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阴丽华听了阴兴的一番话,心里那一堵坚硬的围墙瞬间便崩塌了,但是她却面无表情的对阴兴说:“二哥要是说完了便回吧,今日meimei身体有些不适。” 身体不适其实只是借口,只是想静一静罢了,阴兴哪会不明白,行了个礼便无声的离开了。 阴丽华原以为不问便可不念,不念便能自忘,到头来才发现不过自欺欺人,她好像没有把刘秀当成邓禹来爱,或者说她最初爱的是邓禹,在爱邓禹的同时她同样爱上了刘秀,或者说她其实没有爱上刘秀,只是相处了二十多年,已经离不开彼此了,她不知道自己对刘秀是个怎样的感情,有时候她以为自己是爱刘秀的,并且深爱着,但、对刘秀的事情感到无动于衷时她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在意刘秀,然而此时此刻她很清楚自己并不希望刘秀就此离开这个世界。一想到刘秀离开世界,她心里便会觉得很孤独,心里空荡荡的,再也来不及多想,阴丽华跑了出去,直奔东宫。 守在外面的青玉见此,愣了一下,回过神来,连忙追了上去。 当阴丽华匆匆来到东宫之时,恰好刘秀醒来,万福正要进去侍奉汤药。万福见到阴丽华,默默的低下了头。在阴丽华与郭圣通之间,他毫不犹豫的会选择阴丽华,但如今在刘秀与阴丽华之间,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刘秀,不背叛阴丽华,但会对刘秀言听计从。刘秀让他不得泄漏半分给阴丽华,他就果真照做,虽然他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但他就是做了。只是,如今看到阴丽华,他却不免有些忐忑。 “陛下醒了?”阴丽华缓了一口气,如是问万福。 万福低着头回道:“正是,醒了好一会,奴才正要进去奉药。” 阴丽华这时并没有想别的,心里满满的都是里面的那个人,他的病情,故而自是没有责怪万福分毫,她说:“让本宫来吧。” 万福迟疑了一下,把药递给了阴丽华,站至一旁让路,此时此刻,他对阴丽华的到来多了一份欣喜,他想,也许陛下见了阴贵人,病就会好起来。 阴丽华拿着药,犹豫了一下,然后鼓起勇气走了进去。兴许是病痛的折磨,或者是这两年来的劳累所致,刘秀看起来消瘦了不少,憔悴中隐隐带着一股落幕的沧桑,可他明明是正值壮年,不知为何,阴丽华看着看着,泪不禁落了下来。她连忙伸手拭泪,一脸柔情的走向刘秀。 正在甚是吃力的批阅奏章的刘秀察觉到有人走来,便费力的抬头看去,不料竟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一时之间难以置信,他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误将万福看成了阴丽华,但那隐隐传来的熟悉的香气,还有那动听的声音让他意识到一切都是真的。 “万福也真是的,明明文叔在病着,竟还让你如此cao劳,真是越来越糊涂了。”说着,阴丽华把药放到案桌上,抽掉刘秀手中的奏章,放好。 刘秀傻傻的笑了笑,道:“是我吩咐的,他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阴丽华也笑了笑,打趣道:“怪不得他对陛下如此忠心耿耿,原来陛下对他竟是如此维护。” 刘秀对阴丽华的打趣仿若未闻,他深深的凝望着阴丽华的俏脸,缓缓的举起手轻轻的抚摸阴丽华的左脸颊,他说:“这张脸每日都会出现在我的脑海,让我百回千转。” 阴丽华闻言,心中泛起酸涩,却笑着对刘秀说:“赶紧喝药吧,凉了可不好。”说着,便勺起药,放到嘴边试了一下温度,然后递到刘秀嘴边。 刘秀很是配合的张开了嘴,与往日药一入口,尽是苦涩不同,这一次,刘秀觉得这药如同甘泉,喝了让他觉得浑身舒泰。 喝完了药,阴丽华让刘秀躺下,给他盖好被子,转身意欲将碗拿出去,再收拾一下。但她才转身,刘秀便迅速的抓住了她的手。 “别走,多陪我一会。”兴许是病的久了,说得竟有些无力,听起来有些恳求的意味。 阴丽华对他解释说:“妾只是想把药碗拿去给万福,妾会回来的。” 刘秀却说:“就搁在那里,稍后他自会收拾。” 阴丽华微微勾了勾嘴角,道:“好。”便顺势坐了下来。 刘秀握着阴丽华的手,看了阴丽华好一会,方缓缓闭上眼睛。 昨日下了一场大雨,天气有些微凉,阴丽华坐在那里,慢慢的竟有了睡意,不知不觉的伏在刘秀的胸膛上睡了过去。 当刘秀醒来的时候,发现伏在自己身上的阴丽华,心里顿时柔软一片,手再度抚上阴丽华的脸摩挲起来。 刘秀的右手常年握笔,手指长了茧,摩挲起来自是比旁人的多了几分粗糙,没多久阴丽华便被弄醒了。阴丽华睁开眼,对刘秀笑了笑,问道:“可是好些了?” 刘秀点了点头,“已好了许多。” 阴丽华坐了起来,将刘秀扶起,坐到他身后为他按摩脑袋。“在家时妾常常为娘这样按摩,已经许久没有做过,手艺生疏不少,不知如此力度可是适合?” 刘秀此时正被阴丽华按得舒服,甚是惬意的说:“甚好。不料你还有这样的手艺。” 阴丽华笑了笑,“这手艺还是妾儿时自己偷学来的,娘和哥哥们还为此夸妾来着。从前娘最爱妾如此为她推拿,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可以享受了。
提到阴邓氏,两个人忽然沉默了起来。只是,阴丽华的手没有停下。 过了一会,刘秀握住阴丽华的双手,背着她问:“还恨我吗?” 阴丽华想要把手拿出来,但不管她怎么用力也挣脱不开,她只好任刘秀握着,黯然回道:“妾对你从来就没恨过,只是有怨。” 刘秀闻言,笑了,这样的结果已经让他很是满意。“她毕竟曾与我患难与共,多少是有些感情,昔日虽然对她有诸多欣赏,但我亦不允许她对你有所伤害,这些年一直忍让不发,我承认的确有恻隐之心,然我身处其位,自有难言之隐。”说起这个,刘秀其实也觉得心中有愧,作为一个男子,一名丈夫,这些年的忍让与逃避令他觉得自己甚是无能,虽然如今已经扬眉吐气了,但每每想起还是心里有愧,更是难以启齿。 阴丽华沉默了一会,说:“我明白,故而不恨。”阴丽华明白,无论是刘秀还是她,其实都无法做到对彼此始终如一,所有她也没什么资格去恨,何况一直在伤害她的人是郭圣通,不是刘秀,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她不是个是非不分的人,她只是怨,若要问她怨什么,她其实也说不清楚。 刘秀问阴丽华:“若我此番安然度过,可否待我如初?” 阴丽华闻言,抬头看向刘秀,从刘秀的眼里,他看到了深深的渴望,她反问刘秀:“文叔,经历了那么多事,你可能待妾如初?” 刘秀微微勾了勾嘴角,回道:“生死之间,我发现自己最想见的还是你,那时我便想,若能让我安然活下去,我一定要倾力再走近你,初心不复改。” 阴丽华一直看着刘秀,刘秀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十分真挚,她的心难免有所触动,但是她如实地回应刘秀:“妾何其有幸,得文叔如此厚爱,然妾心早历经已沧桑,只怕不能还文叔昔日般之初心。” 刘秀对此并不十分执着,他理解阴丽华,于是他微微笑道:“我明白,唯今我只愿能与你偕老,生同衾,死共xue,两心相依。” 阴丽华对此莞尔,与刘秀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