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德城奇事（4）

    赵素素是个认死理的犟丫头。..

    她那点豆蔻怀，随着盖指印的纸被焚，玉翘蛇口救人而渐淡，现见周大哥手段残暴凶狠。心里陡升惊惧，竟又起几分侥幸，这个嫂嫂时，眼里总浮一抹同。

    玉翘哭笑不得，和她支支吾吾隐晦的讲过几次，小丫头听的懵懂无知，她便想这样未尝不好，怕了就不会再生觊觎。终不再提这羞人的事。

    彼此褪去心结，无了周振威这层忌讳，赵素素天真直爽，玉翘本就极易相处，言语来往也就半功夫，竟大有相见恨晚之势。

    这，已至申时，天际烧红云，碧秀紫眯眼打着盹；赵素素独自玩着解巧环，兴味正浓；玉翘含一颗糖腌梅子，咂那酸甜滋味，纱窗外风景，扭头把话问赵素素：“碎花城那里你可熟？”

    “岂只熟，哪条街头巷口我没走过？”赵素素颇为得意：“最常去的，是官道边那条乌金街，两边皆是医馆药铺，胡家坐堂大夫听说曾是宫里太医，医术好，嘴硬心软，总撅山羊胡子脾气；石鱼印药铺，里厢南北海6药材一应俱全，孙jiejie总让我去那里采办，进门两边满墙山水画，碎花城是个黄沙粗石之地，乍见真觉的美，听说还是名人画的.......!”

    “那是书画大家李成的真迹！”玉翘戚戚低说，乌金街在脑中显了形，不长亦不短，仄bī)狭窄，两边店铺满满当当，父亲病重那几年，她是不敢去胡家或石鱼印这样的大铺，药好价贵，可她手上没银钱，那里也不给赊账。

    “谁知道呢！”赵素素不以为意，咽了下口水，继续笑道：“马行街离军营近，每晚夜市直到三更才罢，卖羊汤肚肺的，油酥茶牛羊的，各种菜油饼最出名的是个胡人老爷摆的摊，专卖野猪灌的肠，把煮熟一截甩案板上，切切垛垛的，那香味儿，飘到军营帐篷里，周大哥就馋，常让我去打一壶烧刀子，再切一盘肠，第二保准打胜仗。”她顿了顿，皱皱小而的俏鼻，压低声说：“每次我一路走一路拈着吃，周大哥都没察觉少了呢！”

    玉翘噗哧一笑，那般心思缜密的男人，怎会不晓，是懒得搭理吧！

    想未嫁那会，为讨自个欢心，他用油纸包过几串野猪灌的肠，巴巴给她送来，那般油渍渍的，其实她并不喜那股味道。

    转念一忖，眉眼便浮诡色，笑问：“你周大哥在军营里可招人喜欢？”

    “嗯！”赵素素重重点头，“孙jiejie就很欢喜他。还有那些个花娘，但凡在城里瞧着周大哥，皆要凑前拋脸嘻笑，被斥也不肯走呢！”

    玉翘淡下脸来。前世那时，她遇到的镇远侯，功成名就，肃清酷冷，早已无人敢近放肆，更况区区花娘！

    “是流院的么？皆是头牌花娘！”莫名的，眼前就晃过风万种的秦惜月，蓝黑一唱戏的鸨儿娘，还有，鬓染霜的那位烧火婆子。

    “流院！”赵素素认真的凝想，稍刻才道：“碎花城的花楼皆在百胭巷，头牌多的花楼里，未曾听说有流院！”

    玉翘心生疑窦，掐指算来，前一世此时，她还在漫漫配路上颠沛流离，而流院，此时应开的风生水起才对！怎会没有？！

    厢门“吱”的拉开，惊醒了碧秀紫，皆望去，是周振威。赵素素脸色一变，顾不得话说一半，抿紧了唇，弯腰俯低，从一侧直接跳下地，瞬间没了影。

    周振威蹙眉，抱玉翘下车，边疑惑道：“那丫头怪里怪气的，这几见着我跟见鬼般，溜得比兔子还快！”

    玉翘笑而不语。谁让他将她好生欺负，后来她取过铜花镜把前照，莫说小丫头，连她自个见了，也臊的脸通红。

    她如今子愈苯拙，又接连赶路，已数没给过他了，平里四周总有人边绕，他想偷个香，也被玉翘又躲又闪的给拒了。估摸着这位大老爷心中早已不爽，逮着这事儿就把嘴瘾过得足足的。

    .......

    远远即见城门大开。望去古色简朴，只在城门上方用红料大书“德城”二字。

    这是山东辖区内一个小县，自然不如沧州气势磅礴，不过门边还是停驻一顶官轿，十数位青衣皂帽的衙役，手持毛竹刀整齐立一边，瞧着他们一行过来，师爷打扮的掀起官轿的帘子，低声嘀咕几句，从里便下来一人，乌纱帽，着石青色常袍，绣鹭鸶图案，腰佩银带，个不高，四方脸，还算敦厚。

    周振威便晓他是德城知县林栋。四十年纪，朝中并无人脉，做六品知县数年，政绩平庸。

    不动声色打量，那林栋已带领师爷及衙役行过跪拜大礼，毕后起，二人寒暄数句后，林栋笑问：“天色已晚，周大人可已寻到下榻之处？”

    “这倒没有！”周振威沉声回：“正去寻驿馆休憩歇整。”

    林栋忙拱手恭敬道：“前些即晓大人从德城过，已令下官女眷腾出几间空房来，皆打扫收拾干净，今特备下晚膳，大人若不嫌衙门清寒，饭食粗糙，不如同我一道回衙歇息。”

    周振威还有些犹豫，那林栋倒会察颜观色，适实又笑道：“实不相瞒，下官不才，手中正新办一案，迟迟不得其解，亦不敢误断冤判，毁为官清誉。早晓得周大人足智多谋，且断案如神，还求大人指点迷津一二！”

    见他如此诚恳，周振威亦不再推辞，翻上马，任由官轿及随行衙役前方带路，后亦紧步跟随。

    ......

    玉翘随在周振威后，进了县衙。边走边不着痕迹的四散打量，西拐为花厅，走至尽头是签押房，再出花厅，是一处院落。

    这德城县衙委实贫寒，诺大的院落，竟未曾修筑池榭假山凉亭台阁等物。只种了一溜绿杨弯柳，白梨粉桃。却也不多，目皆是凄凉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