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饿鬼拦道
这动静要放在平常算不上多惊悚，但在原本空荡无人的鬼宅里响起来，那可就太刺耳了。是某种尖锐物体剐蹭木板的声音。 重璃看向琚龙，话还没说，琚龙就已经撒气一样喊出来：“不是我！我只是把他们掳来这里方便……问话。这宅子我之前也没来过。” 琚龙毕竟不是湛都人，要找个不引人注目又方便审讯的地方，那这44号鬼宅确实挺合适。 这么一说，燕和铃倒是想起一件事，问琚龙：“不是有豹子兄弟待的废楼吗？”刚问完她又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那地方被重璃收了，所以你不能用了对吧？” 琚龙横她一眼，没好气地说：“收那地方的人是路遥，不是我！” “路遥？”燕和铃记性不算差，立刻醒悟：“是说那个蓝衣少年？” 这次琚龙没回答她，但有时候不说话就是默认。燕和铃暗自琢磨，听他的口吻，这叫路遥的蓝衣少年应该不是他手下，再加上巫真师父所说，那人恐怕是寂灭的部署。那看来，这寂灭跟琚龙真是分开的两条线，看似拧成一股，但背地里恐怕要分个嫡庶之别啊。 她这正想着，拉门外那些不甘寂寞的黑影们开始爬进来了。 这回燕和铃看清楚了，但看是看见了，却还不如没看见呢。爬进来的东西确实是人形，但全都黑漆漆的像是刚从火灾现场里扒拉出来的焦炭。五官看不到，与其说看不到不如说模糊一团，就好像隔着磨砂毛玻璃的感觉。 它们爬行的速度不算快，指头上长指甲刮得地上嘎吱嘎吱响。它们的速度并不快但姿势很诡异，就好像四肢被生生折断，只能挪挪蹭蹭地往前 燕和铃心里一哆嗦，不过好在重璃他们在，心里倒是不慌。 “真丑，还没粽子好看呢。”燕和铃皱了皱鼻子：“这什么玩意啊？” 就在她问的当口，隐隐有铁链拖地的摩擦声响起，榻榻米也跟着又颤了颤。 重璃皱着眉，紧盯着拉门说：“阴马。它们是阴马。” “马？可它们长得都是人样啊？”燕和铃的疑惑招来了琚龙的一声嗤笑：“长得人样就是人吗？愚蠢，我叫你死女人，你也是死的喽？” 燕和铃反而点点头：“我当然没死，不过你就名副其实了，蛇精病。” “你！” 重璃本来全部精力都在那些阴马上，结果这边自己人斗上嘴了。他侧头眼神严肃地扫了他俩一眼。那光景跟老师查堂发现俩不良学生一样。俩人顿时也有点蔫。 “这是小鬼的座驾，将死人掏空，里面塞上阴柳孤竹还有刚出生没睁眼就溺死的马胎毛，埋到终年背阴的十字路口中心，七七四十九天后挖出来烧掉，就成了阴马。”重璃声音低沉，面容冷俊。 琚龙盯着那些不断爬行的阴马，突然开口：“哥，情况有点不对！” “嗯。”重璃点了下头，眉间阴云笼罩。 “怎么了？”燕和铃见那些家伙虽然爬来爬去很烦人，长得又丑又渗得慌，可毕竟没有其他伤害。可看他俩的神情却似乎很严重。 面对燕和铃，重璃总会多份耐心与柔情：“这不是一般的阴马，是专门给鬼差骑的座驾。但它们都被打断了手脚。” 燕和铃一听，这鬼差就相当于人间的执法武装力量啊。谁敢卸了它们座驾的腿脚？除非……有更厉害的东西在这里。 铁链磨蹭地面的声音再次响起，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刺耳。 琚龙显然已经没了耐性，手一挥，战镰锋刃寒光一旋，靠近的几只阴马就被斜向斩成两半，粘稠得像是丝绒般的黑烟源源不断地冒出来，被斩断的阴马瘫软在地，化成片片黑色痕迹。 “别乱来，你过来。”重璃招呼着琚龙，将他跟燕和铃都挡在自己身后。琚龙眼底微微诧异，随即掠过丝愧疚与沉痛，但转瞬即逝。他强硬地挤到前面，哼了哼：“让那死女人老实点就够了！” 重璃瞟他一眼，说道：“待会有什么情况，你保护和铃，我开道。” “你疯了吧？你让我保护这个死女人？”琚龙不怒反笑：“哥你是重新复生一次迟钝了吗？你就不怕我趁机杀了她……” “你不会。”重璃语气肯定：“我信你。” “凭什么！” “凭你是我弟。” “呵！”琚龙还想嘲讽几句，却被重璃接下来的一句话彻底封住了。 “我知道你是琚龙，没当你是明哥儿。” 突然间，琚龙无话可说，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盯着重璃，嘴唇微微颤动好像有什么话要冲口而出。但最终他还是忍下来，嗖地撇开头。 僵局也就此刻被打破。 随着铁链磨蹭声加剧，敞开的拉门外出现道人影，浑身上下一袭黑，样式有点像清朝衙役的服装，破烂不堪。身材并不高壮，相反枯瘦如柴，都能透过布料数出有几根肋骨。 他头戴着很高的白尖帽，脸上蒙着块破布，只露出双灰白的眼睛。他浑身上下缠绕着铁链，拖拖拉拉了一地。只要一动就会发出刺耳的磨蹭声。 燕和铃不认得他，反应倒还不大。但重璃跟琚龙却不自主凝神吸气：“鬼差！” “这就是鬼差？”燕和铃琢磨这地府的生活也太清苦了点，弄得这么狼狈跟街边乞丐差不多啊。 重璃紧盯着那鬼差，摇了摇头：“是被锁在这里了，既回不了地府又挣脱不了，怨气极重。” 像是印证重璃所言，那白帽鬼差忽然仰头张嘴长啸，漆黑腐烂的口中冒出刺耳尖锐的啸声。 那声音很难形容，好像并没有实质，但却不停地在你大脑意识里盘旋，翻搅。 燕和铃只觉得心脏无比难受，有种要撕裂的感觉。就在她抱着头往后缩时，重璃将她轻轻搂在怀里，轻声细语般的呢喃从头顶倾泻而下，为她驱走了所有难忍与烦躁。 燕和铃紧紧扎在他怀里，再怎么勇敢爱冒险她都只是个普通女孩而已。可紧接着她感到自己被重璃抱起来，猛地往前冲。她连忙睁开眼，只见白帽鬼差仰天怒啸中喷吐出大片大片的蝇虫，黑压压一片遮天蔽日般地朝着他们扑来。 重璃抱着她往前冲，而琚龙则挥动战镰，弧形寒光劈开黑色虫云。 他们冲出拉门，蓦然间，一只模糊漆黑的手从廊沿下伸出来，揪住燕和铃的头发。她不禁尖叫一声，头往后一仰，正与只阴马面对面。 这持续了两秒钟，拽住她的黑手就折断，飞了出去。 琚龙的战镰寒光闪烁，他似乎有很大怨气，刀锋直接捅进那阴马胸部，然后搅得稀巴烂才甩脱。无数粘稠的黑丝缠绕在战镰上，还溅到他身上少许，惹得他怪叫一声。 “谢谢！”空隙间，燕和铃冲他喊了一声。后者满脸懊恼不已，又因粘了那黑液，气得跳脚又没办法。 身后乌压压的黑虫云紧跟不放，周遭还时不时有阴马窜出来。 这一路上，琚龙都勇冲直前。燕和铃估计他这是唯恐落后会被摊派上照顾她的任务啊。 只是前进的速度突然停止，重璃搂着燕和铃脚下一蹬，直接从长廊上旋身跃到庭院中。琚龙也落在他身旁，充满戒备地盯着廊上。 一双双干枯的手从廊板上伸出来，挥舞挣扎着。 它们扒着边缘爬出来，个个青面獠牙，硕大的肚子，挥舞着芦柴棍般的细瘦手脚。它们呲牙咧嘴，冲着重璃他们咆哮。 “饿鬼拦道！”重璃眸光一沉，将燕和铃放下来。 琚龙咋舌，怒气冲冲：“管它什么饿鬼，让我先砍了它！” “等等！”重璃似有所悟，一把拉住琚龙，抬头迅速张望。猛地瞧见他们身后有颗盘枝错节十分茂盛的榕树。树枝间缠绕着不少红线，线上缀着好些个布袋子。也不知装了什么，反正鼓鼓囊囊，脏兮兮的。 “劫魂树！”重璃低喝一声，立即挡在燕和铃与琚龙前，护着他们往后慢慢退。 “离开树荫的范围，琚龙，饿鬼交给你了。” 琚龙神情严肃地点了下头，转身面向廊上那些饿鬼。燕和铃就被他们俩人护在了当中。 那些黑云般的蝇虫追至此处，嗡嗡乱作一团。已经挣扎爬出来的饿鬼立时张嘴吞噬，就像吃油糖饼一样嘎巴嘎巴吃掉。而吃了东西的饿鬼面目更加狰狞，频频喷吐黑色火焰。 琚龙早就憋了一肚子气，此时镰风百转，奔着这些张牙舞爪的饿鬼而去。可就在此时，一阵沉重的声响传来，像无数朽木被叠叠摧毁。他抬头一看，成人大腿粗的榕树枝桠居然从上而下猛扑过来。 浓重的阴影将琚龙与燕和铃笼罩。 电光火石之间，重璃一把将燕和铃推开，随后又拽住琚龙往旁边一扫。 榕树巨掌吱嘎着直落而下。 “重璃！”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