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救佛
秦晓川与谈无欲对视，电光火石之间，两人脑海中同时转动着一句话。 ‘这个人知道太多，看来荫尸人确实有问题！’谈无欲从秦晓川表情探知一切。 ‘一定有人在附近监视！’秦晓川隐约觉悟。他好像是被人给算计了，有些东西认真想一想就能明白。这真的是要多亏他的坦诚，以及对一些人“提前”的认知。 一旦有了疑点，就会从最初的时候产生怀疑。鹰老最初提出想拉秦晓川入伙的时候，并没有提起面具的事。只不过当时种种暗示，让秦晓川自己的思维跑偏，以为鹰老背后的是黄山八珠帘。但其实在如今的中原，站在明面上，并且有资格做到鹰老所做的那些事的人，有另外一个比素还真谈无欲两人更庞大的组织，一个后来都没有人再愿意轻易提起的名字，“欧阳世家”。 秦晓川再回忆，他认识鹰老的时间，正是不怕死跑去附近围观欧阳世家老宅不久之后。但比起欧阳上智，人总是会忽略未来的失败者而惦记成功者，秦晓川也是一样，理智知道欧阳世家势力庞大不好惹，但潜意识中总是认为中原的主人迟早会是素还真，无视了欧阳世家。 如果鹰老并不是谈无欲的人，也不是素还真的人，答案一目了然。一不小心差点变成别人家的义子，逃脱被洗脑的命运，秦晓川这时候妖心直跳……好刺激。 “好手段。” 谈无欲不得不承认，这一次他差一点就中了计。对方的目标并不是秦晓川，却是直指自己。换成另外一个人，只要秦晓川没有这样坦诚，谈无欲必然要误会成在背后抢先挖墙脚的人，正是自己的师兄素还真。一个组织刚刚建立，人还没有全，内部就开始明争暗斗，这是要丸啊。谈无欲本来就对素还真拥有着较强的胜负心，还不愿意说出来。这么一来，事情真相到秦晓川死估计都不会被揭穿，素还真帮人背锅，师弟离心。 至于秦晓川，得罪谈无欲之后的路又会怎样，谁知道呢。利用完就丢，想不透其中关键，本人估计一辈子懵懵懂懂。如果不是秦晓川本就不是寻常人，他知道谈无欲和素还真两人之间半辈子的破事，乐子真特么忒大了！ “嗯~~” 谈无欲沉吟片刻：“一莲托生大师那边，我去送这些东西。” “我回去一趟。”秦晓川垂眉：“这次真是抱歉了！”都在拿他当傻子耍，你们，真不怕瀚海神的怒火吗！ 秦晓川再度与谈无欲对视一眼，电光火石之间，两人用眼神做了约定。就此分开，一个向南，一个向北，一个马上回去瀚海森林，另一个……看似转身去了北隅皇城。 瀚海原始林。 依旧是那么静谧，静谧到除了秦晓川自己，再也不会存在第二个活人。他一离开，瀚海森林立刻恢复到最初拒绝一切活物的模样，藤条缠绕，枝叶紧密，唯一能够指引方向的，也只有半夜三更才偶尔冒出来的水流。那些藤，真的是居家过日子好能手，能帮忙从树顶的木屋上送递东西，还能看家护院。 秦晓川取下藤条送上来的一只黑黝黝的哨子，吹响了鹰笛。 无形音波向外扩散，不多时后，森林上空传来一声尖锐鹰啼。秦晓川咔嚓捏碎了哨子，这样东西以后是再也不需要了。 没有主人的允许，生人一般不得进入瀚海原始林。秦晓川拄着木杖走出去，就看到森林边缘，天空上黑鹰盘旋，白发苍苍的老人家靠在树干下，嘴里哼着小曲。 “你回来了，听说你要参与北域那群和尚闹动？”鹰老笑呵呵问。但此时气氛很显然有些不对，这让老人家脸上逐渐收敛了笑：“是怎样了？还在闹脾气吗？吾都已经放弃要招揽你，回头退隐了过来寻你作伴啊！” “你到底是谁的人？” 秦晓川慢慢问：“欧阳世家吗？” 鹰老一顿。他站直了身体，平时缩成一团看起来很矮很小的模样骤然挺拔，竟然是一名虎背熊腰的猛汉子，此时白发随风乱舞，双眼一睁：“嗯？” 都不需要有过多言语，秦晓川脸色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天上鹰啼急促，四周风声一变，赫然有急旋围困之架势。一言不合就动手，秦晓川已经很少这样干了，但是他此时是真的不想再听人废话。 “你听我说！”鹰老急急道，看上去像是要解释。但这白发汉子的脚却趁这一句话的时机，骤然后退。论武功，换成十年前他或许面对秦晓川还有一拼之力。十年后，瀚海神这个名号并不是做假的，秦晓川已彻底掌握住两种属性，木之风，土围困！ 留下吧。秦晓川没有说出口，已经用动作表明一切。他只是抬起手中木杖，目光盯紧白发汉子鹰老仓惶逃离的背影。 大地骤然下陷！ 鹰老一脚踏空，已有藤条凌空抽来，猛地将人抽进陷坑里！ “我就这么让你轻视吗？” 秦晓川这时候才出声：“在瀚海，你还想走去哪？” 这里是他的主场。可见他一直以来的表现果然差强人意，竟然让鹰老毫不犹豫应约而来，忘记瀚海原始林本来是个怎样危险的地方！ “哈……”秦晓川自嘲。 突然天际一道明光闪过！林外暗器直取陷阱中白发汉子的性命。此时被藤条缠住手脚，鹰老眼眶龇裂：“你不能——” 等的就是你！ 风中有石块成型，赫然是谈无欲的抓风成石之招！以石块为牢笼，困住暗中偷袭监视之人。“唐门。”谈无欲冷笑，白拂尘一扬，由树林之外踏步而来。他根本就没有去北隅，而是跟着秦晓川身后，玩了一把守株待兔。 哎，再轻视我，也不要轻视月才子脱俗仙子啊。 秦晓川心气平复。 突然第三道锐风袭入！谈无欲猛然转身，拂尘抗衡气劲！极为锐利无从抵挡的劲风，来无痕去无踪，夺地在树干上留下一个孔洞。不是三泰阴指。不好，那个刺客！ 谈无欲再转头，就看到秦晓川已经站在石牢旁边。“死了。”在那道指风先声夺人之时，另外有一根牛毛针趁隙而入，接连取了两人性命。还有一个人，正是被困在另一边陷阱里的白发汉子，本以为很老的鹰老者。 一声凄厉鹰啼，主人死去，爱鹰何依？黑鹰俯冲向下，一头撞死在陷阱旁边。一根藤条索索而来，贪婪准备汲取新鲜的血rou，被秦晓川一脚踩住。不久之前，他还曾经帮这只鹰顺过毛…… 交情已成空。 “这一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谈无欲翻看尸体上的伤痕，心中自有计较：“我有要事，需要赶回中原。你日后打算怎样？” “欢迎再来北域做客。”秦晓川没有心情再去探究谈无欲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宁愿天下人都简单一点，就好像他会选择直接了当地问鹰老那句话，而不是设一些没有必要的话术圈子：“我认为，唐门不可信。”他语气非常慎重。 “嗯……”谈无欲抬头看了一眼秦晓川。这个人身上仍然存在有不少谜团，就算欧阳世家已经开始渗入黄山，但这说明不了他为什么会对黄山的事如此了解。但是不要紧，心性确认之后，时间还很长。 只要人不离开北域，瀚海森林确实是个很明显的目标，俗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替我向一莲大师问好。”谈无欲交换了那个装有天铁的包裹，点一点头也不再废话：“告辞！” 一身黄衣的脱俗仙子就好像他突兀出现在北域一样，不惊动任何人地悄悄由北域消失了。 秦晓川这时候才想到，谈无欲恐怕真的是专程为自己而来。因为在他的记忆中，等时间再过两百年，原本剧情中的谈无欲根本不知道吞佛童子是何人！ 但是现在时间真的有点急了。 秦晓川立刻离开瀚海原始林。 他快速前往北隅皇城。就算瀚海原始林和北隅皇城其实是在同一条直线上，现在时间真的耽搁得有点久，还不知道一莲托生那边到底是怎样一个情况。这一路上，照旧没少听到吞佛童子的消息。来自无间的魔似乎转变了作风，并不着急去往西佛国，而是如猫戏老鼠般，开始玩弄起面临绝境的修佛者。 秦晓川来到谈无欲所留下的住宅的位置，翻墙跳入院子。宅院隐藏在闹市，很安静，没有任何仆人走动。 要找到一莲托生其实很简单，哪里最热人就在哪里。再然后，送上天铁的秦晓川就被一莲托生一袖子甩出去，铸剑需要凝神，不能被外人干扰。 新的剑铸成了，锋芒内敛，剑身隐约镌刻数不清暗纹，却让人看不出到底刻了什么。 “它叫杀诫。”一莲托生如同抚摸孩子一般，轻轻抚摸剑身：“还欠缺最后一步。”一缕血线缓缓从佛者五指渗出，一点一点渗入暗沉沉的铁身，替这柄剑镀上最后一层光芒！ 怎么做，才能渡入佛气，而不被魔者警觉？ 怎么做，才能在潜移默化间，抑制一个魔与生俱来的狂念，为世人争取末日来临前的最后一点时间？ “浩劫啊……”白衣佛者平静地迎接属于自己的天命，轻叹一声而悲悯。一莲托生的目光像是能看穿天际，看穿白云后无比深邃的黑暗存在！ “你离开罢。”一莲托生道：“我虽有渡你之心，可惜你之机缘并不在我。” 要眼睁睁看着一莲托生以自己的鲜血完成铸造杀诫的最后一步？要看着这名一路走来，风趣喜欢给人挖坑的佛者，就如记忆中的那样，耗尽最后一丝元气，铸造杀诫，完成使命后就此坐化孤寂冰冷的山峰吗？ 秦晓川点一点头：“再见。” 他毫不犹豫转身离开这处宅院。什么天命！什么注定要牺牲！秦晓川永远也搞不懂，为什么世人的幸福非要建立在几个人的自我牺牲之上！抱歉这种情cao他没有。 在杀诫完成之前，一莲托生应该不会死。 杀诫需要的是一名真正佛者牺牲自己的精气神。如果，再多一个人呢？ 北域有没有能与一莲托生相抗衡的佛者？有！ 在西佛国。 要怎么请人？没有时间，冲进去直接打包带走！ 秦晓川以自己有生以来最迫切的速度，木杖点地，陷坑困住拦路的僧人。在这个时候，西佛国鎏法天宫还在建造，众僧人围绕在菩提树下，围护着当中一名看似年幼孩童的袈裟圣者。 “悉昙无量。” 小活佛抬起头，平静双眸似乎已看透来意，与远远一身白袍破风而来的秦晓川遥遥对视，一声轻叹： “劳您出手了。” 一道凛冽的佛气已在九天之上，兜头罩下，锁定秦晓川快到极点的风中虚影中真正的位置！一声说不出让人气血翻腾的诗号，伴随一道低沉磁性的语调由云端传出： “自性如虚空，真妄在其中。悟彻本来体，一空一切空！” “——圣莲度化·归大千！” 一道圣洁的金色莲华蓦然盛开在整个上空，庞大的压力骤然停滞住秦晓川的身形。 秦晓川木杖顿地，止步抬头，手中已有妖绿一抹，骤然引动无边妄念，“和尚，别拦我！”极为锐利的杀意，已随同那一点妖绿，彻底释放妖者心中所蕴藏的真正狂性，“我不想伤人……只想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