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闯 山
天刚放亮,摩天崖山寨彻底被喜气点燃。 整个山寨的人都被动员起来,风风火火开始装扮工作。粗陵石堆砌的山寨里,到处是四处忙乱的人影。被使唤跑腿打杂的小喽啰堂前屋后来回乱窜;带着自己手下干活的小头目喷溅着唾沫,大声吆喝着指挥。 有那心眼儿活的小头目,在指挥搬运东西、准备酒rou的过程中,安排手下偷偷给自己人截留了一部分,准备忙完了这茬回去大快朵颐。有管事的发现了这种小动作,让小头目把偷拿的东西放回去。小头目拒不认账,声嘶力竭地和管事争吵。一伙土匪兵站在旁边既看热闹、也躲清闲,不时插言几句,大声起哄。 整个山寨忙乱成了一锅粥。 当班巡哨值守的土匪兵本来要走,看到这场面,估量今天回来只能够喝洗锅水了。也借口帮忙趁乱偷出不少酒rou,躲到山寨外你一口酒、我一口rou享受去了。 至于巡哨,今天大家都很忙,当家的都顾不上,也没人督促,明天再说吧! 山寨聚义堂前宽阔的演武场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全部摆放上长条桌椅,门楹窗上都贴上红纸红布;聚义堂里腕口粗的大红烛整行、整行地点亮,照得屋里明晃晃亮。 堂里临时设置的上位摆了两把椅子。张正福夫妇二人被绑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充当拜堂时的长辈。怕到时候二人胡喊乱叫败了兴致,嘴上给绑上了红布条。 现在二人一个只能“呜呜”,一个只能“嗯嗯”。除了大眼瞪小眼,再也无计可施、无可奈何。 聚义堂里的东侧是一个大通炕。摩天崖在家的七个当家头领正盘腿坐在炕上吆五喝六地喝酒。 西北苦寒,每间屋里都盘有火炕。吃饭、来客、聚会都在炕上进行。 杜老大兴致很高,对敬的酒杯来杯净、碗来碗干,不一会儿就红光满面。 祝老二见这样下去杜老大可能会在拜堂前醉倒,插嘴劝道: “大哥,今天你高兴,兄弟们更高兴。不过你现在还是慢点喝。等拜完堂,全山寨的弟兄们都要给你贺喜,到时候有得喝呢!你千万得撑住喽,别还没入洞房就不省人事了。大喜的日子,让新娘子独守空房,人家可不愿意呢。” 炕上其他几个人闻言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起来。 杜老大一摸自己光秃秃的头顶,笑骂着说:“祝老二,你他奶奶的!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倒急上了。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今天别说才喝了这么点,就是喝了成缸的酒,老子也非得入这洞房,把新娘子给办了。这么稀罕的一口嫩rou,要是等明天那还不把老子给憋死啊!”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众头领又是一阵捧腹狂笑。 张夫人在椅子上听得众土匪yin词****,污秽不堪,既羞且恼。又痛心女儿的悲惨命运,忍不住流下泪来。 杜老大一眼扫到张夫人在那里暗自哭泣,想说什么却又按捺住。 祝老二看出杜老大嘴里有话,问:“老大,你想什么?” 杜老大叹口气:“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从赤手空拳到今天这番局面,全是因为我老杜重情讲义,说话算数。大家伙都愿意跟我干。” “本来这个年龄最大的美人是要分给兄弟们的。奈何这次娶的是压寨夫人,不是纳妾,还得考虑个长远,所以压寨夫人的妈也是我的长辈。这要是给了你们,就错了辈分、乱了伦常了。还请兄弟们多多包涵。” “剩下的那两个小美人,这次老二、老三算是头功,就赏给他们了。你们可不要心里不服气,吵嚷起来坏了大伙儿的情谊。” 杜老大这番话既拉又敲,深得领导精髓。众土匪头领都是绿林豪客,重的是义气,讲的是血性。让杜老大一番话说得热泪盈眶,哪里还有什么不满,更是可劲儿地向杜老大敬酒,表忠心,宣誓言,场面愈加的混乱。 一来二去,杜老大酒量再好,也是醉了。 酒气上头,行事就百无忌惮。想到新娘子那惊世绝艳的风姿容颜,杜老大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sao动,哪里还等得到拜堂入洞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大着舌头对其他人说:“你们喝着,我出去办个事。你们谁都不许耍赖。今天要是谁没醉,我就和他没完。” 边说着话,杜老大边从炕上下来,急急匆匆就出门去了。 众头领彼此交换了个了然的眼神:这杜老大是猴急了,都等不到拜堂入洞房,这是要找新娘子泻火去呢。 把眼中的妒火藏在心底。炕上的头领们又开始吆五喝六地喝起酒来。 ---------------------------------------- 山寨后院里。相比前头的沸反盈天,这里安静了许多。 张娴雅被两个山寨的婆子硬披上了凤冠霞帔后绑住手脚僵卧在床上。想到即将到来的命运,感觉自己就像《红楼梦》里的妙玉,最后的命运是被践踏到污水烂泥中。心中悲苦至极,胸口憋闷至极,眼泪不断线地往下淌,只想一死了之。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身酒气的杜老大晃晃悠悠走了进来,冲着床边的两个婆子喝令:“你们出去。” 两个婆子哪敢多言,胡乱一福身赶紧溜了出去。 杜老大红着眼睛,看着大红喜袍下张娴雅玲珑的身体,就像个初哥般喘着粗气,使劲地咽着唾沫。 稳了稳心神,杜老大反手把门关上。本想矫揉造作先说上一番,调理调理气氛。奈何却胸无点墨,说不出半句雅词,美色当前更无半分耐心了,“嗷”一嗓子就向张娴雅身上扑去。 张娴雅手脚被困,只能蜷起双腿,使劲一蹬,踹得杜老大踉踉跄跄地又退了回去。 掸掸胸口被踹的脚印,杜老大“嘿嘿”浪笑着说:“嗨!看不出来还有点野性。不过你越这样杜爷越喜欢,这样玩起来才带劲啊。” 说着杜老大右手一拨张娴雅再次踹来的脚,左手使劲一扯张娴雅的上衣。“刺啦”一声响,大红的喜衣已被扯裂,里面白花花半截春光漏了出来。张娴雅惊叫一声,刺激的杜老大更是兽性大发。正待伸手去扯裙子,门却被从外面使劲撞开。 祝老二气急败坏地冲进来喊: “不好了! `头狼'来了!” ------------------------------------------ 梁三儿一个人站在摩天崖山寨的门口,手里提着一盒点心。山风吹荡着长袍下摆,像吹走了他浑身的痞气般,露出三分雅骨,有那么一股飘逸在身上。 不一会儿,山寨里传来纷沓的脚步声,祝老二带着几个人从里头走出来,拱着手说:“今天早上我就听一只喜鹊一个劲儿的在山寨里头叫。我琢磨着今天要来贵人呢。这不真应准了,原来是三爷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来迟来迟,恕罪恕罪!” 梁三儿嘴角往上一翘,虚情假意道:“梁某有事路过贵地,听闻山寨里今天要立山寨夫人,这可是大事啊!梁某一定要来贺喜。只是来的匆忙,来不及置办贺礼,过后梁某一定补上。以后我们白家堡往来的生意还要靠贵寨多多关照呢!” 祝老二肚里大骂:“关照?******这方圆千里哪一家山寨不看你们白家堡的脸色过日子?什么时候轮到你们白家马队的人主动拜山了?你今天来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绝对没安好心!” 心里如此想,脸上祝老二不仅没有流露出半分敌意,反而笑得更加欢畅了:“哎呀!我们也就是一伙穷棒子苦中作乐,自个逗自个玩儿呢。哪儿敢劳驾三爷的大驾。您能来就是我们天大的福分,哪里还有嫌弃的道理?三爷说笑了。祝某有失远迎,三爷请!” 说着祝老二脸色一肃,一束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梁三儿正要举步上前,门口的两个土匪把手一伸。 梁三儿笑笑,光棍地从长袍里掏出两把手枪,又从袖筒拿出两把匕首,扔在一边,然后把手向上一举。 一个土匪过来收走了梁三儿的武器。另一个土匪过来从上到下搜了身后冲祝老二摇摇头。 祝老二这才拱手道:“道上的规矩不能坏,多有得罪。三爷,里面请!” 梁三儿无所谓的摆摆手道:“请!” “头狼”的威名太盛。祝老二也没敢把梁三儿来拜山的消息传出去。所以聚义堂前的空地上仍是一片混乱,人来人往,喧嚣吵杂。只是祝老二带路路过的时候才让让路,根本就没人多留意。 聚义堂里,杜老大在炕上正襟危坐,其他几个头领在炕桌两边顺序而坐,脸色都很凝重。 摩天崖山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物资储备丰足。虽不见得怕了白家堡,但山上人吃饭穿衣和做各种有本、无本买卖都得下山,难免有与白家碰面的时候。平日里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扰。但白家毕竟势大,又有官军做后援,要是招惹白家肯定是不智之为。所以众头领对梁三儿冒昧拜山心里都很惴惴,不知白家怎么地盯上了自个儿。 本想避而不见,但梁三儿一个人前来拜山,既是诚意,也是胆量。如果不见惹恼了梁三儿不说,也显见的自己怕了梁三儿,传出去坠了山寨的威风,让道上的人耻笑。 梁三儿刚一进门,绑坐在正面椅上的张正福夫妇二人就像发了疯一样不住地扭动,嘴里“呜呜”乱叫,眼泪汪汪地,从来没觉得梁三儿像今天这样的亲。 梁三儿两眼平视,好似没看见,转身朝炕上拱拱手说:“梁三儿今天来向杜当家的贺喜了。”
杜老大酒还没全醒,头还晕晕乎乎地,傻里傻气地也拱拱手,又觉得不像,急忙放下来,伸手招呼道:“梁三爷真是客气。别在地下站着,快上炕来坐。” 梁三儿也不客气,随手脱了长袍扔给跟在后面的祝老二,把脚搭在张正福坐的椅子边上开始解绑腿。张正福不断挤眼色,还想再“呜呜”套近乎,“兀”地眼睛却一下子睁得老大,一声都不敢吭了。 原来梁三儿绑腿解开后,藏在绑腿里的两把手枪露了出来。还没待杜老大等反应过来,梁三儿旋风般一转身,左右开弓,“啪啪啪啪”就将屋里的众头领全部打倒。 屋外正在忙乱的土匪们听到枪声顿时炸了窝,刚想冲进屋里看情况,梁三儿已经顺手拿起杜老大他们挂在炕柱上的撸子,调到快机,走出屋冲院里的人群一顿狂扫,立时放倒了一大片。剩下的抱头鼠窜朝山寨各个角落逃去。 山寨外的树林里,温大成一伙脸上蒙着黑巾。每个人的马鞍桥上拴着三枚手雷,铮亮的马刀出鞘,支楞着耳朵听山寨里面的响动。当听到连环的枪声从里面响起,温大成呼喝一声,带队向寨门冲去。 看守寨门的土匪听里头出了状况早冲进去了,此时寨门大敞着。温大成和手下顺利冲进寨门,二话不说拿手雷朝四下里乱丢,把个摩天崖山寨炸的浓烟滚滚,血rou横飞。众土匪一是措手不及,二是平日里多干的是打家劫舍的事。欺压良善还可以,像这样当面锣、对面鼓、硬碰硬的仗根本就没经过。被温大成的马队一冲,根本组织不起像样的抵抗,头领又死了个精光,没有一个主心骨,不一时除了打死、打伤的,剩下的全跪在地上投降了。 清理战果,从梁三儿爆发到最后一个抵抗的土匪被打死,前后竟不到10分钟。这里面固然有山寨的人放松警惕、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因素,但梁三儿、温大成一伙的战斗力从中也可见非同一般。激烈的对抗中,也不乏悍勇的土匪顺手拿起棍棒、刀枪冲锋向前,奋力反击,但在温大成一伙上下翻飞的马刀面前,竟无一合之将。梁三儿竟以区区十几个人就剿灭了一个山寨。 将后续的事丢给温大成。梁三儿一步三晃的返回聚义堂,却不忙着给张正福夫妇松绑,反而装作刚认出的样子,惊讶道:“呦,这不是张县长、张大人吗?您不是在三议县秉烛办公吗?怎么有闲情逸致在这儿消闲呢?难不成您和这里的土匪是亲戚,串门来了?” 说到这里,梁三儿自己先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伸手将二人嘴上绑的布条解了下来。 张正福对上土匪是束手无策。但和梁三儿在三议县你来我往、绵里藏针斗了好长时间,对付起来却是得心应手。 装作没听见梁三儿的话。张正福情真意切地说:“这次真是多亏了梁队长了,不然,正福一家危矣。不过,咱们先不忙叙旧,当务之急要先找到娴雅和她的几个弟妹,迟了怕有变故啊。” 听到张娴雅,梁三儿老实了许多。急忙解开张正福两口子的绑绳。走到屋外,随便找了个土匪小头目,狠狠一顿毒打,很快就知道了关押张娴雅的地方。然后一伙人结伴匆匆赶去解救。 再说张娴雅,虽然杜老大施暴未成、气急败坏地又走了,但也被惊吓个半死。思绪混乱到极点,莫名其妙地想起梁三儿。 在三议县,所有人都知道梁三儿对自己垂涎三尺。有几次借故递送东西很是被他摸了几下手。但只要自己翻脸唾骂或气急而哭,梁三儿都会停了过分的举止,反过来千方百计哄笑自己,逗自己开心。只是自己始终看不惯梁三儿的色痞像。加之梁三儿又是白七爷的忠心走狗,帮白家欺负自己的爹,所以张娴雅对梁三儿从来都不假以辞色。尤其是有一次自己的胸衣不翼而飞,想想除了梁三儿再无可能是他人,张娴雅就对梁三儿更恨的咬牙切齿,发誓再不见面。 只是此时此刻,自己身处绝境,只希望梁三儿能从天而降,解救自己出危局。至于为什么希望是梁三儿而不是其他人,张娴雅自己也想不明白,大概是梁三儿身手不错吧? 外面枪响炮炸了半天,张娴雅也听着了,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担心杜老大再进来施暴。正在提心吊胆之际,“吱呀”一声门响,又有人走进了屋里。这人进门也不说话,扣扣索索就开始解自己脚腕上的绳索。张娴雅寻思可能是土匪为了方便施暴才来解的,攒足了劲儿弯膝一脚蹬出,正中此人眼窝,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哎呦”一声惨叫。旁边又有几人惊呼,听声音可不正是自己的父母弟妹?? 张娴雅大喜过望,也不及想误踹了谁,只觉得心中欢喜满满的充塞了胸膛: 自己这是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