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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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美的人,怪道会住在这样美的房子里! 容绍唐直愣愣看着宛春,手里的徽墨掉了一地犹不自知。宛春哎呀一声,忙上前欲将徽墨捡起来,容绍唐这才回神,亦是忙着弯下腰去,两个人不提防碰在一处,容绍唐不及捡墨,探手就将宛春的胳膊一挽,才使宛春站稳了身子。 宛春答谢他一句,在他的目光下不甚好意思的抽出胳膊道:“我来收拾就行了,你快去洗漱吧。” 容绍唐摊一摊手:“我来的匆忙,并没有带换洗的衣物,这如何是好?” 嗯?宛春想起他是被自己要挟回来的,的确不曾带行李,自个儿也失笑起来,垂眸凝思片刻道:“三哥的身量同你差不多,你若不介意,我去他房中取一件衣服给你换上如何?” 容绍唐道:“只要你的三哥不介意,我自然是不介意的。” 宛春莞尔,今日季元并不在家,她去拿一件衣服并没有什么要紧,便叫容绍唐在屋子里等着,自己一个人走出门来,径自往季元的沉香园去。自从李桧跟着她去往南京以后,沉香园中便只住着萍绿和两个粗使的老妈子,听差们都在二门外候着,季元隔三差五的不在家,园子里便都以萍绿马首是瞻。 萍绿的能干是连母亲余氏都赞不绝口的,宛春找到她,将要取一件衣服的话说了,萍绿一面向衣橱里翻找着一面笑道:“你同姑爷回来的也太急切,竟是一件衣服都不带。亏得家里前一阵子来量衣服,给三爷新做了两身长袍,他嫌部队里穿长袍不利落,就没带着,如今还是透新的。姑爷既是要换,索性我做主,把这两件长袍都赠与你们,呶,你拿去看看喜不喜欢。” 她说着,就向宛春面前递过一件银白色缎绣团花长袍并一件绿沉色万字纹暗绣团菊的便袍,接着取出一件月牙白的男士睡衣道:“晚上总不能穿衣服睡,这一件你一并拿去吧。” 宛春没有和她客气,将衣服一一接在手中,同萍绿道了谢,又赶回惊鸿园中去。 到了房中将两件衣服都交到容绍唐手中,又说:“睡衣我给你放在浴室里了。” 容绍唐将长袍打量一眼,颜色倒都合他的心意,就是不知尺寸如何。不过如今洗澡要紧,他也就不计较那么多,将两件衣服都挂在那晾衣架上,方去浴室中洗漱去了。 宛春待他走后,一瞧自己的拔步床,不禁又犯起了为难,她的屋子里就这么一张床,同容绍唐两人势必要睡在一起了。其实,上一世她成亲不是没有经历过情事,可好歹那时自己与陆建豪还算情意相通,自然不觉尴尬,这会子同容绍唐只算是半个熟悉的人,怎好在一张床上睡下呢? 她犹疑着,还想有别的打算,孰料娜琳竟在这时候来了。 原来宛春将熙儿赶回去休息之后,熙儿说及她们夫妻正待洗漱的事,娜琳想着自己方才来收拾屋子的时候,并没见他们两人带什么行李来。宛春的闺房一直都留存着,自然有衣服可以更换,倒是容绍唐,不带衣服来可怎么穿呢?她暗一思量,遂从伯醇那里借了一身衣服过来,敲门的声音,几乎让宛春吓一大跳。 开了门见是她就更惊讶了,娜琳还不知她的心底事,将衣服塞进宛春手中道:“四小姐,这是大少爷的衣服,未曾穿戴过,拿来给姑爷换洗用的。” 宛春勉强笑着谢过她,未免娜琳留下来,忙道:“我从三哥那里也借过两身衣服了,不想还是劳动了琳姨。您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我们自便就好。” “那就好,那就好。”娜琳含着笑,不料宛春这般体贴,由是对她的婚事放宽了心,也想着他们夫妻新婚,自己留在这里总归有些碍眼,就向宛春嘱咐几句关紧门窗的话,方行离去。 宛春见她走远,忙就关上门大松口气。恰这时容绍唐洗了澡出来,拿了一方雪白的毛巾擦一擦头上的水珠儿,问她道:“是谁来了?” 宛春便将娜琳送衣服来的事情说道几句,容绍唐擦干了头发,将毛巾搭在那架子上,笑道:“你们家人倒都是极会体贴人。” 宛春对于这话不予置评,清亮的目光在他身上绕了一绕,瞧着季元的睡衣穿在他身上倒像就是为他定做一般,极为合体,方点一点头:“睡衣既是穿得下,那么两件长袍自然也可以穿得了。” 容绍唐不想她看着自己半天就为了这件事,笑了一笑,余光中看房子里只有一个雕花大床,挂着藕荷色的纱帐,迟疑了一下,才问宛春:“今晚我要睡哪里?” 宛春让他问得面色微红,指一指拔步床道:“自然要在床上睡得,往日里我同两个meimei也曾睡过,倒也睡得下。” “那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容绍唐自认为二人既是夫妻,或早或晚都要同床而眠。虽说新婚之夜的那场事故实在让人难堪,但于宛春来说,叫她即刻的同一个陌生的男子同床,亦是很困难的事情。 这会儿难得两个人可以心平气和说些话,容绍唐遂不客气,自做主就睡在了床的外面。 宛春睡在床里,尽量的将身子靠往墙边,不觉使得两人中间空出了一段空隙,仿佛有道看不见的沟渠,将他们分成两个世界。 容绍唐耳听得她翻身的声音,窸窸窣窣,响个不停,一时间也没了睡意。眼睛虽是紧闭着,但正因如此,倒显得耳聪鼻灵起来,一阵一阵的茉莉香气,从他的左侧悄无声息的潜入他的鼻尖。那是宛春所用香皂的味道,他在浴房里嫌香气浓郁,并不曾使用。
却不想用在女儿家身上,会是这般沁人心脾,似乎真的有一朵茉莉花,悄悄开放在夜色里。 容绍唐禁不住轻轻地吸了一口气,香味依旧持续不断地传过来,隐约的还夹杂着雨后清荷的味道,他越闻着心里头越发好奇,待耳边无了动静,只闻浅浅的呼吸声时,容绍唐便轻手轻脚地半起身,翻转着面向宛春。 他们睡得地方正面对着步步锦格心支摘窗,窗户的上部蒙了白纱,底部却安装了玻璃,如水月色从玻璃透进房中,将屋里的一切都铺上了朦胧的面纱。宛春曲腿睡在紫檀色的拔步床上,或许是因为热,被子只盖到了腰间,两只胳膊并半截身子都露在了外头,肤色如玉,蒙着月光,活像是盛放在锦盒中珍贵的明珠。 容绍唐看了片刻,才惊悟一声非礼勿视,待要转过身去,偏偏又十分的不舍。再看一回时,忽听外面有雨滴声,叮叮当当似乎打在了房檐上。时值七月,夏夜多雨,早已不是奇怪的事情,只是有雨就少不了风云。轻垂的纱幕微一摆动,立时有凉气透进屋里,容绍唐见宛春睡得深沉,小心探出手去在她胳膊上摸了一摸,果然触手温凉,他摇一摇头,伸长胳膊就要去将落下的被子重新盖到宛春身上。 只是他的手才伸出去,宛春似乎也察觉到了冷意,于睡梦中自然地伸直胳膊,亦是掀起了被子。两个人的手一时错放在一处,宛春丝毫未曾察觉,紧紧握住容绍唐的手背,就将他的手连同被子一道扯到了自己胸前。 掌下柔软的感觉从手心直窜到脑海,容绍唐欲动,又怕惊醒宛春,可是不动……就凭眼下的情形,饶他是个正人君子,也免不了胡想一通了。 久违的燥热再一次从胸中蒸腾而起,容绍唐实在是耐不住,起了身就要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只是他不动还好,一动,宛春顺着他的手就侧转过身,竟把他的胳膊垫在了脖子下。 这下,容绍唐是越发走不动了,饶他遍读兵书,深谋远虑,此刻只是一个脖子就叫他全无了主意。思虑半天,容绍唐终是无奈的躺下来,由着一只胳膊垫在宛春头底,一夜睡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