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命火之意
是夜亥时，在通往洞湖城的道路上，一条长达百人的队伍在蜿蜒前行着。由于山路繁多，这支队伍走得十分缓慢。几十个火把在寂静的山路间闪烁，将夜色渲染得有些诡异。 这支队伍，自然是从山乐郡而来的，全部由山乐郡的文武百官组成。队伍的领头之人便是郡守胡德第，在其身边，则是他手下的两位副官，以及两名统兵万人的将军。这些人，可谓是山乐郡境内，方圆六百里，大小城池十座，所有的高层人物了。 然而他们不但被郡守连夜叫醒，而且不由分说，便被强制带上了官道山路，连夜前往南部小城，洞湖城。像这样偏远的地方，他们平日里根本不会踏足。不过今晚不同，就连郡守胡德第都要亲自骑马在最前方带路，仿佛是去迎接蔡国大王的。 “郡守大人，我等已经走出几十里了。您怎么还是一声不吭，到底要去做什么？”突然，胡德第身旁的一位将军开口了。这大半夜的，走在冷寂的山路上，所有人一声不吭，简直让他难受无比，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道。他们虽然是统兵的将军，但郡守却掌握了一郡之地的所有军政大权，而且本身就是身手极好的高手，为山乐郡境内的最高行政长官。因而胡德第的命令，他不敢违背，但却存了满肚子的疑问。 “是啊大人，鲁将军的问题也是下官想问的。洞湖城是我郡偏远的小山城，人口不足三万，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需要我等前往？”胡德第的副手，山乐郡郡尉是一个面白如玉的中年人。只见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队伍，眉头紧皱，脸色很难看。нéiУāпGê下一章节已更新 可惜，胡德第的脸色比他更加难看，简直就是铁青狰狞！ 不知过了多久，这位年过半百，威严极重的老人抬头望了一眼夜空，冷哼道：“啸狂死了，洞湖城城主也死了，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我自然要去看看。” “什么？”胡德第冷冰冰的话刚刚响起，一时间，所有听到的人都纷纷色变，露出了惊骇的表情来。 “啸狂不是去各城征兵了吗，怎么会死呢？”与啸狂同为山乐郡将军的胡傲顿时怒吼，大叫起来。他是胡德第的小儿子，骁勇善战，已经是蔡国有名的将军了。他深知啸狂的身份极为尊贵，背后的势力大得吓人。而且他本身也与啸狂关系很好，都是一同上阵杀敌的兄弟。突然听到啸狂死了的消息，立刻怒发冲冠，就连座下的马匹都往地上沉了一下。 “哼，混帐东西，还不给我闭嘴，再大呼小叫的，立刻给我滚下山！”然而他老子胡德第的反应却让他心头一凉，吓得不知所措。他从未见过一向和蔼的父亲如此暴怒。胡德第的话，瞬间让他憋红了脸，双手紧紧捏着缰绳，却不敢回嘴。 胡德第骂完过后，再次抬头看着夜空，沉下声音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今晚的事情，不要猜忌，不要谈论，更不要违反本郡守的命令。否则，人头落地，死得稀里糊涂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胡德第的声音很轻、很缓、很沉，却是从未有过的谨慎，容不得任何质疑。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了。胡德第连自己最得意的小儿子都骂狗一般的呵斥，何况是他们？ 与此同时，洪武正在数百丈的高天御空飞行，冷冷地望着地面上前行的队伍。对于这些达官显贵，他根本懒得废话，直接让胡德第连夜全部叫醒。小威娘的死，让他第一次愤怒到痛斥苍天，第一次痛恨命运的不公。以前，无论自己遇到什么艰难困苦，他都没有如此浓烈的杀意，更没有“苍天不仁，执剑灭之”的愤恨。恨天无眼，恨地不仁，恨众生残忍！ 一对相依为命的母子，经受了无数的苦难，眼看日子慢慢变好，却在顷刻间化为了泡影。善良柔弱的妇人，经历丧夫之痛，常年卧病在床。唯一的寄托，就是那命苦的孩子。可命运还是要将她带走，甚至被一个畜生强暴侮辱，不得好死！正是这股恨天恨地恨众生的怒气，让洪武顿悟了开天辟地，混沌雷火，毁灭众生的那一股意境。 苍天无情，不以功德论善恶，不以善恶论生死。生养万物，却又毁灭万物，这便是先天之意。而从心火到命火，正是要炼气士以人心感悟天心，领悟到毁灭苍生万物的无情之念。只有拥有了大破灭的境界，灭杀一切的勇气，才能让人心之火，化为天心之火。由凡火的力量，变成先天之火的力量，无物不焚！ “原来，心火境到命火境，不同的便是这股无情的杀念啊！逆行修仙，正是有了毁灭众生的勇气，炼气士才如此的高高在上！”洪武摇摇头，心中不知是喜是悲。直到这一刻，他才完全明白，玉阳真人曾经说过的那些话。 这世间，本就是弱rou强食，物竞天择。同在一个天地烘炉内，谁又比谁干净呢？ “黄叶无风自落，秋云不雨长阴。天若有情天亦老，摇摇幽恨难禁。” 可惜，苍天无情，不以功德论善恶，不以善恶论生死。杀一个人，与捏死一只蚂蚁有何不同？这便是天地啊，也是炼气士的道心！ “怪不得，怪不得每一个命火境的炼气士，都有那般无敌的心意！要做的事情，一往无前，哪怕血流成河，天崩地裂也在所不惜！慕容晴空如此，玉阳真人如此，胖喇嘛陈康如此，柏延庭如此，甚至是我自己也是如此啊！真人真人，不到命火境，又如何能称为真人啊！” 此时此刻，洪武的心中是如此的透彻，却又是如此的平静！他终于明白，为何炼精化气后期，要将心火炼为先天之火。为何命火境的炼气士，被称为真人！当人领悟了天道循环运转的真谛，当人修成了灭杀万物的神通，才算是真正的神仙中人啊！ 什么是神仙？有了无敌的心境还不行，更要有无敌的力量！所以冥冥之中的天道，便让炼气士修得命火，有焚山煮海的大神通！ “天地最是无情，看似不公，却无可厚非。一切都要凭自己把握，也只有自己才能抓住未来！”洪武心中思忖着，明白了一丝天机的他，看着下方众人的目光又平淡了三分。然而这股平淡之中，却是更为冰冷的意志，无敌的信念。 第二天凌晨，太阳都还未出来。胡德第等一大群官员将士，已经到了洞湖城城主府外。这群人平日里养尊处优，赶了一夜路已经非常疲倦了。有些年长的，早已经昏昏欲睡，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然而，当他们看到城主府中的一幕时，所有人的都傻眼了！ 府邸的大堂已经坍塌破碎，院落之中，站着数百人，齐刷刷的穿着麻衣孝服，绑了白布条子，一幅披麻戴孝的场景！这些士兵、城中的官员，甚至还有本地的乡绅富商，全部面无表情地站着，根本没有人说话。 场面安静的有些吓人，山乐郡一方，只有郡守胡德第一人隐隐猜到了什么。冷冷地望着坍塌的城主府邸，心中暗惊道：“还好我没有选择逃跑，此人绝不能得罪。不过大王那边肯定很快就会得到消息，我乃一郡之首，就是大王也要以礼相待，希望你不要太过分了！”心中冷哼，胡德第不经意地望向天空。就在这时，一身粗布衣服的男子陡然间出现在了大殿的废墟之上，手中依旧拎着啸狂的人头。 洪武冰冷的目光直勾勾的打量着胡德第，让他瞬间冒出一身的冷汗，连想也不敢想了！ “胡德第，你都看到了？”洪武张了张口，目光扫过那些穿了孝服的人，冷冷道。 “真人指的是？”胡德第闻言顿时一愣，也顺着洪武的目光望去，但不明白洪武的意思。而且到现在为止，他也不知道啸狂的死因，以及洪武将他们找来的目的。 “哼，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现在，我就将啸狂的死因告诉你们。”洪武冷哼一声，说话的声音陡然变得凌厉起来。“此人借征兵为由，强占民女，将前塘村寡妇吕氏强暴，使其自杀而死。如此丧心病狂之人，死不足惜！”洪武顿了顿，猛地将手中人头扔到了地面上。 胡德第闻言，顿时将脸黑了下来，神色变化不定。强暴民女这种事情，在这样的世道，时常发生，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以啸狂的身份，根本只是件不足挂齿的小事情。可惜，他惹到了不该惹的人，洪武的做法虽然让他威严尽失，却无可奈何。 胡德第瞬间沉默了，不知该说什么。他深深知道洪武的厉害，就算再愤怒、再不满都没有用。不过他不说话，不代表其他人不说话。那些连夜从山乐郡赶来的官员们，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现在突然看见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年轻人在他们面前指手画脚，哪里还忍得住？人群中，顿时如同炸开了锅一般，议论纷纷。有的冷笑，有的破口大骂，场面顿时就失控了。胡德第见状，立刻吓得魂飞天外，连手都哆嗦起来。眼前的男子，可是连杀数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魔头。那些不知情的官员将士，骂得越凶，离死也就越近了。 “这群白痴，也不会审时度势，满脑子全是屎！”胡德第心中大骂这群下属，但根本不敢冒头说话。洪武立于废墟之上，就好似高高在上的天，时时刻刻给他一种生死难测的恐惧感。 什么是天威难测？这就是天威难测，生死由人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