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傻老儿（1）
暑假永远是每个学生最值得期待的日子，尤其是毕业生，张阳从县里的初中毕业，回到村里过暑假，村里的小伙伴大都喜欢聚在祠堂里，避暑、玩耍，讲述着学校里发生的趣闻。 祠堂是供奉先辈的地方，解放后，很多地方的祠堂陆陆续续被改建成了办公、活动场所或被拆除，至此，大都流于形式，成为村民避暑、休闲的乐园，或成为游客的参观对象。 张阳是外姓人，对本村的历史不熟悉，村里的祠堂在他看来，就是从小玩乐的地方，更加没有任何的避讳，不过从懂事开始，他母亲就告诫过他，什么地方都可以玩，但万万不可亵渎祠堂内的桃花娘娘。 据说，桃花娘娘生前为本村做了大功德，所以死后，村民们为她造像立碑，成了村子的保护神，碑已经在战乱年代捣毁，但桃花娘娘的泥胎像依然矗立在祠堂门厅内。泥胎像高约一米八米左右，全身暗灰色，左手曲臂提篮，右手搭在左手手腕。篮子早就不知所踪，被村民换作竹篮，每到桃花盛开的季节，村民们就会自觉采摘桃花放入篮内，则为供奉之意。这个季节，篮内的桃花早已枯败，显得没有生气。 这天中午，火辣辣的太阳高悬于空，偌大的祠堂内聚拢着很多村民，只有三个少年在一角的办公桌上摆放着什么，手中的扇子摇摆自如。 “张阳，快点过来，就等你了。”一个胖胖的少年高声招呼道。 张阳站在门槛上，往里瞧了一眼，四国军棋已经摆放好位置，留了一个空座。 “哈哈，胖子，看我今天不杀你个丢盔弃甲。”张阳轻蔑地笑道。 胖子指了指对面的少年，却道：“得了吧，往日里有你神气，今天有我表哥在，你就别想那好事了。” 张阳看向左手边，这人穿着一件紧身短袖、大裤衩，颈部挂着一条粗金链子，比胖子高出一头，黝黑的皮肤，乍一看，有点似曾相识。 张阳向对面的矮瘦小个少年说道：“猴子，他们就是块头大，中看不中用，有你阳哥在，照样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猴子傻笑道：“好嘞，好嘞。” 战事一刻钟后恢复平静，张阳把胖子和表哥的“军旗”捏在手中，得意地奚落道：“看看，看看，我说什么来着，还来不来……” “来就来，这局是你运气好，要不是我的‘司令’碰你的‘炸弹’，哪有你神气的地方。”胖子不满地说道，额头上的汗哗哗直流，手中的扇子摇得更快了。 接下去，胖子和表哥连败三局，输得愁眉苦脸。 “不玩了，不玩了，”胖子一把把扇子拍向桌角，扭过脸去生闷气，嘀咕道，“也不知是不是出老千了。” 张阳乐道：“你当是电影里赌牌呢，输不起咱们玩点别的，照样能赢你。” 胖子一听，张大一双大眼问道：“玩什么？” “嗯……”张阳一时也想不出，就问猴子，“猴子，你主意多，有什么好玩的？” 猴子思考了半天，说道：“不如……不如我们去村口的棋牌室看傻老儿打牌吧！” 说起这个傻老儿，没有人不认识，他是村里最有名的老光棍，六十多了也没有娶妻，每日东家串串门，西家侃侃天，顶个大秃脑袋，一张蜡黄的脸上干净得没有半根毛。村民们都取笑他说肯定是下面没有男人那玩意，所以没有一家的姑娘看得上他，可他倒不介意，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他是左耳进右耳出。这辈子也没见他和谁发过脾气，闹过意见，有的时候外来的小流氓看他碍眼，打他两下，他也只是傻笑几声。 说实话，傻老儿以前根本不傻，据村里的老人说，他年轻的时候还看管过祠堂，打理得井井有条，婚丧嫁娶没有不靠他照应的，有一次一群红卫兵要把桃花娘娘的泥胎像给拆除，只有他一个人敢上前理论，结果被打坏了脑袋，从此变得傻兮兮的，逢人就乐，还到处说桃花娘娘为了报恩，答应和他成亲，一到时候便要拜堂成礼。 虽然这些话传到小孩子耳中觉得非常荒诞，但架不住好奇心，总有围在他身边听故事的人，张阳在屁点大的时候，也是其中之一。 但猴子说要去找傻老儿的理由可不是想听光怪陆离的故事，而是傻老儿有个习惯，凡是他打牌赢了钱，小孩子在他面前说两句好话，总能能讨要到一些钱，有的时候比家里给的零花钱多得多，于是他只要去棋牌室，总会有好几个小孩子跟随着。 一听这话，其余三人都来了兴趣，收拾了军棋放抽屉一搁，当即出发。 棋牌室在村口的粮油站旁边，一间不大的店面房，原来店主是做粮油生意的，后来粮油站搬离到县城，店主也便关了店，买了些座椅板凳，安了电扇、空调，在门口立块牌子就算营业了。小村子三不管，又是蝎子拉屎独一份，生意可谓相当火爆，打牌九、打麻将、梭哈、斗地主，样样齐全。 差着五六十米，四人就听到从里面传出来赌客们的叫嚷声，和室外平和的气氛天差地别。 猴子三天两头跟在傻老儿屁股后头，知道他昨晚通宵打牌，这会儿差不多是他回家睡觉的时间，往里一探头，傻老儿果然起身要离开，看他满脸堆笑，应该是赢了不少。猴子激动地难以言喻，让其他人做好准备。 拉门一开，傻老儿就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低头一瞧，下面蹲着四个干笑的少年。 “你们干啥呢？”傻老儿眯缝着眼，粗声粗气地问道。 猴子凑上前去，巴结道：“傻爷爷，今天又赢了不少吧，这样下去世界首富还不得你当啊！” 胖子也奉承道：“对对对，早就看出来了，那是迟早的事，要是能让我们也沾沾光，那比中了彩票还过瘾呢！” 表哥和张阳也在一旁连连称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