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新学期新气象5
章逸老师第一节美术课结束了。 晚上睡前，403寝室内熄灯后，大家在窃窃私语。 任飞按捺不住急切的心，说起今天美术课上的事情：“这位叫做章逸的老师真是不简单，我还没见识过有哪位老师能像他那样能说话到、见多识广。”话语中透露出由衷的佩服之情。 黄淼、徐斌纷纷赞同任飞的评价。 郭瑞极不认同地反驳道：“他不过是耍的手段你们没见过而已，说了许多危言耸听的话，还不是让我们好好学习美术，练习画画吗？” “我可不这样认为，他比之前的夏老师好太多了。”小良言语道，打心眼里欣赏这位新来的美术老师，不仅仅是因为他学历颇高，对绘画史的见解格外独特，而且他的教学方式十分具有创意，把画家的特点和一幅幅作品紧密的联系在一起，显得生动形象。 还有他之前在美术培训班上曾经顺口说出学画画不单纯为了统考，还能带来知识的洗礼，这种桀骜不驯的叛逆性格恰巧也是小良所欣赏的品质，类比之，小良不顾父母反对，也要来到启墨美中学习美术，恰恰也是受到骨子里的这股固执之气所影响。 寝室众人争执不下，唯独嘉铭置身事外，躲在被窝里拿着手机和文睿发短信，手机屏幕的背景灯光反射在他的被子上，看上去是幽绿色的一片，透出的一股诡异的阴森气息。 郭瑞离嘉铭最近，硬是用脚踹了他一下，“死嘉铭，兄弟我辩不过他们了，你也不帮忙。” 任飞乘势插科打诨说道：“嘉铭这小子就和唐僧被白骨精吸了精一样，整天魂不守舍，多长时间没有参与我们403寝室的睡前大作战了。” 任飞的这一出，大家立马笑得合不拢嘴，原本僵化的局势缓解了许多。只剩下嘉铭一个人在被窝里不明就里，傻愣着不知道怎么回应，也听不懂他们在笑什么，显然是和文睿聊得太投入了。 小良躺在被窝里，心想今天也就算这样过去了。 之后的几天，他突然变得翘首期盼美术课的到来，急切地想要请教章逸老师一些问题，关于他为什么没有留在北京这座文化中心谋求发展，为什么到法国留学后没有继续深造，为什么要回到墨城这个不起眼的城市做一件本不该属于他的教学工作，还有很多的为什么需要解答。 第一周的最后一天下午终于来到了，章逸也如预期一般让同学们先在丹青画室里创作一幅自己的作品，然后再继续上课。 任飞、徐斌、黄淼等人事先做好了准备，翻阅了许多名家的画作，才找到适合自己创作的作品。也有如郭瑞等人，不屑于章逸的教学方式，随便在画板上勾勒横线，应付一下就交差了。 小良早在美术课之前来到图书馆翻阅古今中外的美术课本，寻找了许多美术家的作品，有魏晋唐宋的举世名作，也有西方不同画派的传世佳宝，一时间不同风格的作品让自己决定不下。最后在斟酌之中，选择临摹一位美国乡村画家的作品。 「广袤无际的原野，清凉的春风吹拂，璀璨的艳阳照耀大地，像古典音乐那样缓缓起伏的草丛和原野徘徊着十分辽远和寂寥的诗情。一位穿着粉红色连衣裙的少女背朝着画面，干燥的暖风拂扬起金色的发丝。她懒散地倚靠在稀疏的草原上，望着远处伫立的农村小屋，享受着稀松平常的安详宁静的午后，茂密疯长的杂草承载着无数的幻想。在那个世界里，没有怅惘的默立，没有忧郁的沉思，唯独与自然融合的情感。」 此时小良也正如画中的女子，轻松而愉悦，在简单而快乐中享受着画画带来的快乐。 4班的同学都在安静地临摹大画家的作品，章逸则四处徘徊着，恰巧走到小良身边。 “如果我猜的没错，这是美国20世纪画家怀斯·安德柳的作品，名叫《克里斯蒂娜的世界》。他善于描绘美国乡间自然风土人物，以精致逼真的写实风格，表现了人与大自然的交流与调和，引发人们怀念乡土与自然的情思。” 章逸的回答准确无误，数秒之间已然破解画中的秘密，对此小良也是无比佩服。 “是的，我很喜欢他的这幅作品，他的一生都居住在故乡，在这样一个恬静的小村庄里，拿起自己的画笔尽情地去描绘田园风光，宁静的乡土诗请，在物质繁华的文明年代，满足人们回归自己的渴望。” “看来你已经掌握了这幅画的精髓。你能说说你为什么如此喜欢这种风格吗？” “城市和农村，永恒不变的两个话题。在繁忙的城市呆多了，人也变得紧张了。农村虽然经济不够发达，可是清新的空气，怡然的气息，闲适的感觉，都是我梦寐以求的环境。就像那首脍炙人口的歌谣《乡村路带我回家》所唱得：Countryroads，takemehome，Totheplace，Ibelong。” 小良一边述说，好似要跟随着歌谣唱起来了。 小良在临摹这幅画之前，已经从章逸老师平时上课的特点中揣摩过他的性格特点，他的个性并不合群，更加喜欢独来独往洒脱随性的生活，而这幅画所表达的正是类似的话题。 只见章逸默许地点了点头，不管从画面处理上，还是从背景知识介绍中，看得出他很欣赏小良的这幅临摹作品。 “怪不得能在吴大西的美术班上看到你的身影，你确实比在座的学生厉害不少。和他们相比，你应该去更大的地方。”章逸看似轻巧的一句话，挑起了小良紧绷的心弦。半年来，自己在画画上面的飞快进步，除了同一班级的小雨之后，可以说已经把班级绝大多数人都甩在了身后。 “更大的地方？”小良的心中闪现出许多不曾幻想的名字。 “不要拘束于你眼前的环境，要有长远的眼光。” 章逸留下只言片语，就走开了。小良回味着他的这句话，大致理解了章逸老师希望他能在统考中脱颖而出，向着底蕴深厚的央美、国美进军，或许之后也能向他一样有出国学习的机会，走出狭小的知识网络，拥抱更精彩的人生。 美术课的创作阶段就此结束了，就结果而言喜忧参半，4班的学生在第一次作画过程并未达到章逸的预期，有的学生未能完全理解所画之中的整体思路，有的同学对画家的故事不明就里。 不知道是不是预料之中，章逸开始了下半节课，继续讲解一些西方绘画流派的作品。 下课的清悦铃声响起，一群人开心地涌出了画室。小良为了解答心中的疑惑，故意留在画室里，等着所有人都离开了，走到章逸老师的身边。 “老师，其实我很想知道一些事情，你从央美毕业之后为什么没有留在首都，却来到我们学校给我们上课，像你这么有才华抱负的人怎会甘愿屈居于此。” 章逸面对这个问题倒不意外，思考片刻后一字一句说来。 “你应该听说过古人的‘出世’和‘入世’这对名词，我从法国留学回来，先是去了北京几所美术高校、研究所、相关国企行业寻找合适的工作，后来我在一所创意画坊里卖画，收入寥寥，一段时间之后我开始厌倦每天周而复始的环境，一成不变的工作，不满老板的意见吵了一架。索性入世不成，出世亦未不可。我回来墨城，也算是和久别的父母相处一段时间。吴大西以前和我是同一个导师不同届的学生，也算是同门师兄弟，他让我来启墨教教书，透透清新空气。” 经章逸老师的解惑，小良茅塞顿开，许多疑惑也化解了。 “那么老师，你会留在这里多久，你接下来有其他的打算吗？” “可能只有两三个月，我赌气地离开北京，总是会回去。不过在启墨的这几天里，我有点想起高中时候的事情，倒也是蛮喜欢这里。这几个月里，我保证尽量上好每一节美术课。” “你之前和我讲到的去更大的地方，你觉得我必须要考取北京的大学吗？”小良最后一个问题。 接触章逸之前，他从未想过高中以后的事情，去什么地方继续求学，选择美术专业的哪个方向，会不会留在这座城市生活，一切对于生活规划只有一周的小良来说遥远的如地球到银河系之外的距离。 章逸老师第一次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位稚嫩的高中生，揣度着他的想法。 “我指的更大的地方，不单单只是大学，在那之后还有更广阔的天地，就像现在我一样。我只是想对你说，不要太执着于你目前的处境，也不要太在乎高中时期画画这件事给你带了的成绩，你要有长远的眼光。” 章逸带着会心的笑容，离开了安静的画室。 此刻的小良还并不明白他话中的深意，在他眼皮子底下最关键的还是接下来斗画比赛和追求小雨的事情，太遥远的念想不要也罢。 直到两个月后，站在斗画决赛的舞台之上，失败累累的他才真正体会到其中的滋味，何必太挣扎在高中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