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山川巨兽
恩里克移步往护栏边缘，呼吸着来自大自然最清新的空气，同时享受着温和阳光的照拂。他被关在浮空堡垒的禁闭室内已有三天，那里虽采光良好，但怎都是一个囚笼，远比不上现在能与天地自然的亲密接触。他真想就这么翻栏而跃逃离这囚禁之所，但同时心内苦笑，自己非但没有在万米高空的下坠中生存的本领，更不可能逃脱此时召见他的黑天，这想法只是想过就算，真要这么逃跑注定是失败甚至是身亡的结局。 自从与那神秘女子晨曦在精神世界中的会面后，他这几天来一直思索着自身现在的处境。他身上这神奇且威力非凡的棕色龙魂力量，显然有着非常特殊的存在意义，因此晨曦才会说拥有龙魂力量的人，都要肩负起十分重要的责任。他有种很强烈的预感，自己在光辉市被袁天涯和阿里达联手制服并送到这里来，然后到黑天一意想要延揽他加入到暗龙组织当中这一系列的事情，都隐隐与这棕色龙魂有关。从另一个角度去想，也许黑天要的并非是自己的“人”，而是自己身上这名为棕色龙魂的“物”。这一想法令恩里克感到不寒而栗，若真是这样，那黑天对于自己的容忍将会随着时间而不断的降低，到时候他恩里克仍是难逃一死。这说明他必须要拟定一个逃亡之法，而且是迫在眉睫。 对于黑天与自己的这次会面，恩里克心里警觉起来，因黑天要想杀死自己，只是举手之劳般的简单，看来他仍是想从自己身上得到棕色龙魂的含意居多。是否在言语上要虚与委蛇一番呢？甚或是暂时答应黑天的一切提议来保住性命？恩里克心里一阵烦闷之时，整个浮空堡垒轻微地颤动起来。 这汇聚了前无古人科技结晶的空中城堡处在缓缓下降的过程当中，恩里克扶栏观望，周边云气飘绕，应确定无误是往低高度下降。发生了什么事呢？难道这浮空堡垒要降落吗？ 浮空堡垒停留在了某一高度，蓦地眼前云雾一散，一片壮阔的景象呈现在恩里克的眼前，虽然他仍身处囚笼当中，仍心神一震，对大自然那鬼斧神工般的雕琢生出一种源自人类渺小而产生崇拜。 两道绵延不断，又高低起伏的山脉形似盘伏地上的巨龙一般，朝着目光难及的地平线外不断延伸开去，葱郁茂密的树林充盈在山体的表面，充满无限生机。最令人惊叹的，是两道山脉夹中的一条河流，似以坚韧不拔的态度和长驱直下的勇气般，一路在两道山脉形成的天然“挤迫”之下勇往直前地汇入至陆地边缘外蔚蓝无边的大海当中。这条河流就像大山的血脉，将山与海联系起来，使蓝天，大地，沧海混融一体，再不分彼此，形成一种自然而然的和谐循环。 在这水陆连接的边缘，如此瑰丽的景象实是很多人一生都难以见到的。恩里克发现自己仿佛变成一个襁褓之中的婴儿，正在重新认识着这个已经生活了多年的家园世界。 一阵循着某种规律的长鸣响彻在天地之间，悠长又不失和悦的音色，本应成为此时天地山水间的完美乐章，点缀着一切生命。但恩里克来自棕色龙魂的感应却捕捉到声音中的悲伤气息，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说明的感觉，龙魂与他的内心感觉已经一体，只有他能清楚地理解龙魂从这长鸣声中得到的信息。他联想到自己的处境，难道这声音也被大自然所囚禁着吗？本来还是激动高涨的情绪像被冷水泼盆般，又低落下来。 “恩里克，欢迎来到锁链山脉。”黑天的声音不知何时在恩里克身后响起。 恩里克头皮发麻地瞧向这可怕的魔神，他的打扮与之前无异，头戴黑色遮帽斗篷，精致的半覆面具遮挡了他下半面容，只余下一对可慑服一切的凌厉之眼。黑头负手在后，迈着沉稳至极的步伐走到恩里克身侧。 “这地方怎么样？”黑天望也不望向恩里克一眼，像自己与自己说话般。 恩里克闻言先是皱眉，然后摇头道：“我说不上来，这里看起来很美，却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悲伤，至少我的感觉是这样的。”深吸一口气，努力排去面对黑天时的心灵恐惧。如果之前自己的猜想都所差无几，那他必须要对黑天保持极高的警戒性，若被后者一招致命，自己也太窝囊了。就算是死，他也要力战而亡，至少他还有选择死亡的尊严。 出乎恩里克意料，黑天微微点头，看起来像是同意了他的看法。“你也感觉到它了，对吗？” “‘它’？‘它’是什么？”恩里克有点摸不着黑天话语的意思。 “‘它’就是沉乌，门之领域中拥有奇异特质之一的门之生物。在不久的将来，它将很快能结束这种痛苦。当我回到门之领域的一刻，一切都将是新的开始，沉乌的牺牲也将是值得的。”黑天不理恩里克的疑惑，继续说道，“我已经让人撤去伪装力场，你很快便能见到沉乌的真身。有兴趣听听关于‘它’的事情吗？” 恩里克苦笑道：“我这阶下囚还有别的选择吗？” ------------------------------------------------------------- 恩里克开始对黑天所述说的内容有了初步了解和认识。他也开始慢慢理解到黑天为何是这么需要自己这棕色龙魂的原因，当然还有更重要的是，这些事情全部汇聚的结果，或者说是终点，这才是这深不可测的黑天以及其带领下的神秘组织暗龙最终的目的所在。 从对沉乌的介绍开始，黑天开始概要地向他阐述了关于门之领域，门之生物，龙魂等相关事物的涵义，这让恩里克对自己身上的棕色龙魂有了更深一步的认识。一直以来，他都不清楚这份力量源来何处，又会用往何方，但黑天告诉了他答案。 龙魂来自于名为门之领域的奇异世界，那是一个远超当前世界上所有人认知外的存在，是对抗并消灭这世界上的异生物，也就是门之生物的超凡武力。这些得到龙魂力量的人们，都将肩负起维护门之领域秩序的重要责任，协助像黑天这样的门之使者，消除引起门之领域失序动荡的任何因素，并最终使得门之领域恢复稳定的秩序。黑天需要恩里克的力量，正是基于这种责任体系之下，无条件的要求与索取，恩里克必须加入到他的队伍中来，帮助他完成这一宏伟且艰难无比的任务。 黑天正在进行的计划，名之为“新通道计划”。所谓的通道，便是黑天返回门之领域的一条快速路径，借由这神奇的通道，黑天将迅速返回门之领域，并着手恢复门之领域的秩序，这样一来，当前世界上对人们造成各种各样影响的门之生物也终会消失，整个世界方能恢复成原先的样子。 黑天的语气里透着一种不容反抗和置疑的威严肃穆，令人难以从各方面去猜测他话语中的真伪。恩里克明白，这些已经是黑天所能向他透露的所有信息，若自己没有更进一步获得他的信任或认可，将不会再得到更多的内容。黑天的要求很直接，让恩里克担当起拥有这份龙魂力量的责任，加入到暗龙当中来协助他，现在是轮到恩里克做答复的时候了。 恩里克遥望浮空堡垒下方不远的沉乌，这被黑天称为山川巨兽的门之生物，是新通道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但它却似茫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在撤去了浮空堡垒铺设的伪装力场后，恩里克终于得窥沉乌的全貌。沉乌的形体是气体状的，其轮廓隐约可见，几乎是笼罩在整个锁链山脉的上空，它是一片巨大的浓云，形成了天与地之间能量交互的汇聚中心。来自锁链山脉的能量气流形成一道清晰可见的光柱由下至上地纳入沉乌身体当中，同样地来自天空中的能量气流则是由上至下的光柱进入到沉乌体内，据黑天所说，这些能量气流光柱是由天地自然间的力量精华汇聚而成，沉乌的特异体质使得它拥有了吸食并储存能量的能力，同时这种特质也使它成为了一个绝佳的天然容器。 当新通道计划开始全面运转之时，黑天将以整个沉乌及其包含的能量作为基础，在一系列的配合下制造生成“通道”，完成返回门之领域的壮举。也就是说，沉乌只是作为一个工具的存在，一旦完成了它的“使命”后，将会彻底消失，它的性命再不为黑天所担心。即便是恩里克身为人类，与沉乌这样的门之生物有着本质上的差异，他心里仍对黑天这种漠视生命，为达目的不顾一切的做法产生强烈的厌恶感。即使恢复门之领域秩序的意义巨大，也不应以牺牲沉乌这样残忍的方法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恩里克想起了晨曦对他说过的话。 “棕色龙魂的主人啊，我不会像黑天那样强迫你去做什么，我无法告诉你的事情，你就和棕色龙魂一起去面对，去感受吧，最终一切你都会明白的。记住，力量是你的，怎么去运用由你来决定，不要被他人左右了你的意志，包括我在内。” 这神秘女子与黑天应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恩里克的直觉告诉她，关于黑天所说的这些事情，晨曦应会有一个不同的版本，可是他还有机会再见到她吗？她让自己与棕色龙魂一起去面对，去感受，不要被他人的意志来左右自己的想法，自己来决定将力量用往何方。这与他心内所想的是十分切合的。在之前，为了保住性命，恩里克也想过要假意加入暗龙，再伺机逃走，但在了解到沉乌悲剧性的命运之后，他对先前这种委曲求全的想法再难以下定决心。究竟是要屈从在黑天这可怕之人的威势之下，在其指导下了解自己与棕色龙魂的宿命；还是拒绝他提出的要求，凭借自己的认知与了解来决定今后的人生道路？后一种选择带来的结果将可能是灾难性的。 就在这时，他再一次深刻体会到晨曦对他说的这番话的意义。那是在受到强大力量压迫下，孤独无助的环境中，一盏指引的明灯。晨曦并不是告诉他如何去做，而是提醒他拥有着自主的能力。 自由是要靠自己努力去争取的，而非靠乞求换得。加入暗龙，黑天自然会解除他的禁锢，但他也不过是与黑天订下了一个契约：他恩里克得到使用棕色龙魂力量的自由，却将未来卖给了黑天及暗龙。但若拒绝了黑天，则是另一番的景象，他可能会死，他可能无法得到rou体上的自由，但他的精神，心灵却无比的强大，突破了黑天的枷锁，得到了真正意义上的自由，他仍没屈服于任何人，包括黑天这样的强者。比起恢复门之领域的秩序，他更在意的是让光辉市那些因巨兽危机而处于社会底层的人得到应有的公正，因此现在即使拒绝了黑天，对他而言也不会有太大的心理负担。说到底恩里克仍向往作为一个平凡人的生活。 他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为自己做出了合适又不违心的决定感到无比的舒畅，他不必去当个血淋淋的刽子手，也不用去活在黑天或暗龙的意志之下，天大地大，自己的生命仍是由自己主宰。棕色龙魂似能明白其主人的心意般，与恩里克的契合再度加深，恩里克感到龙魂的力量激荡起来，充满着生机，他内心涌出强大的自信，并鼓起勇气，就算要与黑天再度交手，他也不会感到畏惧了。 黑天双目射出精光，审视着恩里克身上发生的变化。恩里克比第一次见面时变得更强大了，他的力量竟不住的攀升，似没有止境一般，他与棕色龙魂融合后的精神连结再非像先前般的有迹可循，而是混融一体，比以前更加紧密。在这一刻他明白过来，他又一次输给了晨曦。恩里克与晨曦在精神世界的会面虽因自己的阻止而最终中断，但仍是慢了一步，晨曦最终还是在这场较量下胜了他。他虽然囚禁了晨曦，却仍难以禁锢她的心灵，以致于有此之败。 “黑天先生，很遗憾，我并不打算加入到你的队伍中去。”恩里克拒绝了黑天延揽自己的要求，他的话简短，但有力的说清了自己的想法，没有半个字是多余的。他相信这已经足够了，其它的原因说与不说已经意义不大，因为黑天始终要的只是他棕色龙魂的力量，他个人的原因应不在黑天的考虑之内，换言之，黑天关注的只是自己答应与不答应这两个结果而已。 黑天脸现怒容，两眼间的杀意腾地冒气，时之力完全将恩里克死锁。恩里克遍体生凉，冷不防下竟被黑天占尽先机，他旋即心内释然，无论自己短期内对于棕色龙魂的力量运用突破至何种程度，他与黑天之间的实力差距仍是非常大的，若黑天要现在杀死自己，他只好认命，却不会像之前般感到窝囊，因为他终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压力消散，像从未发生过任何事一般，恩里克整个人疲软地半跪地上，可见刚才黑天对他施加力量之强。 “回你的房间去！直到下次我有兴趣见到你为止！”黑天沉声喝道，负手前移两步，再不回头望恩里克一眼。 恩里克头皮发麻地看了黑天一眼，虽不知道自己因何能捡回小命，但哪还有心思再去思考这其中的原因，缓缓站起身来后，沿着来路离开露天平台。。 黑天忽地回转身来，望着离去恩里克的背影，心内已经有了彻底击溃晨曦的方法。新通道计划对他而言非常重要，他绝不能像之前雾都市时的通道计划那样功败垂成，任何可能影响新通道计划成败的不稳定因素，都必须要根除掉。 恩里克已经成为了一个危险的不稳定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