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永远
金圣哲的一条腿带着呼啸的风声，笔直地踹向方正的胸膛。 这沉重有力的一脚爆出了金圣哲普通人形态的最大力量，方正猝不及防，被踢得向后踉跄了几步，最后竟然重重地趴在了地上。 阳光下，一阵尘雾飞扬。 清道夫们都紧张起来。 这是金圣哲第一次打中方正，而且竟然把方正小山峰一样的身躯给踢倒了！ 金圣哲双脚稳稳地落在地上，双肩耸动，眉头紧锁，气喘如牛。经过一番激烈的搏斗，他早已是汗流浃背。在伤痛的作用下，疲乏感愈明显。想继续以这副姿态战斗下去，已经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了。 他看着一动不动地趴在自己面前的恩师，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师傅的每一声嘶吼，仍然清楚地回荡在耳畔，深深地刺激着他的耳膜。仿佛一把冰冷锋利的刀，插进了他的胸膛。 相比于，他的心灵更痛。 方正的后背不住地耸动起来。 “师傅……” 金圣哲轻声呼唤着。心里不安地想：“我是不是下手过重了？师傅不会受伤了吧？” 突然，方正以趴伏的姿势从地上猛然跃起，身形仿佛一头气势雄浑的猛虎，双脚“砰”的一声重重地落在路面上。右拳仿佛霸道刚硬的铁锤，在同一时刻朝金圣哲的脸部飞快地击出。 金圣哲万没想到师傅的动作会如此迅捷，甚至气势比倒地之前还要猛烈。 “这一拳肯定是躲不过去了，搞不好会把我打晕过去。”金圣哲这样想，闭上了眼睛。 一阵风扑面而来，寒冷的气流从两颊扫荡过去。 四处安静得只能听见两个人沉重的呼吸声。 金圣哲没有等到预料中的那一拳。 他疑惑地睁开眼睛，看到一只硕大坚硬的拳头横在自己的鼻尖前，微微颤抖着，仿佛是一头被强力束缚住的野兽，在竭力挣脱阻碍它的绳索。 束缚住它的人是方正，努力想要挣脱束缚的人也是方正自己。 他的内心正在苦苦地挣扎。 金圣哲的视线越过眼前的拳头，向更前方投射过去。 方正低垂着头，双眸隐藏在一片狭长的阴影当中。阴影下面，有两条清澈的河流。 路面上多了一团黑点，紧接着，在它的旁边又是崭新的一团，一团接着一团，黑点不断扩大它的范围。 金圣哲愣住了。 十几年了，他第一次见到方正流泪。那个在武馆里当着许多人的面，无数次高喊“流血流汗不流泪”的硬气男子，居然在他的面前流泪了。 这泪水引起了金圣哲的共鸣，他能理解师傅的心情。 悲伤的洪流冲击着他的泪腺，有热乎乎的东西在眼底生成，漫上眼角。 “师傅……” “我到底还是下不去手啊……”方正紧紧闭着眼睛，声音有些沙哑颤抖。 “师傅……不是我做的……”金圣哲的脸上，泪水已经夺眶而出，肆意奔流。 方正的拳头颤动得更厉害了，忽然无力地垂了下去，而脸颊上的河流又多了一条：“我知道……我知道啊！怎么可能是你呢！” 万丈阳光之下，师徒面对面无声地哭泣。晶莹的泪水挂在他们的脸上，不需要任何言语上的沟通交流，他们彼此已经交换了心意。 片刻之后，方正抬起手背，擦掉脸上的泪水，仰面朝天，让眼泪在红通通的眼眶里止住。然后保持着这样的姿势，高声说道：“把路让开，让他们过去！” 接到这一指令的清道夫们都由呆愣转为茫然，都在犹豫着该不该执行这样的命令。 金圣哲是通缉要犯，一整支小队的清道夫没有战斗就放走他们，如果被调查部得知，后果会很严重！ 见到部下们在犹豫，方正大声说道：“我们是后卫部队，我们的任务是不放任何一个恶魔人离开8区，而不是进入8区。抓捕金圣哲的任务交给前面的部队去做，听明白了吗？” “是！” 清道夫们异口同声地呼和。他们迅行动起来，黑色重围改变形状，仿佛被切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切出一条通向前方战场的道路。 “我们之间的胜负还没有分出来，等下次再见的时候，我不会再对你手下留情了，很可能会拼得你死我活，即使你还管我叫师傅。因为我现在已经是清道夫的一名队长了，必须严格执行命令。” 见金圣哲没有动，方正又说道：“如果明白了，就赶快离开吧！前边的战斗还在继续，正是前去送死的好机会！” 尽管方正的话说得难听，但是他的眼中已经没了之前的那股怒意与杀气，更像是一个严厉的长辈在对晚辈说教。 金圣哲缓缓地抬脚向前走，与方正擦肩而过。 对于师傅的好意，他无比感激，很想道谢，但是却不能当着这么多敌人的面说出来。 他和韩信、萧九九两个人并肩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转过身朝方正端端正正地鞠了一躬，然后望着方正的眼睛。 “您……永远都是我的师傅！” 方正面无表情地看着金圣哲，忽然转过身去，展现出阴冷强硬的背影。 金圣哲最后看了一眼师傅寂寥的背影，再次朝战场走去。 “即使你我不再以师徒相称，即使你我站在两个对立的阵营，即使你我拳脚相向大打出手…… 您永远都是我的师傅！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金圣哲心里默念着…… “小萱……师傅，您等着，我一定会竭力把师妹的事情查清楚！” 师徒之间的距离随着金圣哲的脚步而逐渐拉远。 方正的肩微微颤动，双目紧闭。 他不想再让金圣哲看见自己流泪的样子了…… 他害怕自己继续看着金圣哲的眼睛会控制不住眼泪…… “阿哲，不管你是恶魔人也好，天使人也罢，我始终坚信，你永远是我最宠爱的弟子啊……” 阳光穿透厚实的云层，照射在金圣哲的身上，照射在两条干涸的泪痕上。 他第一次觉得今天的阳光分外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