人出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