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沉重的谎言
央憬华被带回皇宫，在皇帝面前，恭施楠将所查真相一一道来，经查实，小利子的身体果然与普通太监不同，后续之事有待查证。 皇帝高坐在上，央憬华仍然跪着，手脚的镣铐未卸，可他的心才是沉重，死寂。 央憬华一声不吭，一动不动，毫无表情，如同被掏尽灵魂的躯壳。 “明明不是你做的，为什么要承认？” 皇帝问，央憬华却是无心此时。 “朕问你话，你为何不回？”皇帝一急又咳个不止。 “安和王殿下……” 恭施楠在一旁小声提醒，终于唤醒了沉沦内心真正绝望的央憬华。他抬头，却依旧一副魂飞魄散的空洞感，这让皇帝越发生气，气央憬华无端的无理取闹，气他的我行我素，目中无人。 终究，央憬华的状态问不出任何情况，皇帝便命恭施楠先将他卸去镣铐送回承华殿，待查清所有，再进行后续。 恭施楠跟在央憬华身边，央憬华的不对劲，她也满心疑惑，不该是为了受冤或是洗冤，她清楚地记得，在冲进林子找风月久之前，央憬华分明还是满怪激情的，满心喜悦的。 除了央憬华的突变怪异，风月久这位太子妃对此事的格外上心也让恭施楠惊惑不已，虽说她一开始的借口是为了静和公主，可她这般执着，当真只是为了别人的一句信任吗？ 快到承华宫，央憬华却蓦地中止前行的脚步，转身便是疾跑，摆脱束缚之后的疾步如飞，心之所向的一往无前。 “安和王殿下！”恭施楠唤道。 “别跟着我！”央憬华头也不回。 东宫，所有人事物安静如初。 芙笙殿内，风月久趴在厅堂的桌上，虽说她身体素质向来绝佳，以往就是整日在山里狂奔或是与野兽争高下也是易如反掌，然而今日她却真是累了，从身体到心，累得身心俱瘫。 最烦心之事莫过于被央憬华在那种没铺没垫的情景之下知道了自己“太子妃”的身份，尽管，当时央憬华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可这样的反应，更叫风月久心里堵得慌。 若是能就此一刀两断，各自安好就最好，可风月久隐隐有思，此事绝不可能如她所愿。 果不其然，轻烟端着茶水正来，却被如狂风一般鲁莽冲撞进芙笙殿的央憬华撞倒在地，这一下动静，惊得风月久浑然失色。 央憬华丝毫没有顾及到摔倒在地的轻烟，他此刻心里只有愤怒，直往风月久而来的目光仿佛被激怒的野兽，又似燃火的荆棘。 风月久即刻起身跑去扶摔倒的轻烟，可央憬华却一把拽住她的手臂，握得死死地，似是用尽了遍身的力气，那一刻，风月久才感知到，自己对央憬华的欺骗，或许足够让他恨自己一辈子。 风月久和央憬华对望的目光中，撩不起一丝一点对央憬华的恨意，她心里承认这一切都是自己自作自受，央憬华是被她欺骗之人，他有得是理由恨自己。 此刻眼前的情况也实在让人住摸不透，轻烟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却还未来得及怎样就听风月久命令一句，道：“轻烟，你先下去。” “可是太子妃……” “没事，安和王殿下只是想谢谢我，你放心，先下去吧。” 风月久极力表现得冷静自然，轻烟听主命缓缓退去，可她所见，情况绝不会是风月久说得那样，央憬华的愤怒与火全写在脸上，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来感激的人。 轻烟终究还是退下，风月久尝试挣扎，却如所料，完全无法摆脱央憬华这只手强力的束缚。 “安和王殿下难道不准备放开我吗？”风月久不敢直视央憬华。 “我不是安和王，我已经被废了啊。”央憬华急厉之色尽显，但并非对一个王位耿耿于怀。 “但我是太子妃，就算你被废了，我依然是你的，兄嫂。” 风月久不敢想象自己会说出这句来，更不敢想象对央憬华会否火上浇油引发更惨重的发展。 “太子妃，呵……” 央憬华心头冷落到冷笑，手上的力度更像是没有上限，风月久不禁受痛蹙眉，却不敢言。 “为什么你是太子妃，为什么小九变成了太子妃，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央憬华无声压抑了太久，一爆发便如天雷滚滚，暴雨倾盆，山石崩塌…… 他的急色，他的愤怒，在胸膛奋力击打心头，狠心呐喊，又在眼角化作一丝泪水，未落下便被灼干。 “对不起……” 风月久终究只有一句最苍白无力的抱歉，她再也无法继续编制谎言去补上漏洞，她已经无能为力。 风月久的声音，低压到嗓子眼，仿佛撕碎一般道出，她心里同样有痛苦，不能与央憬华感同身受，至少是还报。 “我不会原谅你的。”央憬华似是恨得眼目泛红，却是内心的煎熬。 风月久闭目转过头去，一行泪流落央憬华不见。 “是我对不起安和王殿下，我不求你原谅，只希望……” 风月久的声音微微颤抖，只是话未说完便被央憬华截了胡，她早该料想到想与央憬华一刀两断绝不可能，自己给央憬华编制了这么天大的一个谎言套子，恐怕是个人都不能轻易放过饶恕。 “我知道你希望什么，但是你休想我会轻易放过你！” 风月久无言反驳，她知道以央憬华的性子，再加之他因自己所受的委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自己，只是央憬华的愤怒让风月久无比担忧，解决一事，更生一事。 若她在皇宫一日，就被央憬华以此事纠缠一日，那她还怎么安安心心当这位太子妃，更有给央君临带绿帽的嫌疑，简直不忍想象事态发展。 “那安和王殿下想我怎样，我不是有心骗你的，我也被逼无奈啊，我确实对不起你，我认，但我尽力了，可我曾经说过的谎已经发生无法挽回了，你恨我，那你打我呀，随便你怎么发泄，我绝不还手，只要你消气，只要你开心……” 风月久说出了她此生最没尊严的话，活了这么些年，从来只有她打人，何来人打她一说，可如今的身不由己，又有多少心酸泪已然淹没了那颗骄傲的心。 “这是你说的，我一定如你所愿成全你，这些天我累着了，没有力气，今晚到承华宫找我，我要你，偿还欠我的一切！” 风月久的手臂被央憬华狠狠甩下，痛麻难受，可心中的压抑才是难以言喻，莫非她种下的苦果，终到了要亲尝的时刻，她对央憬华的错终要有报，她对央君临曾经的冷落拒绝，结果就是到了爱上他的如今，却无法简简单单，纯粹地爱了。 央憬华以决绝的背影离开芙笙殿，却不是与风月久诀别的绝，而是定了心跟风月久斗到底的决。风月久侧望央憬华离开，此刻她每一分心思都是错乱的，这或许就是她冒充太子妃的最大惩罚，是她起了占有太子妃之位，甚至爱上央君临的天怒惩戒。 “我错了吗？我真的错了吗？” 风月久不禁自问，既是从一开始就错了，那之后的一切自然都是错中之更错。 风月久无法停止心中的混乱之思，今日的一切都是混乱不堪，风月久不想继续让自己全人紧绷着，她回到了寝殿，整个人放空倒在床上，心若赴死，今晚之约，情势不明。 夜色渐深，明月高悬，众星失色。 风月久终究不胜挣扎内心的纠结，她以最冷静的心情，顺其自然的态度，犹豫过后，她还是决定换上宫女服，一为出行安全，二，或许央憬华会对“小九”不像对“太子妃”那般狠心。 风月久不紧不慢地去到承华宫，夜色之中，她倒空一切心思心机，抱着微茫的希望，央憬华只是喜欢下狠言，并不会如何狠待她。 风月久进到承华宫，宫内又是一个人影都看不见，乃是被央憬华天还没暗就驱赶了出去。央憬华不知风月久会以怎样的身份出现，小九或是太子妃，但无论如何，他都为她扫清了通向自己的道路。 正殿之上，烛火通明，清洁得一尘不染，整理得齐齐整整。锦布长桌，从长桌一头开始，无以计数的美味佳肴，鲜美食材，精美造型，色泽诱人。 排排美食到长桌另一头，十分碍眼的情形出现，央憬华愤然一脸坐在椅上，眼中似是尽是久等的不耐烦和怨气。 “不可饶恕，居然敢让本王如此久等。” 央憬华怒火中烧，一掌惊天震响拍在饭桌之上，正值他起身那一刹，他苦等许久的风月久终于在殿门口出现，却是被他惊到的模样。 央憬华手掌心火辣辣的疼，几乎整条手臂都震麻了，眼前的风月久，是曾经那个“小九”的模样，让他喜让他悲，他几乎以为再也无法见到的小九。 与风月久目光交错一刹，央憬华的心果然软化了，若风月久不是“太子妃”而只是“小九”，那今日就是他被所爱之人奋身而救的大喜之日，然而，真实的今日，是大起大落，大喜大悲的日子，以最终的悲落结束吗？ 央憬华不甘心暴露心头对风月久的软弱，他再狠狠一拳捶在桌面上，痛在己手，却死也得忍。 “你知道现在时辰多晚了吗？”央憬华故意怒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