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章 月夜诉衷情 此仇可待

    都城西北角，一处破旧院落，若不是门口那块牌匾上书：“紫金侯”三字，无人相信这便是大名鼎鼎疯将之府邸。

    两扇破旧木门紧闭，刚刚入夜，门口却连灯笼也无，十分冷清。

    侯府后院，一座坟茔居于其中。

    明月东升，清辉撒入院中。两名仆人在坟前摆好一桌酒菜，便自退下。

    李龙山一身便装，先是到坟前上香叩拜，随后独坐于桌前。

    拿过酒坛，撕掉封皮，倒满酒碗。“欣儿！北地烽火再燃，为夫已然领命，不日即将出征。

    这几年，为夫日日在后院陪你。如今为夫与你暂别，他日若是凯旋，为夫发誓，必就此卸甲，余生永伴你左右。

    你狠心离开为夫，一晃儿十九载。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前朝苏大词人这首悼念亡妻之作，为夫已然倒背如流。

    你可知否？前几日老贼李岳派他儿子李严前来，想请我出征。

    若不是顾忌云飞我儿，必先斩李严人头，再率军屠尽李家满门。”

    李龙山说到此处，潸然泪下。

    “父亲，您又在拜祭母亲。不日即将出征，您还是早些休息为好。”

    说话之人便是李龙山独子李云飞，李云飞年方弱冠，英气勃勃，相貌与父亲李龙山很是相似。

    “云飞！你陪为父喝上几杯，长夜漫漫，不与你娘说上几句，无心入眠。”李龙山擦去眼泪，叫儿子过来。

    “父亲，这些年，你总说我们与李家仇恨如山。却一直不肯告诉我缘由，是否与母亲去世有关？”

    云飞放下酒碗，趁机问道。

    他曾多次追问父亲，俱没有得到答案。

    今夜他自觉机会到来，故而再次追问。

    “云飞，当年你娘兰欣乃是大家闺秀，兰家洛阳名门，欣儿才貌双绝，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为父那时寸功未立，不过右龙武卫一小都统而已。

    清明时节，郊外踏青。为父与欣儿巧遇，一见钟情。

    为父不过李家旁支，位卑人不显，仗胆去兰家提亲。

    一连三次，俱被兰家轰出门外。

    后来欣儿以死相逼，兰家拗不过，才勉强同意。

    成婚那日，兰家无一人到场祝贺。宾客一共不过十人，俱是为父军中战友。

    至于李家，更无人把为父这旁支放在眼里。

    新婚不过三月，北遒进犯，幽州告急。

    为父从军出征，阴山大捷之时，为父接到你娘家书，得知你出生之事。

    为父欣喜欲狂，纵马狂奔三十里。

    北疆鏖战三载，为父屡立战功，官至封侯。

    终于凯旋还朝，望见都城那一刻，为父不住打量，周围迎军人群中，可有欣儿身影。

    直到安营驻扎，为父终未见到欣儿。

    三日之后，为父获准归家。一路策马狂奔，回到家中。

    家中灵棚高搭，为父那一刻有如五雷轰顶。

    管家李富披麻戴孝，见我哭诉。

    年前，你祖父陪同欣儿前往白马寺上香，为吾祈福。

    白马寺中遇见老贼李岳，当今太后生父。

    李岳一见欣儿，惊为天人，自此念念不忘。

    多次前来家中纠缠，我父与他理论，竟不顾同族之情，将你祖父打成重伤。

    你祖父气不过，卧床半月，一命归西。

    未曾想，老贼李岳更加肆无忌惮，隔三差五前来家中纠缠。

    在为父回京前，老贼李岳失去耐心，闯入家中，意图强暴欣儿。

    欣儿无奈，以金簪毁容，老贼未能得逞，悻悻离去。

    未曾想老贼派人在京城散布谣言，说欣儿不守妇道，意图勾引他。

    被他多次拒绝，还不死心，频频纠缠他，还因此气死你祖父。

    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谣言满天飞，欣儿悲愤莫名，偏又有口难辩。

    在吾归家前五日，欣儿含恨自尽。

    云飞，当时吾怒发冲冠，要去李家拼命。

    被管家死死抱住，见老仆把你抱出，无奈之下，为父忍辱至今。

    你娘临死之前，留书一封。”

    从父亲手中接过泛黄书信，缓缓打开，信中字迹娟秀，清晰可辨：

    世人不知内情，颠倒黑白。唯一死以证清白，万望夫君，看在幼子份上，勿以贱妾为念。

    云飞小心收起遗书，交还父亲。“老贼，此仇不共戴天。”云飞暴怒，拔剑将酒桌砍为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