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早知如此绊人心
月华盯着那信纸半响,方才想起来这院中还有一人,她收好信,抬眸看向凤尤,“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你若不嫌弃,便在这楼中四处转转吧,左右回去也无事,便当作是游玩了。” 说罢她也不等凤尤回话,径直站起身离开了。 凤尤皱着眉,看了看月华离去的背影,难道果真如自己所说,夙楼留给月华的信里,并未有好事?可是当时漓音看那封信的眼神,似是要吃人一般。 凤尤原本觉得,此番定是和月华定情意,怎料月华看了之后却是这般反应,也罢,还是有机会直接问夙楼吧。 想到此,他也不愿在这里多留。月华的伤势也无已大碍,他眼下,还是先回凰宫去找夙楼好些。 月华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晚些时候月老喊她一同进膳,她也只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依旧坐在满室的月光下,把收起的信又拿了出来,坐在桌前对着空无一字的白纸发呆。 看的久了,那纸上便化出了夙楼的模样。 一身玄羽飞衣的,黑发黑眸的,夙楼。 是那日火狼群中,负手而立的夙楼;是扬州城中,替她挡下那一掌的夙楼;是玄天宫上,说认她为妻的夙楼;是冥界三途河边,等她归来的夙楼。 夙楼。夙楼。 可是如今,她却是再也不能任性的告诉自己,这人会是你的庇护了。他已经如此明了的告诉了你他的决定,便不可再纠缠。 也罢,夙楼要她相信,她便信了。可信了之后,他却没能守诺。既然如此,她信也信过了,爱也爱过了,够了。她不愿做那死死纠缠之人。 到此为止。 月华把手指覆于那信纸之上,指尖透着点点红芒。看着那信纸寸寸变为灰烬。直至再也看不见一星半点,月华才愣愣的收回了手指,她合上眼,再睁开时已然没有了茫然。 她起身离开了房间。在月楼的屋顶上,找到了自酌自饮的月和仙翁。 月和仙翁身边摆着好些酒坛,看来已经喝了不少,他见月华上来,笑了起来。红着脸颊对月华说道,“留夕,过来陪我老头子坐一会儿。” 月华在月和仙翁的身边坐了下来,顺便又打开了一坛身前的酒,也不说话,倒在杯中直接灌进喉咙里。 却在下一个瞬间被呛出了眼泪。 月和仙翁有些后悔的看着月华,心痛的说道,“哪有人这么喝酒的?你真是糟蹋了我这存了几百年的好酒。” 说着便一脸懊恼的抢过月华开了封的那坛,另外换了一个给她倒满。 月华现下也知晓,她误打误撞打开的。必定是好酒,区区一杯,她此时已经有些神智混乱。 月华把头一歪,枕在了月老的肩头,“仙翁,徒儿有一事不明。” 那老头子见她这么说,调笑的神情也收了起来,歪过头柔和的看着月华,“你要问何事?” 月华却是怔了半响,似乎是真的在想问题。满面的柔情,良久才听到她轻轻的开口,“仙翁,若是爱上了别人。会如何?” 她面上的神情有了一瞬的微滞,“若是现下我想忘了,那又该如何?” 月和仙翁还并未答她,便觉肩头微微湿润,老头想了想,明白那是月华的眼泪。他叹了口气,早知会有这一日,却不想这一日来的这般措手不及。 月华自幼跟随在他的身边,只有月老心里明白,这孩子平日里笑的最多,却一直是孤身一人。 他伸手把月华揽入怀中,就如往日她年幼,自己无数次做过的那样,伸手轻轻的抚上月华散在背后的乌黑长发,叹到,“你若真是想忘,便唯有绝情丹了。” “绝情丹...?”月华口中无意识的重复着月老的话,思考的能力却是渐渐的被削弱了,她眼角又有清泪滑下,“若是能忘,便是吃下这绝情丹,又如何呢?” 月老叹了口气,“傻孩子,你可想好了?” 月华此时酒意朦胧,惶惶中也只记得自己心痛难以复加,自是怎么痛快怎么来,便点点头,“是,徒儿想好了。” 月和仙翁见她这么说,反而担心她酒醒之后又后悔自己的决定,便道,“如此,老夫明日便去找老君帮你拿一颗,你今日再仔细想想,可好?” 月华似乎是真的思索了一番,愣愣的点头道,“好。”
月老松了口气,见起风,便幻了一件披风出来,盖在了月华的身上,这才问道,“孩子,现下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人是谁?” 月华此时其实早已神智不清,完全是凭着本心在回答,纯粹的一问一答,“是......夙楼。” 月老显然没有想到,居然会是他。夙楼神君被称做是最年浅候选人,年纪轻轻便辅佐着天帝,荡魔除邪更是不在话下。 若是他的话...月老恍然间想起,侧头问已经昏昏欲睡的月华,“你说已经用掉回魂丹,可是用作给他炼的丹药?” 月华神智不清,于睡梦中点头答他,是。 月老心下当即了然,“孽缘啊。” 次日清早,月华在自己的房间醒来,刚推开门便见月老站在她的门外,惊道,“仙翁,今日怎么这么早?” 月老转过身来,摊开掌心给她看,殷红色的丹药,月华认得,那是绝情丹。 一瞬间昨晚的记忆都涌上了头,她心中痛苦万分,求月老给她绝情丹。 月老看着月华呆滞的表情,以为她已经忘记昨晚的事情,正欲收回手,却听月华道,“多谢仙翁。”随即接过了他手上的丹药。 月老仔细的看了看她的神色,问道,“你真的想好了么?吃下绝情丹,不管你之前有多爱他,都会忘的干干净净,或许就连那份爱别人的心也会丢开,你是真的决定了么?” 月华听着月老的话,连那份爱人的心也会丢开么? 她心中苦涩,却也知道,这其实是眼下唯一的办法。月华自怀中拿出她一直随身带着的绛云镜,看着镜中依旧沉睡不醒的白泽。 不管是不是因为他,此时白泽都在这里躺着,不省人事。就算是她想,但此后心中不可能毫无芥蒂,就算是不忘,又能如何呢? 若留下这记忆也不过是痛苦,还不如统统忘掉来的简单。 月华一仰头,便要吃下这绝情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