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跳动着象征热情的篝火,在噼里啪啦的响声中,为人们带来一丝里的温存,与饥饿肠胃的满足。 没有人在抱怨,正如没有人在祈祷,他们似乎已经感受不到任何恐惧了,只要安安静静地享用完这美味而温馨的一餐,放放松聊聊天,就足够了。 “嘿兄弟,我想起上次你给我讲的那个故事,你带人捉了一头熊?” “是啊,那是五年前,在肯达尔小镇附近的森林里” 挥刀,削下美味的烤rou,举起手中的酒杯,和同伴用最真诚的眼神对视,每个人都在心底默念着这样一句话:让我们畅饮,让我们告别,让我们共同等待那不知是否能等来的黎明。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总是会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笑容和从容,即便它是萦绕在若即若离的悲伤之中的。 在炮手们享用大餐的间隙,汉斯提着酒壶拎着块烤rou,一个人默默爬上山坡顶,骑在了克里斯汀巨炮的炮管上。 他很快吃完了烤rou,把满手的油在衣服上抹干净,而后拧开酒壶盖儿,用酒水来压抑惆怅。 “我到底是在干什么?”凝望着夜空,他喃喃自语。 说真的,他有点后悔留下来阻挡敌人,后悔不知死活的搞了那么多事情,甚至后悔当初加入这支船队。 但已经到了这一步,又能怎么办呢?如果现在就乘坐热气球逃跑,纳含数千人的船队便会因阿尔纳军团的迂回阻击而颠覆,那么他们这些逃跑的人,就将一辈子生活在自责和歉疚中。 只能硬着头皮干,他这么想,默默灌了一大口酒。 不知不觉,一整壶酒喝完了,他低头看了眼山下,大家的晚餐还没结束。在炮管上骑的时间太长,垫得蛋疼,他侧身动动想换个姿势,这时一本书从怀里滑了出来。 拿起它翻了两页,他不禁翘起嘴角,露出圣地亚哥式的傻笑。 “再见了圣地亚哥,可爱又讨厌的家伙。” 他把书揣回到怀里,仰头看天做了次悠长的深呼吸,摸出望远镜凑到眼前,观察对面阵地的动向。 此时远在数百里外,圣地亚哥正躺在床上眯起眼,手里捧着同样一本书,借着昏暗灯光认认真真的看。 他伸伸手,端起放在床边的水杯,忽然,毫无预兆地哆嗦了一下,水杯啪的掉落在地。 茫然片刻,他擦了擦鼻梁,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于是笑了一下。 “有人在想我。” 自言自语,吹灭油灯,睡。 阵地上,一个多小时过去了。 大餐享用完毕,炮手们还没来得及打扫一下,猝然听见阵阵惊雷般的轰响。 掠过深夜的苍穹,炮弹雨呼啸而来,它们看起来仿佛比天上的星星还多。 “进地洞!快!”汉斯扯起嗓子大喊,声嘶力竭。 阵地顿时乱成一锅粥,几百号人拔腿向洞口蜂拥而去,他们或许不畏惧死亡,但他们必须努力活着,直到看见黎明的曙光。 腿脚快的率先钻进了地洞,紧张催促后面的同伴,不停叫着:快!快!快! 但他们却亲眼看见,同伴被从天而降的炮弹狠狠砸中后背,绝望地倒在地上,再也没能起来。 这片位于丹麦海滨的荒原,本该属于宁静的深夜,在硝烟的猛烈撕扯下,支离破碎。 清晨。 郑飞困倦地走出船舱,站到胜利号的最顶层甲板上。 他看见布兰妮在晾衣服,是他昨天刚换下的,这位美丽而娇贵的姑娘已经学会了做妻子,学会了爱。 “嘿,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看到他了,布兰妮笑着打招呼。 “因为我没睡着。” 他踱步到栏杆边,凝望海面,心中的担忧通过眼睛尽数倾露。 “你,在担心留下的那些人?” “嗯,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小时,船队就快驶出海峡,已经安全了。如果他们还活着,现在应该在热气球上,今天的风向依然没变,根据风速判断,应该不超过两个小时就能用望远镜在天空中找到热气球的影子了。去让人通知各船的水手,驶出海峡后收帆停船,等他们几小时。” “嗯?”布兰妮眨了下她美丽的大眼睛,讶然。 反应过来,他苦笑了下:“瞧我,都已经糊涂了,把你当成圣地亚哥了。” “我有那么胖嘛?”她嘟起嘴,轻哼。 “好了,乖,我要下去安排正事了,记得帮我准备早餐,我现在只吃得下去你做的早餐。” 说罢,他默默走下楼梯,到下层甲板去了。 “看来我终于能成为最美厨娘了。”布兰妮抱着湿衣服满足地蹭了蹭,忽然感觉到胸口一阵凉意,发现自己的裙子也被浸湿了,哎呀了一声。 “圣地亚哥,去让人通知各船的水手,驶出海峡后收帆停船,等他们几小时。” 面对着水手们,郑飞下令:“同时告诉观察员,集中注意力留心天空的动向,一旦发现热气球的方位后立即通报。” 圣地亚哥点头,在原地驻足了片刻,咬咬嘴唇有些焦虑的样子:“他们会不会已经” “不会的。”郑飞眼神中充满了坚定,握拳:“因为他们是最棒的,一定能得到上帝的保佑。” “那可未必。”克里斯汀疾步走来,带着些许同情的意味,摇头:“阿尔纳军团拥有上千门加农炮,其中还有六门是巨炮,只要炮弹足够,想要攻陷那几个山头太容易了。” “闭嘴!” 冷不丁的,郑飞怒喝,恶狠狠地瞪着他:“他们一定能活下来!” 愣了愣,克里斯汀无奈地耸耸肩:“好吧,你说能就能。” 他觉得向来稳重的郑飞此时很可笑,然而他永远也不会明白,郑飞作为船长作为统领,背负了多大的心理压力。 冷静下来,郑飞闭上眼睛缓缓吁出一口气。 “对不起,我不该冲你发火。” “没关系,我能理解你。” 郑飞没再作出什么回复,兀自来到了瞭望塔上,看看蓝天和海面,看看浮在空中的几只海鸥。 他从来没感觉到过这样的牵挂,而这牵挂,昭示了他开始蜕变为一个最合格的领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