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不能与过去两相忘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才开始往回走的，当我回到家门口的时候，我又不敢再往前一步了。 面前的这扇防盗门仿若一道坚实的牢房，阻隔着里面的父母与门外的我相见，我怕极了这种感觉。 我的手向前伸了几次，但又缩了回来，如此循环往复着，不敢向前又不想后退。因为已经一天一夜没回来的我，真的不敢再逍遥自在的放荡在外，可我又更害怕当我打开门时面对的是他们的失望与责怪。 “铃铃铃……”就在我的内心焦灼不下时，口袋里的手机老式来电铃声就这么响了起来。 屏幕上“老爸”两个字在此刻的我看来是那么的让我慌乱与熟悉着。 冷静下来以后，我轻轻滑动接通键，噤若寒蝉：“喂。” “你在哪呢？”老爸的声音听不出有什么异样。 “在外面呢！” “赶紧回来吧，你妈担心你。”老爸轻描淡写的跟我说着。 “我……”我忍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但眼里的泪水却在打转，想要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放心吧，你妈情绪稳定下来了，早些回来吧，我们说说话。”他依旧声音很轻，对我要比早些年更有耐心。 “嗯，我这就回家！”我憋着一口气挂断了电话，却怎么也阻止不了那痛心的泪水。 我似乎比以前更容易流泪了，回到家乡的我，离一个理想中的男子汉似乎越来越远了。 “吱呀……”门在这个时候突然被打开了，我慌乱的站了起来，抹了一把脸，却背对着门，没有说话。 “傻孩子，都回来了怎么还站在门外呢？”老妈责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调整好心态，转过头来强装出一副笑意:“刚回来，正准备进门。” “快进来说吧。” “嗯。” 我跟在她的身后走进了家门，家里依然像往常一样，只是缺少了一丝气氛，我有些说不上来的难受。 老爸坐在桌子旁，正将烟头按灭在已装满烟头的烟灰缸里，他做完这些动作后，冲我笑了笑:“回来了？” 我从他的笑容中看出越来越浓重的岁月痕迹，他的两鬓开始有了些白发。我才发觉，不知从何时起，他也开始老了，那个曾经替我顶着一整片天空的男人不知不觉间悄悄变得年迈。 “孩子，吃饭了吗？妈这去给你热点菜。” 我难受的有些窒息，脖子无形中似是被人掐住了一样，那口没来的及吐出的气被我憋在胸口折磨着我。 我再也抑制不住情绪，跪倒在他们的面前，我又哭了，越来越不像个男人:“爸，妈，对不起。” 老妈吓了一跳，迅速跑过来要扶我起来，我阻止了她，挡着她的手:“您先听我说。” “好好，洋洋，你先起来，起来再说，你这样让妈看着心里难受。” “让我跪着说完吧，这样我心里舒服点。”我有些上头的不肯听劝，因为现在的我内心远比身体要难堪。 “站起来。”老爸站了起来，冲我喊了一句。 我没有回答，更没有任何的动作，他慢慢向我走来:“你知道吗？你这样，难堪的是我和你妈，如果你坚持跪着，那我和你妈也只能陪着你了。” “爸！”我叫唤了一声。 他走到我的面前，一屈腿就要弯腰，我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一把扶住了他:“爸，你这是干什么？” “现在咱们能好好说话了吗？”他平静的看着我。 我点了点头，拉着他坐在了桌子旁，老妈揉了揉眼睛，进了厨房。 “黎洋，你老实跟我说，你喜不喜欢小情？”刚坐下，他就直接的问着。 我点点头，慢慢回答:“喜欢。” “那你想不想娶她？” 我踌躇了，犹豫着:“我还没想好。” “看着我，你再回答我一次，我不想听到这种不负责任的回答。”他忽的严厉让我措手不及。 我盯着他，在他的眼里好像看出了他突如其来如此严肃的缘由，这次我不假思索，摇了摇头，只是却终究没有说出“不想”两个字。 “嗯。”他轻轻点点头，脸色缓和了下来，又问出了一个连我都不知道确切答案的问题，“你的心里是不是已经有一个女孩子了？” 我愣住了，有些无法回答他，因为一直以来，我的心中都有着一个童话故事，而这个美丽的童话中总有着一个美丽的姑娘，虽然到目前为止我都没有亲眼见过她的模样，但我知道我是爱着她的，尽管这种爱有些病态，但我就是这么痴迷着这份虚妄的幻想。 “我也不知道。”我摇了摇头。 这次他没有露出怒意，只是习惯性的又给自己点上一支烟，也递给了我一根，然后才说:“黎洋，曾经我以为你这次回来是已经准备好了要去过一段新的生活，所以我没有去问那些过去发生在你身上的事。可是现在看来，有些事情你必须得做个了断，或者说是一种选择。” 他的这句话让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我没有急着追问。他吸了一口手里的烟，又缓缓的吐了出来:“你必须得在过去和未来中选择一个了。” 我低下头，看着被我夹在手中慢慢燃烧着的香烟，无端又发起了呆。 我知道我是在害怕选择，又或者说是抗拒选择，因为每一次的选择都会伴随着失去与新的拥有。 老爸没有急着催我，依旧不紧不慢的吸了一口烟。 一根烟燃尽后，他终于又开口:“怎么样，想清楚了吗？” “我想不清楚。” “有什么想不清楚的？” 我有些模棱两可的说着:“我想不清楚过去和未来。” 他抽走夹在我手中的香烟，替我灭掉，随后云淡风轻的说:“你之所以想不清楚，那是因为你并不清楚这两个名词的概念和意义。” 老爸突然拿出了一张十年前的全家福，指着上面尚还年幼，却洋溢着一张笑脸的我，问:“想回到那时候吗？那时候我们还没有在这座城市扎下根，还没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车。” 我毫不犹豫的点点头，他又问:“为什么呢？” “因为那时候就是好。”我说不出更好的理由，于是坚持着，有些无厘头。 他点点头，表示了然:“是咯，我也喜欢那一年，喜欢那个时候年幼无知的你，也喜欢那个时候充满理想、充满抱负的自己。” 听他这么一说，我跟着笑了起来，仿佛找回了当年他带着我跑遍整个村子的感觉。 可是，他又说:“我们只是习惯性的想要回到过去，却不曾去记起，其实，时光是无法被倒回的。” 我被这句话从梦中惊醒了过来，老爸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又问了我一句:“现在你想清楚了吗？” “我想选择未来。”我默默的点点头，终究没有说出那句“但也无法忘记过去”。 老爸笑了起来，有些坦然的从容，我也笑了，可却并不是真正的解脱，因为我的世界并不如他所猜测的那样简单。 我的过去里，有伤有痛，可也有快乐和幸福，所以我这辈子注定不能与过去两相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