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八十五节:祭英魂文
全城举哀,哭呛之声,直上云霄。 在秦枫与帝女身后,跟随的众人亦有无数人抹着眼泪。 一身雪白的秦枫缓缓走到会场最中央,与一干强者皆在搭起的简易高台之上站定。 数百万还活着的人族将士,静静地立在寒风之中,目送着躺在尸塔里的袍泽战友。 一天之前,他们还是自己活生生的袍泽亲朋,师兄师弟,甚至父子兄弟。 一天之后,层层尸塔,如通天之塔,已将他们阴阳永隔。 数百万大军皆是白盔白甲,按照阵营,国别立定,仿若是覆在荒原上一眼望不到头的深雪。 无人说话,甚至肃穆地连表情都没有,只有怪风飒飒作响,从城门洞里穿过残破的都市,席卷到这里。 明明是正午时分,在这遍布尸塔的荒原之上,却让人如坠冰窖中一般,感到彻骨的冰寒。 秦枫抬起头,看了看天空日渐行上中天的太阳,缓缓取出一封白绢帛书,清了清嗓子,却依旧难掩自己的悲痛情绪。 “武历一零一八年二月二十日,群妖跳梁,侵我中土,一夕之间,国丧近半。” “幸有义士慨然,以匹夫之身,补天道之阙,捐躯赴中土之难,虽九死其尤未悔。” “其英魂上感皇天,下达后土。余虽为渑池盟主,亦羞愧而自惭,乃衔哀致诚,撰写此文,祭告百万英魂。” 秦枫扬起手来,祭文蓦地就迎风而舞,“哗啦”一声,墨迹如龙,浩然正气激荡四野。 白绢化为横幅长龙,扭曲盘旋而上,越天而舞。 旋即立在秦枫身后,一身黑袍的秦傲面色肃然,手中宝册散发出黑白两色光华,如腾龙席卷而上。 当即,白绢之上,无数名姓如墨点泼在白绢上,密密麻麻地显露出来。 祭文开头之后,当首第一个名字就是“故秦国太尉蒙义重”,其下密密麻麻的名字, 所有死难者的名字,竟是无分贵贱,无论是将相王侯,还是平民百姓,竟是无一疏漏,悉数其上。 须知,中土长久以来的观念,都是尊卑有别,所以“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秦枫这样对于每一条生命的珍视,于无声处温暖了大多数遇难者家属的心伤。 毕竟大夫也好,将领也罢,跟数以百万计的遇难者比起来,终究不过是少数中的少数。 白绢化龙,横空而舞。 秦枫的声音,带着悲怆徐徐响起。 “昊天不吊,天妒英才,茕茕而遗生者于世。” “前赴者英魂不灭,光耀千古,永垂万世。” “后继者当励当勤,平靖妖祸,早传捷报!” “仅以此祭文,通达天道,为英魂引路!” 白龙猎猎,闻得秦枫的话,如是听懂了一般,终是升天而走。 秦枫抬起左手悬于胸前,肃声道。 “默哀致敬!” 一时间,天地肃杀,仿佛连天空上偶尔掠过的飞鸟,都被这悲戚气氛感染而噤声。 旋即,秦枫掌心抬起,武力化为滚滚雷霆,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之中,无数道雷霆整整齐齐地轰击而下,点燃了每一座尸塔。 雷火霎那点燃了尸塔,瞬间化为荒原之上,熊熊燃烧的无数巨大火炬,滚滚黑烟冲天而起,仿佛无数条黑龙通天彻地,亢龙归于天上。 在场几乎所有的生者,都有袍泽亲朋丧身在妖族入侵之中,此时此刻,哀从中来,嚎哭之声顿时盈野。 忽地,皇甫奇,张泽沐领着稷下学宫儒生齐声吟诵了起来。 “cao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其声悲凉,如易水寒意刺骨,吟诵的正是秦枫在洛城之战时逆转生死的儒家禁忌战诗。 不同的是,他们只是吟诵了文字,并没有注入念力,只是纯粹以这篇悼念战场英魂的诗文,表达对逝去同窗们的哀思。 与此同时,诵经之声,又在荒原另外一侧徐徐响起。 其声暗哑晦涩,远不如儒生吟诵的清凉,但悼亡之意,却是有增无减。 只见近万名鬼道弟子,盘腿而坐,口诵鬼道中为亡魂化解戾气的,以及。 经文阵阵,与儒家诗文连成一片,韵律声声,与熊熊烈焰,nongnong黑烟,交织辉映。 没有人提儒家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损”,也没有人提鬼道的“完尸入葬,以待轮回”。
因为秦枫的仪式感太强了,祭文为引,天雷为火,魂灵归于天道,岂不是比入土更加神圣? 国葬与祭祀仪式,从午时到申时,整整两个时辰,从中午直到日落西沉方才结束。 死难者的亲朋好友将骨灰装用陶罐装回去一些,收拾一些当年遗物,就当作纪念了。 至于战场留下的数量比人族将士还要多得多的妖族尸体,秦枫也网开一片,允许投降的妖族去认领安葬,无人认领的集中火化。 既没有让他们曝尸荒野,也没有像妖族那样,将人族将士的遗体作为食物。 其实妖族,尤其是很多妖圣,妖神的尸身,不仅是炼器的好材料,有些血rou还可以作为堪比天材地宝的滋补圣品。 但秦枫在至圣之路时接受了孔圣的“仁义”思想,谁也不愿意战死之后,尸身还被人当作滋补圣品和炼器材料。 而且这些妖族强者,其实往到底说,不过是各为其国,各为其族,即便是失败者,也是值得尊敬。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这也是秦枫给这些侵略者比较体面葬礼,还军法处置了好几个盗尸者的缘故。 申时之后,黄昏将至,整个洛城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朝着城外的大泽圣院赶去。 在那里,红装遍地,家家户户都贴着大红的喜字。 牵着红绸花的孩童,满街跑着,向负责布置的大人们讨着喜果来吃。 大人们也不吝啬,往往一抓就是一把,却也须得孩子们说上几句“祝秦圣新婚快乐”,“白首偕老”之类的吉利话方才让这些小捣蛋鬼们满载而归。 几乎就像是走进了另外一个世界,仿若残酷的战争早就已经结束了一般,整个城市里都沉浸在了另外一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气氛之中。 只听得远处大泽圣院外的圣道碑下,有人兴奋喊道:“酋时已到,恭迎秦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