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旅馆

    逛完了浙大之江校区，我和小郭坐在钟楼前的草坪花池边休息。草坪上有几个学生在玩闹，有几对情侣在拍照，还有几个外国的小孩在扔飞盘玩，到处都是欢笑声，夕阳斜斜地洒下来，像欧洲城堡里的景色。

    过了一会，小郭说要去东站坐火车回家了，晚上还得赶稿子。而我还想在杭州多待几天，没有回上海的打算，原计划是寄宿在王仅家，但今天是他和老婆结婚一周年纪念日，我不好去打扰。

    思来想去，我索性约了一个紫金港的朋友晚上一起吃饭，正好和小郭一起坐308路公交去地铁站。

    坐上公交之后，紫金港那个朋友忽然发消息过来，说晚上没空了，我一下子不知所措。

    下了公交车，我送小郭进了地铁站，看着她消失在人海之中。我茫然地左右四望，在匆忙的人潮里一动不动，过了一会才慢慢挪动步子，回到了地面上，在地铁口对面的一个水泥台阶上坐下来，望着前方人来人往，不知道要去哪里。

    过了一会，夕阳完全落下去了，我给小黄和小徐发了消息过去，想看看她们有没有空吃饭。这次来杭州，我哪天去见哪个朋友都已经安排好了，现在临时改变计划，非常仓促。我不喜欢这种打乱计划的感觉，但更不喜欢没有计划的感觉，打乱计划总比没有计划要好。

    等了很久，小黄和小徐都没有回复我，微信列表空空荡荡。我关掉微信，抬头看了看天空。时间过得很快，夜幕就要降临，我想我必须要离开。路灯亮了，马路上的车也纷纷打开了车灯，行人道上路人寥寥，我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路灯下，我看到自己的身影，有时很远，有时很近，感到一种力量驱使我的脚步，有了滑板鞋，天黑都不怕，一步两步，一步两步……

    我不知不觉就唱起了这首《我的滑板鞋》，很多人嘲笑这首歌，但是我却从这首歌曲中听到了一个追梦者的心声，他虽然唱得很难听，在技巧方面一塌糊涂，但是这首歌却具备了大多数歌曲不具备的精神内涵——一个喜欢跳舞的人，没有天赋，跳得很糟糕，没有机会登上大舞台，但是他却仍然在努力，哪怕只是在街道上跳一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放弃，这种对梦想的坚持，超越了无数的普通人。

    我特别喜欢那句“月光下我看到自己的身影，有时很远，有时很近。”这一句有种游离于城市的孤独，画面感特别强烈，莫名让我想到了《加州旅馆》那句“有人起舞为了回忆，有人起舞为了忘记。”而那句“夜幕就要降临，我想我必须要离开。”则让我想起《加州旅馆》那句“我必须找到来时的路，回到原来的地方。”

    有时，这两首歌给我的感觉有些相似，都是夜幕降临后发生的事，都有种魔幻现实主义的感觉，你分不清歌曲里唱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唯一的区别，就是两首歌的待遇截然不同，一首被人们嘲笑为垃圾，一首被奉为经典。我也喜欢加州旅馆，我也觉得滑板鞋不好听，但是我觉得，这两首歌要表达的东西，在一个很微妙的层面上是有共同之处的。

    走了很久，我来到一个空荡荡的公交站，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像是废弃了许久，我很疲倦了，索性在长凳上坐了下来，看着夜色下的车水马龙。这种城市夜色路灯下的游离感，往往都是北漂青年的写照，这是一段没有目的的时间，是计划之外的时间，带来了计划之外的孤独，我真不知道要去哪里。

    就在我感到最孤独的时候，一辆公交车忽然停在了我的面前，明亮的车厢里，一张张冷漠的脸孔透过玻璃看着我。我索性起身，上了这辆公交车。我不知道这辆车是多少路，要开往哪里，但既然它在我最孤独的时候停在了我面前，那就是命运的安排，就让命运随便带我去到哪里吧！

    我看着车窗外的城市，看着路上无数的陌生人，心里幻想着他们的故事和人生。那个路灯下的小姑娘在为谁哭泣呢？那个男人为什么在绿化带里默默抽烟呢？那个老人为何独自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呢？对面的酒店橱窗里，有一大桌人正在闹哄哄地举起酒杯，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这世界有多少人在狂欢，就有多少人在孤单。

    最后，这辆公交车带我来到了一个繁华的地方，我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想知道这是哪里，我的头越来越昏沉疲倦，不得不寻找过夜的地方了。我看着夜色下的霓虹，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一家旅馆的招牌，黯淡无光，和那些鲜艳明亮的霓虹比起来毫不起眼，像隐藏在繁华都市里的小世界。我慢慢走了过去，推门而入。

    她站在门口招呼我

    我听到远处教堂的钟声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这里可能是天堂

    也可能是地狱

    这时她点起一根蜡烛

    然后给我引路

    走廊深处传来一阵阵歌声

    他们全都在唱

    欢迎来到加州旅馆

    黄华溢

    2018.9.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