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新世界
执行统合部圣恩级护卫舰“天堂鸟”号。 光逝站在B区餐厅的上方走廊里，透过强化树脂玻璃俯视整个区域。他粗略的数了数，一共有超过两百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孩子聚在一起，脸上挂满了不安与惊恐，有的人甚至开始哭起鼻子来。他们和自己一样，都是境界守卫这个传奇团体的候选人。 不，也不完全一样。 玻璃上不知何时倒映出了一个身穿战斗装甲的高大躯体，光逝现在知道了他名字，暮末·火云·轻刹，圣堂武士中最杰出的战士之一，也是这一期境界守卫候补的教官。哈维，那个送自己硬币，开启了自己新人生的男人告诉他，境界守卫候补以前是由上一届境界守卫来训练的，而这一次…… 是的，执行统合部有新的要求，光逝尚且年幼，不懂大人的世界，即使如此也能隐约感觉到哈维所指的“要求”。 “你觉得他们怎么样。”暮末问他。因为战斗装甲的扩声器会自动修正音频，所以暮末的声音听起来没有精英体原本的那种沙哑和尖锐。 “绵羊。”光逝吐出两个字。他的目光从其中几个孩子身上重新划过，迟疑了一会儿，又补充道：“还有几只山羊。” “都是羊。”暮末明白他的意思，“无论是山羊还是绵羊，在残暴的掠食者前没有实质区别。” 就像RXC150766殖民地的那群流浪儿，无论是弱小者还是弱小者的领袖，在欺凌弱小者面前都是弱小者。这些孩子们甚至还不如那些弱小者，如果把这两百来人放在RXC150766，估计能活过一周的屈指可数。 “记住他们每一个人。”暮末说，“你会帮助我们，对吧？” “我希望我能，但是你们在所有人的眼睛里都装了‘拦截者’系统，让我们互相都无法看到对方真正的面孔，我怎么记住他们？” “我们会给你们每个人一个编号。” “就像羊圈里的小羊。” “至少我们还没给你们带上项圈与铃铛。”暮末从不笑，不过光逝发现他并非没有幽默感，仅仅是面瘫笑不出来罢了。 光逝看见了一个环抱着腿，将下巴搁在膝盖上的女孩，她是他看见的山羊之一。她和琉璃相近的绸缎似的乌黑秀发，这才是他注视她的主要原因。不过那也只是透过拦截者系统看到影像，她到底是生得歪瓜裂枣还是美若天仙自己也无从得知。 琉璃现在在哪儿呢？她会不会恨自己把她轻易的交给执行统合部？光逝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每一个决定都不是“轻易”的。最优选择往往总是不近人情的，哈维提出的方案是他在长远来看能找得到的，对琉璃最好的方案了。 “她很安全，我们会兑现诺言。”像是看穿了光逝所想，暮末说道，“她被安排在伊休那星，等你的训练结束后可以去那里找她。” 毫不犹豫就告诉了自己琉璃现在的所在地，执行统合部的可信度在光逝心中又上升了几分。他听说过伊休那，好像是圣咏氏族的最大殖民行星之一，也是为数不多的S级殖民地，经济繁华，居民多是有钱人。在那样的大环境下，琉璃会过得很好吧？ 空…… 舰身忽然伴随着空洞低沉的响声轻轻一震，然后又重新平稳下来。 “跃迁已结束，我们要到了。”暮末解释道。 语毕，走廊里和餐厅里的灯光一排排的黯淡下去，不过室内的亮度并无太大变化。光逝转过身，只见身后走廊的墙面不再是密不透风的装甲墙，而变成了大块大块的观察窗，大概上亿公里外的蓝白色恒星孜孜不倦的燃烧着自己的躯体，将耀眼的光芒送向四方。这些观察玻璃都拥有隔离辐射并自动调节遮光度的功能，所以直视恒星并不会对眼睛造成什么损害，就像在看一个亮一点的灯泡一样。 浩瀚星辰，历历在目，尘世间任何奇珍异宝不及其冰山一角来得瑰丽迷人。RXC150766殖民地大气较标准值偏低，夜晚的星空更加清晰明净，也能一瞥宇宙风采，但与置身于其中目睹到的景象还是逊上好几分。光逝喜欢这样的感觉，他能盯着这样的光景一动不动呆一整天，每天都可如此，绝不会腻，因为宇宙每一秒都在变化，每一眼都是一个新的世界。 “你喜欢这个。”暮末看到了他眼中泛起的属于孩童的光芒，不觉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光逝所有的童真都已经烟消云散。 光逝没有说话，权当默认，他只希望能多看几眼这样的景象。不多时，他注意到观察玻璃上有丝丝淡蓝色的如绢如丝般的半透明奇异物质划过，这让他不再将全部注意力都投在远方，而是开始观察附近的东西。 这不明的半流质物是由一个估计直径有七八十公里的巨大金属圆环发出的，组成了一张圆形薄膜。这样的金属圆环还不止一个，光逝粗略看去，好像有十二个。 “这是什么？”他问。 “一种净化装置，”暮末抬起手放在玻璃上，好像是要抚摸那些物质，“能将本舰所有的污秽全部洗去，这样我们才能进入101工程。” “101工程？” “是的，也叫‘堡垒工程’。”暮末扬了扬下巴，示意光逝自己看。 他扭回头去，看到的景象让即使是像光逝这样的孩子也差点下巴脱臼。那是一个巨大的球形人造建筑，比执行统合部要塞级超级星舰都要大太多太多，几乎能与一个大型气态行星的卫星比拟，也就是靠近居住行星的话会引起巨大海啸淹没地表的程度。“星球”正对圆环组和天堂鸟号的一面正在缓缓露出一个大洞，虽然光逝看上去是不太快，不过那个大洞四周的装甲移动速度恐怕是以每秒上千米的单位来计算。 “欢迎来到‘创世界00’。” 光逝在七大氏族的世界没少听过对执行统合部的抱怨和恶语，但也没有人敢公开与之叫板，原因何在？这就是原因，双方犹如不可跨越的天河般的科技差距。 “这到底是……干什么用的？”这巨大的铁球是用来干什么的光逝一点也瞧不出来，只有开口询问。 “我也不知道101工程的初衷与目的，我只知道这个世界是你们未来十年内的一切。”暮末的手落到光逝肩上，“去准备准备，说起来，我还一次都没看过你的第二形态呢。” “第二形态？”光逝扬起眉毛，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噢，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暮末一时间找不到准确的词来准确定义他想表达的事物，也难怪，毕竟光逝这样的怪胎世间仅此一个。 看他比划了半天，光逝也明白了：“哦，你说汐呀，原来你觉得她是我的第二形态？”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汐和我是货真价实的同一个人，只是准确来说也不完全相同，嗯……与从基本形态转换为其他形态并不是一个概念。”光逝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是一个常人难以理解的概念，毕竟他诞生以来就保持着性镶嵌状态，不会觉得这种近乎神经分裂的说法有什么问题。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的说法不太妥当：“也没有什么太大区别，我还是我，只是，那个，唔……”光逝一时间词穷，把自己也绕糊涂了，不知道该怎样向暮末解释。 干人和****的区别，暮末心想，但是没有说出来，倒不是因为要保持形象，而是他就算说了估计光逝也不懂，心理上再怎么老练到底也只是个小孩子而已。 “好吧，等你想清楚了我们再聊这个话题，我只是想告诉你是时候披上羊皮了。”暮末结束了光逝的苦恼。 光逝没有开口询问原因，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不知道暮末他们的意思。末日审判席估计是想在树立一个与其他境界守卫对立的仲裁人外，还希望他用另一个身份与羊羔们融为整体，了解他们中的每一个人，帮助他们成长，或者……在必要的时候干掉他们。这倒也不是他有多聪明，而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哈维的时候，这个双下巴的爽朗男人指着这些孩子们告诉他的，直白了当，毫无隐藏。 他最不擅长应对的就是哈维这样的人，总是直拳出击，该干什么干什么。在那混乱肮脏的殖民地小巷中时就这样，虽然满口说着他不是野蛮人，但是要是光逝执意不肯接受哈维的安排，就算他真的放弃了说服光逝入伍，也不可能留自己和琉璃活口。 似乎，境界守卫也是一个不错的人生选择，能见识到有趣的人，有趣的事。最重要的是琉璃也会因此永远摆脱阴影，沐浴在阳光之中…… 天堂鸟号已经驶过了最后一个净化圆环，正缓缓向创世界00的豁口处航行。柔和的白光逐渐将整艘战舰都包裹吞噬，那与外界相通的入口随即快速合拢，将宇宙、罪恶以及孩子们的一切过去都隔绝在外。当它再次开启时，也就是暮末口中所说的十年后了。 十载光阴，弱者将被淘汰，强者变得更强，羔羊亦可成虎狼，境界守卫的传奇，以此地为始，直至时间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