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沁丹居事
“沁丹居”虽然远离主殿，但却也恪守住了一处险要，此处位于上平山一处地势平整的山峰，此峰左右两边的峰顶都是如利剑一样直插云霄，峰与峰之间则是无底深渊，渊底邪瘴丛生，毒虫密布。唯独沁丹居所在此峰由于平整，如果有敌来犯，必然成为此方突破口。但这个地方不仅远离“烟翠殿”，而且往来十分艰难，道路不畅，瘴气四伏。虽然对修真人士来说不算难题，但毕竟平时补给配送还得依靠低级弟子，相对来说比较麻烦，所以一般长老都不愿选此处作为自己院落。直到颜成丹选定此地。 资质普通，俗世中也没有任何凭依的华山入门后自然也不可能拜入核心长老门下，好在华山从小性格就听话安静。不显山漏水的颜成丹倒是一眼就看中了他，自然也没有别的长老会抢一个普通的弟子，所以华山一入山庄就一直跟在颜成丹门下学习。 颜成丹虽然不算一个好老师，但还算一个好师傅。因为颜长老对门下弟子的教导并不用心，无论心法还是功法，都是把口诀教给徒弟后，稍加指点就不管了，其他全凭徒弟自己领会了。至于你学得好学的坏他也不在意，只要你在沁丹居听话不惹事，颜长老也不会来管你。这样的好处是，华山等沁丹居弟子日子过的逍遥自在，只需把院子里外收拾妥当，其他时候就全凭自己安排了。 平日里颜长老不是闭关修炼，就是出门远游。华山等院内弟子全凭自己自觉修炼，好在颜成丹挑选的弟子大多是性格温和平淡之人，平时众师兄弟相处相当和睦，大家对修炼也是互相督促，不敢懈怠。另外，沁丹居远离主殿，院里的弟子和其他势力较大的长老的门下倒也没太多纠葛，虽然众师兄弟修真进展缓慢，但也没受太多欺负和排斥。颇有些与世隔绝，不理俗世名利之争的意思。 沁丹居虽然地处偏僻，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起居室，会客厅，练功房等各类房间齐全。院里人又不多，除了长老颜成丹，就是以华山等人为首二十多人的各位师兄弟。正巧颜成丹突破到安窍境后晋升为长老的时候，正是华山入门之时，华山也算是颜成丹的第一批弟子，之后陆续又有十多人的拜在颜长老门下。和华山同时拜师的另有四人，华山是五人中年纪排行第四，所以后入院的师弟都称之为四师兄。华山等五人同时入门，性格秉性虽然各不相同，但有一个共同的特性就是为人淳朴良善。十多年的朝夕相处之下，感情深厚，亲如手足。作为最早入门的师兄，五人的修为也是沁丹居除了长老外最高的，在院内颇有威信，平时打理院内事务也都是五人协作商量。 颜长老在沁丹居虽然教导弟子不上心，但却打造了数处颇有灵气的练功房。其中一处建造处地势最为险要，自然也是最具得天独厚的灵气。华山等五位最早入门的弟子自然一直占据着此处练功室。颜长老曾经也提过，沁丹居此处原本就有破旧的屋舍，只是没人居住，应该是早年有人居住过如今荒废了而已。并且颜成丹还发觉此峰峰顶如此平整，不似天然而成，似乎是被人力所故意为之，并且在华山五人常练功的练功房之处感觉有不同又说不出所以然。 这间练功房在整个峰顶的确颇为特殊，就如同一块大石磨边上突出一个角一样。悬空延伸在周边都是万丈深渊的山峰丛中。不过华山等人也只是觉得这里感觉地势险要，具体奇怪在哪里也不得其解。总之，颜师傅说这里最具灵气，那就最具灵气了。而且五人在此室修炼十年有余，就算没什么特别之处，也算有感情了。 这一日，华山和师兄弟们，和往常一样，用过早膳开始在修炼房中进行晨练。这天华山觉得自己的心境比往日更加清静，以往要静坐多时才能进入忘我的境界，今天却不片刻就感觉心灵净化，真气贯体，此乃修炼进入良好势头的征兆。 华山师兄弟五人围坐一圈共修，彼此间早就默契十足，不仅互相可以护法，还能借助五人合力突破自身的束缚，形成聚散成合的强大灵气，集众人之力为己所用，又能将自己的力量去帮助其他人。这一套不成形的修炼套路，是他们五人在十几年的摸索中慢慢成型的，不要说外人，连他们自己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彼此会心灵相通般本能的当一起修炼时就自然而然的运用起来。 换句话说，他们每次合练时，只要形成合力，修炼的速度和成效就是五倍五倍的增长，甚至更加快速更加有效的成长。当然，他们自己并不知道奥妙所在，只是觉得五人合练效果更佳。 此刻，华山和其他四位师兄弟已经进入五人合一的境界，对自己身体的感知，以及对周遭空间的感知，远远大于他们单个的能力。 华山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新的时空，四周是一望无垠的黑暗宇宙，自己漂浮在这未知的世界里，感觉不到风，感觉不到气，也感觉不到任何除己之外的事物。仿佛天地间的所有都在极速的吸纳进自己的身体，自己弱小的身躯不停的吞没着这个无垠的宇宙。但宇宙又是如此之大，虽然以不可想象的速度聚集到自己的体内，但犹如渺小的蚂蚁在海洋中吸取水分一样，哪怕吸取的再多，对大海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华山在这种状态下，似乎已经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他想要停止这种吞噬，却身不由己。身躯，四肢，乃至整个大脑，在膨胀中随时要爆炸的危险。华山想要醒来，但睁不开双眼，但残存的意识又告诉他，他身在沁丹居的修炼房中，他身边的师兄弟触手可及。但此刻身体已经不听从自己的微弱的思维控制。 怎么办？怎么办？哪怕明明知道这只是一种幻觉，但华山还是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到了生死一线之间。这时候只要自己放弃，说不定就此灰飞烟灭了。 不行，一定要改变什么，哪怕睁开眼睛，也是一种抵抗的象征。 华山奋力的挣扎着，他要把自己从这个黑暗的世界里自我解救出来。我身在何处？我此身并不在这虚无的时空里，我现正身处上平山翠湖上庄，山庄门前是那一湖悠扬缥缈的烟翠湖水，湖水是那样的清澈安详，湖面上朵朵浮萍点缀在清水之上，看似杂乱紧密，却互不抵触，随着风的摆动，一起左右摇曳。 华山努力把自己的身体拉回到现实里，恬静端庄的烟翠湖仿佛就在自己脚下，面前是雄伟的烟翠殿，烟翠殿之后则是连绵不绝，层层叠叠的上平山。湖水沾湿了华山的脚，黑暗的宇宙似乎也被这宁静的湖水所洗净，华山瞬间又感觉自己驱赶了无尽的黑暗，轻轻的徜徉在烟翠湖面之上。自己和这湖水融为一体，身体化作一片浮萍，静静地躺在烟翠湖的怀抱里。 浮萍轻徉，漂浮无踪，去向不定，捉摸不透。但又处处生姿，形象万千。任你风狂浪涌，顺势而为，绝不倾覆。随波逐流之中却又透着坚忍不拔。 当华山终于摆脱无尽的黑暗，心旷神怡的享受着湖水带给浮萍的关怀。天空却骤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倾盆大雨扑面而来。宁静的烟翠湖水也瞬间沸腾起来，污秽的淤泥翻腾着冲破湖面，向四周飞溅而起。一道撕裂天空的巨雷毫不留情的劈向原本宏伟的烟翠殿，整座大殿顷刻间被砸碎，残垣破壁四散横飞。巍峨的上平山发出隆隆的巨响，一座座山峰拦腰截断，分崩离析。不一时整个天地之间都似乎灰飞烟灭。华山也被湖底迸发出的巨大冲击力抛向空中，像一只断线的风筝在狂风中被撕扯的褴褛不堪。 “师弟们——，有敌来袭，我等虽然力薄，但也要誓死捍卫翠湖山庄。”华山耳边突然又清晰的听到大师兄的暴喊声。 华山终于睁开眼睛，没错，自己还在沁丹居的练功房里，但眼前的一切却已经面目全非，各位师兄弟和自己都伤痕累累，整座练功房都被摧毁。一眼望去，整个上平山都笼罩在巨大的黑幕中。 “众师弟，赶紧聚集到我的身边，我们冲出去，救出其他院内的师弟们。”大师兄青海是沁丹居修为最高的弟子，平时处事也井井有条从容不迫，此刻虽然整个人都十分狼狈不堪，但并没有失去方寸。 华山等人急忙艰难的靠近大师兄，但是这时候来犯之敌在哪里？是什么力量瞬间摧毁了原本看似坚不可破的翠湖山庄？无人能知！茫然无措的五人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只是本能的听从大师兄的话，想要走出这风暴摧残般的世界。 但这时候大家已经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完全无法听从自己的意愿，哪怕轻轻的抬一下都失去了力量。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原本就阴暗无尽的世界，却又感觉变得更加黑暗，暗的连身边的师兄弟都几乎要看不见了。一股无法抗拒的压力也飞速向众人头顶压来。五人惊慌中抬头一看，不禁都骇的心惊胆颤。只见天空中一方巨大的足以将整个天地都覆盖的印章一样的庞然大物碾压而来。华山从没见过这么恐怖的东西，这巨印一旦拍下，整个世界都将变成粉末，放眼望去之内所有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不要说华山等人养源境界的低级修真人，就算世间最强大的修真者，恐怕在如此遮天避地的邪器下，也绝无生还可能。 更何况众人现在举步维艰，结局只有等死了。五人不自觉的互相紧紧拥抱在一起，等待着死亡的来临，巨印几息间就会将所有人从这个世界上抹掉。 就在巨印已经降临到举手可及的头顶的危难时刻，一道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将去向何处的白色闪光，席卷着已经几乎神志不清的五人瞬间消失在这死亡的边缘上。 “啊~”一声绝望的低吼，华山“蹭”的一下从床上被惊起。 华山狠狠的扯了下自己的头发，外面的灯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挤进几缕光线，华山环顾了一下四周，屋内的摆设提醒着他，自己已经从那个世界来到了这个世界。那痛苦的回忆，那挥之不去的阴暗，那想要忘记却绝不能忘的情景。华山体内的真气此刻就如汹涌的泉涌一样在全身迸流。 这突如其来的猛烈的真气，是华山来到这个世界后最渴望又不可及的期待，如今却真真实实的来到了。但华山现在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这个梦是真实的，这并不是梦，而是残酷现实的再现。 华山坐在如今这mama给他布置的温馨的小房间里，这里是如此的平静安详，但华山的心却是汹涌澎湃。华山感觉这一刻自己似乎又回到了烟翠湖面上，自己又化成一片浮萍，清风拂面，自由自在。 又不经意间，他依稀还残存的意识里记得的那毁灭的一霎那，那一道白光，还有几位师兄弟模糊的脸。白光将自己带到了这个安乐的世界，华山虽然对之后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但还是坚定的相信，白光同时卷走了自己和其他四位伙伴。自己还活着，那么四位师兄弟，同样获救的可能性也是极大。 这突然通明的意识让华山又瞬间兴奋异常，没错，大师兄他们一定也还活着，一定也像自己一样去到了一个不同的世界。 只是他们现在身在何方？别的异世界还是也和自己来到了同一个空间，如果大家来到了同一个空间，那么他们现在又在哪里，是否也如自己一般，进入了一个不同的身躯？又悲又喜的情绪蔓延着华山整个身体和头脑，在他自己全无察觉的片刻间，体内不停奔腾的真气流已经稳定了下来，不再会如之前一般游走全身后又会颓然而逝。华山终于走出了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步。 如果说来到这个世界的华山又退化成一个普通的凡人，就如同一颗已经被烧焦的永远无法发芽的种子。那么现在的华山，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慧根。这颗种子，终于能够重新发芽了，虽然现在还不知道这只是一颗小草的种子，还是一颗参天大树的种子，但走出这一步才是最关键的，华山在新世界中的人生，迈出了最重要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