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似识
“喂，为什么还不打开舱门？快点放救生艇下去，这样危险的飞空艇，我可是半秒钟都不想待！” “你给我下来，下来，你都一把年纪了活着还能有什么价值？还不如把求生的机会让给我。” “看什么看？小心我宰了你哟，我说这等得是不是有点太久了？飞空艇上的负责人呢？” 停靠在飞空艇尾翼上的六艘救生艇上早已坐满了人，但这仍然远远不足以承载拥挤在应急大厅内的乘客数量，仍有数以百计的人朝救生艇靠拢过去，其中不乏有老人妇孺。 仅靠十几名乘警的数量完全无法维持秩序，甚至在这个逃生大厅中，毫无秩序可言，哭声、呐喊声、求救声、谩骂声比比皆是，有医生在角落里为负伤的乘客包扎治疗。 这位抱着小孩的年轻mama惊恐的看着仍不断有人拥挤进来的入口，又看向满载的救生艇，眼神里透露着几分绝望。 “mama，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家呀？” 她怀抱里的小孩好奇的眨着眼睛，询问在他眼中与平时有些不大一样的mama。 “很快就能到家了，不用担心，很快……” 她将小孩紧紧搂在怀里，声音哽咽，心里却也只能默默的祈祷。 “啪。” 大厅的灯光突然熄灭，各种冗杂的声音终于变为了整齐的尖叫声。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看不见了？该死，是谁把灯都给关了？” “是谁在开这种愚蠢至极的玩笑？天啊，不会是那伙武装分子已经追上来了吧？” “我要离开这里，我还不想死，我要离开这里！” 黑暗正是滋生恐惧的最佳温床，陷入惶恐的人们尽可能的将自己的声音抬高到最大分贝，以此来给自己壮胆。 就像是暴风雨来临时嗡嗡作响的蝼蚁，以为籍此便能将暴风雨对抗过去。 “啪啪啪。” 三束聚光灯接连打开，黑暗中的光束聚集在被起重臂托举到半空中的高台，一名身穿英伦风格的精致燕尾服，戴着名贵礼帽，可脸上却被无法辨认相貌的小丑假面所遮掩的男子，瞬间成为所有视线的焦点。 “很抱歉打扰各位逃亡的兴致，在诸位接受我的歉意之前，希望能容许我自我介绍一番。” 小丑脱帽行了一个相当绅士的礼节，他的声音富有变化而又干涩，比起正常人类的声音，更像是某类机械发出的声音，在漆黑一片的气氛中，委实有点毛骨悚然的意味。 “他是什么人？是剧院的小丑吗？” “混蛋，是不是你在捣鬼，还不打开逃生舱门，信不信老子上来宰了你？” “别开玩笑了，我们没有功夫跟你胡闹，我们要离开，离开！” 在几名男子的煽动下，惶恐中的人们陷入狂热的情绪，强烈的求生意志将他们拧为一股麻绳，人群中更有膀大腰圆的壮汉靠近起重臂，叫嚣着要杀死这名来历不明的小丑。 “打断别人说话可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我想你得吸取一些教训才能记住这一点吧？” 小丑那张苍白的假面上带有诡异的笑容，这让他整个人显得分外的诡异。倘若是正常人，面对如此人潮的声讨，恐怕早已崩溃，但他的身体没有出现了哪怕丝毫的颤抖，他戴着白手套的右手划出一道弧线。 “嗤嗤。” 两道锐利的破空声响快速袭向那名膀大腰圆，面目凶恶的壮汉，这声音太过细微，以至于偌大的大厅内数百人中，恐怕没有一人听见，但与之同时发生的声音却是清晰入耳。 那就是壮汉凄厉的惨叫声！ 他将近两百斤的体重竟然被一股力道带起，双脚腾空，身体倒飞十几米远，整个人被死死的钉到了超合金质地的墙壁上。 将他钉上去的，是两枚飞镖，正确说是类似于飞镖的东西，但镖尾却是一个计时器，上边有绿光闪烁，很快红色的数字开始进入倒计时。 “重新开始刚才的话题，我的代号叫‘小丑’，也有人叫我‘假面’，你们可以放心，我不是即将占领这艘飞空艇的组织‘渡鸦’的人，所以你们不会死在那伙暴徒手中。” “但我却受他们委托，协助他们登船，并且杀死这艘飞空艇上的所有乘客。所以欢呼吧，你们不会倒在地上变成毫无价值可言的冰冷的尸体，我会把你们的生命之花雕刻成最完美的艺术品！” “铭记生命中最荣耀的时刻，尽情享受这场名为‘死亡’的盛宴吧！” 小丑发出狰狞恐怖的怪笑，在这一瞬间，整个大厅内所有人都噤声不言，唯独他的声音肆无忌惮的扩散到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轰！” 钉在壮汉身上的计时器数字已经归零，以飞镖为中心的爆炸瞬间将他的身体撕得粉碎！ “很抱歉，能够吸取教训的……唯有……死人！” 小丑拔出一柄巨大的银色手枪。 脆弱的麻绳分崩离析。 绝望的情绪在蔓延！ ———— “我想你跟到这里已经够了吧？我不喜欢做事的时候有人在后边拖后腿。” 黑衣士兵走在狭窄的维修通道内，他举着手电筒，脑袋上方不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但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他，而他的身后，跟着一名穿着典雅礼服的漂亮女孩。 “如果你觉得跟着我就能安全的话，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我没你想象中的那么能打，‘渡鸦’的那三个头目，无论哪个都够我喝一壶的，一旦发生什么事，我可不会救你的。” 他故作轻松，希望这个富家千金知难而退，但他看到的却是一双倔强的目光，这让他有些诧异，也有些迷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能够自己保护自己，这次不会再拖你后腿的。”丁铃铛往手枪中装填子弹，她咬着嘴唇，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她有意无意的瞥向自己的右肩。 “从早些时候开始你就一直在说奇怪的话，什么这次那次，我不记得曾在哪里见过你，更谈不上认识，这其中是不是存在什么误会，比如你认错了人？”黑衣士兵显得非常的莫名其妙，这种表情并不像是撒谎。 “你忘了吗？十年前同样是这艘航班，同样是发生事故，那个时候你……”丁铃铛打算解释。 “打住，我从来没有离开过‘绝望谷’，这还是我第一次出远门，怎么可能在十年前就跟你相遇？你肯定是认错人了。”黑衣士兵阻止了她打算说的话，他没有闲暇去听那种无聊的故事。 “怎么会，我怎么可能会认错你，即便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一眼就把你认出来了，十年前的那个人就是你，林星洛！”丁铃铛语气十分的坚定，不容对方有半点的质疑。 “名字倒是没错，这也是我十年前告诉你的？”林星洛取下头套，露出他那张清瘦的脸，他给人的感觉并非是惊为天人的那种英俊，而是像邻家男孩一样的清爽，又稍微带着点桀骜与孤僻。 并不算特别英俊，却也能让人过目不忘。 “不是，是我今天刚刚让福爷爷……”丁铃铛刚提起这个名字，就下意识的打住，她的眼神黯淡了下去，紧紧咬着嘴唇。 “那个老人家……你有没有怪我作壁上观，没有出手相救？”林星洛没有半点的避讳，主动提起这个问题。 “没有，我相信你一定有你的理由。”她将头别到一边，没有去直视林星洛的眼神。 也许在心目中她是相信他的，但就感情而言，短时间内她还是无法完全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如果我提前暴露，会引起另外两个人的警觉，这样我们所有人……都得死。权衡之下只能牺牲那个老人家，牺牲一个与牺牲所有人比起来，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林星洛耸了耸肩膀，在他脸上看不到太多的表情，似乎毫无察觉自己在诉说一件残酷的事情。 “嗯，我知道的。福爷爷他也常常告诉我，他无法一直守护在我身后的，所以……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丁铃铛将头埋得很低，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好吧，不过我还是得告诉你，我真的从来没有见过你，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信不信随你，我现在要穿过这里到飞空艇的控制中枢去，难道你还要跟着？” 林星洛指了指前方的通风口，这个通风口窄的只能匍匐着身子前进，对丁铃铛这种富家千金而言，要想通过这种地方，在心理上恐怕是个不小的考验。 “嗯！” 然而回答林星洛的，是她毫不犹豫的眼神。 ———— “警报，警报，所有飞行员立即到停机坪集合，所有飞行员立即到停机坪集合！” 在刺耳的警报声中，不断有穿着天蓝色迷彩战斗服的年轻人涌出大楼，他们一路小跑到大楼前的空地集结，不断有强风扑面，停在他们面前的，是整齐停放如棋盘的数十架武装战机！ “猫头鹰。” “到！” “鹈鹕。” “到！” “信天翁。” “到！” “云雀。” “云雀？” “云雀这混账小子怎么还没到？” 一名中年男子站在这群年轻人中间破口大骂，他扶着帽檐不住的跺脚，显然盛怒到了极点。 “我马上就去叫他！”队伍中一名身材微胖的年轻队员连忙出列，跑向宿舍大楼去找那名让中队长盛怒如此的始作俑者。 等他气喘吁吁的打开唯一亮着灯的那间宿舍大门，鼾声入耳，他急忙拽起那个尚在睡梦中的年轻人，年轻人还呢喃不清的说着梦话，“哎哟，女神，不要害羞嘛，来，亲一个，么么么么么。” 年轻人迷迷糊糊的搂着这个小胖子就是一顿猛亲。 “云雀，别再睡了，快醒醒！” 小胖子挥手捂在这个名叫云雀的年轻人脸上，但这依然无法阻止他的企图。 “啵。” “唉？女神，你的脸蛋怎么凹凸不平，跟月球表面似的？我靠，小胖子，怎么是你，我的女神呢？”察觉到是有些不对劲的云雀猛然睁开眼睛，看到小胖子那张rou乎乎的脸，顿时有些抓狂。 “把别人的脸比作月球表面，这可不会让人感到高兴的啊。”小胖子的语气有些幽怨。 “我去，老子纯洁的初吻就差点交待在你身上去了，一边去，别打扰老子睡觉，老子与女神还有没能完成的约会呐。”云雀下了逐客令，再度躺下准备蒙头大睡。 “别再睡了，要出紧急任务，中队长都在那发火了。”小胖子拽着云雀起床，叹了口气，像云雀这种眼中根本就没有“纪律”两个字可言的奇葩，至今还能留在这个飞行中队，也算得上是奇闻一件。 “哟，那死秃子还挺有脾气啊，他有能耐他自己去啊，来找我做什么，还是睡觉比较重要。”云雀毫不掩饰对他上司的不屑，他打了个呵欠睡眼惺忪，窗外是不断掠过的探照灯光束。 “这次任务比较紧急，‘渡鸦’的人控制了一艘民用飞空艇，需要我们前去救援。”小胖子耐心的进行解释。 “天塌了让高个儿去顶呗，秃鹫那个死秃子觉得他挺厉害的，他自个儿去扛啊，跟我有什么关系？”云雀仍旧满不在乎。 “可是‘渡鸦’的人叫嚣……”小胖子欲言又止。 “叫嚣什么？” “他们叫嚣在地上没人能够奈何他们，在空中更没人奈何他们，就算是大名鼎鼎的云雀亲至……” “什么？这群孙子竟然有脾气这么说？还真是反了天了，我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群孙子，可是这样一来我岂不是又帮了那个死秃子一把……”云雀显得比较纠结。 “云雀，你很重要，我们需要你！”小胖子态度恳切，只差没洒下俩泪珠儿了。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让那群孙子好好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快人一步’的云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