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赤子方远
日上中天，午时已至。磨剑试练的初试已经开始有三个时辰了，因为此次初试地点设于九黎千山万壑之中，所以来观看初试的人没法知晓试练情况，在校武场上转悠几圈后，约好落日之前在回来观看结果，便是陆续散去。 高台上的三位长老倒已悠闲地坐下喝茶下棋，他们并不用全程关注试练情况，九黎子弟素来规矩，本不需多去忧虑，何况既是试练自早有安排谷中高手暗中察看，三人此刻只需静待落日便可。 九黎山脉白雾峰，此峰因中年白雾缭绕故而得名，只是今日晴空万里，这白雾峰倒是少见的没被烟雾环绕，对于参与今日试练的九黎子弟来说，实在是一个小小的安慰。 白雾峰位于万鸟林后的山峦中，极有可能藏有令牌，若是今日大雾沉沉，参与磨剑之试的弟子可得被这山林整的晕乎不已了。 当时飞入万鸟林中的九黎子弟，眼看四路，耳听八方。几个眼力过人的子弟硬生生的从那千棵古树中觅出了几个令牌，拾取令牌的子弟皆是不敢逗留，都是大展身法而去，毕竟周围皆是对手，若是群起而攻之，手中令牌必将丢失，不如先逃开去，在研究牌后的暗语。 许多没有找到令牌的九黎子弟在兜转几圈之后，便是飞奔出林，有的去了林后山峰，有的则是跟去了方才得到令牌的几位子弟的去路，心中所思，昭然若知。 这样一番折腾下来，九黎子弟已经翻越搜寻了几座山头，但只有少许子弟得到了令牌，未能得到的只好继续搜寻，有的则是与找到令牌的好友相伴而行，几人合力破出暗语，找到更多的令牌。这种方法在此时无疑是较有效率的办法，只是令牌数量有限，这种团队的人数终究不会太多。 完全没得到令牌的九黎子弟却也有不少已经开始相继抱团，一边搜寻令牌，一边留意那些得到令牌人的动向，毕竟可以通过他们找到令牌的线索，又或者在最后时刻……可以击而败之，夺取他们的成果，这虽然听起来狡诈冷酷，但这磨剑初试，本就允许此番行径的，众九黎子弟心里都是清清楚楚的！ 因为这些情况，为了避开耳目，许多九黎子弟只好和大部队分散而开，交际好的抱团离开，剩下的也是避开旁人，孤身行动。不过孤身行动的人终究是少的，毕竟九黎谷虽说是一方广阔深谷，但谷内人口不多，众子弟可以说是从小便是知根知底，多数相交甚好，真没什么朋友的人到底是没几个的。 此刻在白雾峰山林之中孤身行动的方远恰恰就是这么一个人。他身材欣长，一头长发用一根简单的青带系于脑后，面容清秀，此刻穿着一袭青色劲装，白布缠手，给人一种干净舒服的感觉。 然而，和方远相处过的人并不觉得舒服，这个人实在太闷了！ 方远是方泰横长老的金孙众所周知，从小也不乏家族同辈和外族同龄少年找他玩耍，然而方远这个人永远不会主动和别人说话。 你若和他说今日在哪片山林发生了哪些好玩的事，他总是抿着嘴安安静静的听着，听完之后依旧是听完之前那副毫无表情的呆滞神情，永远不会说出什么评价，到你问他觉得如何之时？他才会开口说声：“啊？”倒让人不知道他是没听呢，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久而久之，找方远玩耍的人越来越少，而他依旧整日呆滞着神情，不管发生何事都不哭不笑，哪怕方泰衡长老怒其不争，甩了方远一个大耳光，他依旧是那副不知所谓的表情。 这个人从不和他人交流，每日日出按时去习武练拳，日落按时回家，从不会和其他孩子一般玩得不知天昏地暗，他经常一人出入山林，时不时带回一些受伤的小鸟小兔子什么的回来，喂养几天，便又放它们归林，这些便是他唯一的兴趣爱好，比起与人交流，他似乎更喜欢和这些不能说话的生物打交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自己不爱说话的原因，方才对这些同样不说话的小东西感到亲近。 不过身为九黎子弟，本就没几个人可以打交道，若连身边的人都不好好结交，又如何在这一方天地下更方便的行事。 方远此刻行事很不方便，因为他没什么朋友，也不打算在别人身上争夺什么，他一个人安静的找完一片山林，又跑到下一个山林，继续一人搜寻着。 此刻正是秋日，方远行在山林之中，踩着厚厚的残枝落叶前进着，他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毕竟从小出没这片山林，他对林中的景象心中有底，若长老们真在其中隐藏了些什么，方远觉得以自己对这片山林的熟悉，总能看出些端倪的。 可他至今依旧没有什么收获，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些跑在前面的子弟发现取走了，又或是被什么动物给叼走了？方远心中这般想道，他叹了口气继续前进着。 此次初试便已如此困难，形势严峻更甚往年。自己天生愚钝，又无甚朋友，怕是又得早早出局了，爷爷只怕又要大发雷霆了吧。方远心头想着，忽然脑中浮现出一位少年温煦的笑脸，是呀！他也参与了此次大赛，是他的话一定可以待我轻松过阵吧！ 方远想到此处立马摇了摇头，心中暗道：“我竟这般没用，本就天资愚钝，还想着拖三少爷的后腿，真如爷爷所说无可救药了吧……”这样想着，他又是叹了口气，苍白木讷的脸上，浮上了少有的愁容。 “我说你这唉声叹气的是做什么啊？隔壁山脉的小狐狸死了，还是前年养的小黄鸟给吃了？”身后的上方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方远一惊，连忙转身回头望去。 只见一位剑眉星目身着黑色劲装的少年，正倚坐在一刻粗树枝上，笑眯眯的看着他，这位少年除了沉池还能是谁呢？ “三……三少爷。”方远惊道，他不常说话，出生到现在一十八岁可能说的话不过百句，但这百句话中有十之七八都是和眼前这位三少爷说的。 对这位三少爷方远有着对别人没有的亲切感，他觉得沉池这个人不像其他人老说着一些不知何物的东西，沉池从不和他说他自己的事，老是扯着方远问这个东西如何那个东西怎样，问的都是些方远知晓清楚的事物，说的事物也让方远大感好奇。 他知道沉池从小喜爱戏弄他人，却从不觉得这个人心高气傲，沉池曾和他一同入山看山林鸟雀，奇珍异兽，两个没啥朋友的人，在很小的时候就已拥有了牢固的友谊。 沉池从树下潇洒落地，笑着看着方远，还未说话，倒是不爱说话的方远先开口了，“你……你怎会在此地？”今日可是磨剑试练啊！他当然知道沉池那放荡不羁的内心所向往的是何物，今次之试对于沉池来说可是久等方至的！他此刻应在大队的最前端，获取令牌！怎么还呆在在白雾林这个可以算是起点的地方啊？ 沉池嘻嘻一笑，道：“怎么？你能在此地，我就不能在此地啦？” 方远见沉池嘻嘻哈哈，似乎全然不在意，还在打趣着他，他却不禁急了，沉池这人对于他来说太重要了，他将沉池视为命中唯一的知己，最好的朋友。沉池多年的念想已在眼前，怎可如此嬉戏对待，方远不禁怒道：“你此时当站在那边！”方远指着远方的九黎群山，脸色发红，身子似乎也因气愤而在抖动。 沉池见方远这般激动气恼的神情，先是愣了下，而后便是知晓了这位发小的心头所想，他心里不禁微微一暖，笑着说道：“这不是需要你的帮忙，来找你帮把手嘛？” 这回倒是方远愣住了，他张了张嘴，指着自己问道：“找……我帮忙？” 沉池笑着点了点头，肯定道：“是啊。” 方远忽然想道之前自己所想，他不禁低头皱眉道：“可……可我天资愚笨，并不善发现，更莫谈破解暗语之类，就算是要一同去争夺他人令牌，只怕我武功尚浅，拖了你的后腿。”他声音细小，但沉池却是听习惯了，此刻倒也是听清楚了他说什么。 沉池用力一拍方远的肩头，吓得方远一跳，他抬头看向沉池，沉池此刻正目光炯炯的望着他，沉池说道：“谁说你愚笨，武功不行的？我完全不觉如此啊？方远相信我，你的能力并不在于他人之后，只要你想，你完全可以站在他们身前。” 望着沉池信任的目光，方远心头一颤，双眼竟是瞬间湿润了。从小到大，这个人一直肯定者自己，相信着自己，为何自己便不能相信自己呢？三少爷他从未骗过我，他说我行，那么我一定能行！方远心头这般想道，便是激动道：“我……我要做什么？”他声音竟是大了起来，仿佛内心之中有盏火，已被沉池点燃了。 “这个嘛……”沉池说着，便在方远惊骇的目光中，从怀中掏出了一大堆铁牌，竟都是那刻字令牌！沉池笑道：“帮我守好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