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豪赌
随着袁宗第将袍子割成两半,扔在了地上,田见秀和刘宗敏的心慢慢冷了下来,他们知道自己不可能解开袁宗第心中的死结,也就不可能说服他回归闯军。 正如袁宗第所讲,战场再次相见便是敌人,不必手下留情。 这一天田见秀没有选择开战,他自己没有了战意,将士们的战意也不是很强。闯军安营扎寨在山阳城外驻扎了下来。 夜间,一小波接着一小波的人偷偷逃离闯军大营,投向河洛军而去。 面对这些背叛者,刘宗敏本来是要大开杀戒了。既然双方各为其主,那么就没有什么情义好说了。 田见秀劝住了他:“咱们已经对不起袁总第一次了,这些人将是他在河洛军中说话的资本,咱们就当最后帮一次老兄弟,以后战场厮杀不必留情便是了。” 田见秀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自己若是下令截杀一队人,其余的人必定潜伏下来等待时机,到时候自己大营不稳,军心浮动可就不妙了。 当天晚上,在田见秀的故意放水下,闯军将士逃走至少一千五百人去投靠袁宗第。 袁宗第彻夜未眠,看着投奔过来的弟兄们说不出话来。这些人只和自己相处了几个月的时间,便为了自己放弃了在闯军中拼命才获得的地位来投奔前途未知的自己。 卢晓航眼见此景并不犹豫,大手一挥让袁宗第自成一营,自任主将。 袁宗第见卢晓航如此信任自己,并为往自己的新营之中安插人手控制自己的势力,于是也不含糊,全力整编新营人马。 在河洛军中待了不短的时间,袁宗第已经知道河洛军的军规和风格,他可不想因为这些事情和卢晓航乃至河洛军产生间隙。 第二天两军并未对阵,因为投奔袁宗第的都是从河南跟着闯军开始干的,到了现在都已经是队正,百户一级的人物了。 如今下级军官跑了数十人还拐带着手下的人甚至同僚投奔河洛军,闯军之中已经出现了不小的混乱。 有的百户手下只剩下了两个队正,有的人不愿意和队正一起跑,醒来之后发现全队就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他娘的,一帮白眼狼,等老子抓住他们非要挨个三刀六洞,让他们知道总哨刘爷可不是慈眉善目的菩萨!” 田见秀无奈地看着暴跳如雷的刘宗敏,开始重新编排人马。身为瓜分袁宗第人手的主要势力,刘宗敏可谓是损失最大,自己营中跑了七八百人,说出去都能让人家笑好久。 到了第三天,两军全都整合完毕了,终于再次列好军阵,准备开战。 刘宗敏看到袁宗第的时候,满脸怒容:“袁宗第,你给老子等着,老子非要把你身后的那帮龟孙子挨个捅上个三刀六洞,让他们知道总哨刘爷的厉害!” 袁宗第冷冷一笑:“那就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刘宗敏请了军令,带着两千余人冲了上去,袁宗第也不含糊,带着新营的人马迎了上去,昨日还是同营为兵的闯军士卒,瞬间交战在了一起。 田见秀身旁的侍卫队长鲁明说道:“将军,咱们为何不全部压上去,直接碾碎他们,非要和他们势均力敌地打?” 田见秀摇摇头:“河洛军一向诡计多端,不可不防。咱们现在不急于决战,静观其变,待时而动即可。” 袁宗第和刘宗敏相识十几年,彼此十分了解,两人杀得难解难分。麾下的将士们也是势均力敌,从卯时打到未时都没能分出胜负,两军主帅眼见士卒疲累纷纷鸣金收兵。 回到大营之后,刘宗敏喝了几口水气喘吁吁地说道:“田大哥,你为何不一鼓作气压上去帮我打碎袁宗第那龟孙子?” 田见秀摇摇头:“不妥不妥,时机还未到。” 刘宗敏皱了皱眉:“田大哥,你可别犯糊涂,咱们现在和田见秀不是兄弟了,是敌人了。你要是下不去手可不行!” 田见秀苦笑一声:“宗敏兄弟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怎么可能因为私人交情误了大王的大事。只是今日对面河洛军并未出战,我担心他们有什么阴谋诡计暂时替你压阵罢了。” 刘宗敏点点头:“河洛军确实一肚子坏水不可不防,只是咱们这样打下去未免太慢了。这样,田大哥,你明日再给我三千人,我一定把袁宗第的脑袋砍下来给你!” 田见秀点点头:“那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你要记得一旦我鸣金,立刻收兵,不可有丝毫拖延,否则军法处置!” “嘿嘿,田大哥,我虽然经常冲动,但是你的话还是听得,你没看我今天一听到鸣金就立刻收兵了么。” “那就好。” 再说河洛军退回山阳城外的大营里,卢晓航召集众人研究下一步战术。 众人齐了之后,卢晓航首先开口说道:“今日之战袁将军辛苦了,当记一功。” 袁宗第连忙站起身:“未能取胜,袁宗第不敢邀功。” “无妨,我们已经拖了三天的时间,再有两天的时间李大..李兴业的左卫营差不多就到了。” 宋献策开口说道:“按照咱们的计策,边军左卫指挥使赵信和中卫指挥使赵雷已经开始向洵阳和金州发起进攻,过不了几天对面的闯贼就该全力进攻了。” 陈承安说道:“那样的话咱们只怕挡不住,不如战上几日抽身而去。闯贼急于救援金州和洵阳,必然不会深追。” 卢晓航摇摇头:“那样的话,边军已经深入腹地,立刻就会陷入险境,不妥。” 陈承安反驳道:“可是凭借咱们的三千余人不可能战胜对面的三万闯贼。就算李兴业带着左卫营来了,也不过是五千人,还是不能和闯贼相提并论。” 宋献策笑了笑:“我们在洛阳城下可是用五千多人和闯贼的六万人打过。” “我看过相关的情报,当时闯贼几乎全是饥民,所以能拖住没什么奇怪的,但是现在闯贼已经攻打下了两个省,早就不可和当日的闯贼同日而语。” 袁宗第眼见两位军师意见不一,开口说道:“在下倒是有一个办法,不知道是否可行?” 卢晓航连忙说道:“将军请讲。” “听闻兵部侍郎孙传庭在潼关厉兵秣马,只等皇帝老..皇上一声令下就要征讨闯贼,咱们何不联系孙传庭多面出击,让李自成手忙脚乱,到时压力便会减轻许多。”
宋献策和陈承安眼前一亮,他们只顾着眼前的战事,却忘了潼关还有一处强援,顿时连连叹道:“妙计,袁将军妙计。” 卢晓航却皱了皱眉头:“只怕此计难行。” “为何?” “我们此次出征,本来就是打着山贼的旗号,未得到崇祯的应允,孙传庭断不可能答应与咱们同流合污,只要崇祯获悉了此事,那么孙传庭最轻也是罢官免职,重了就是身死族灭。” “那我们就要赌一赌了。” “赌什么?” “赌在孙传庭的心里,身家重要还是国家重要!” 卢晓航想了想,一咬牙:“那我们就赌一把,赌输了就只能和闯贼硬碰硬,到时候可是失去了争夺天下实力了。大家敢不敢和我一赌?” 宋献策笑了笑:“我原本就是山贼的军师,输了还能做王府的军师,实在是不怕输,我赌了!” 陈承安笑道:“本就是将死之人,这条命都是捡回来的,现在碰到了百年难遇的大事怎么能退避,我也赌了!” 袁宗第苦笑一声:“我不但是闯贼还捡了一条命回来,与李自成有不共戴天之仇,似乎我比两位军师更应该赌一把,我也赌了!” “好,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咱们就开始行动了。” “袁宗第!” “在!” “从明天开始算起,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你要拖住闯贼十天,两天之后左卫营来了也归你指挥。你可敢接军令?” 袁宗第意气风发:“有何不敢!将军尽管放心,袁宗第有一口气在也不会让闯贼迈进河洛军大营一步!” “陈承安!” “在!” “你随袁将军守卫河洛军大营十日,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你可敢接令?” “这条命本就是捡回来的,怎会畏死!陈承安接令!” “宋献策!” “在!” “你做过山贼,有经验会黑话,这一路还要靠你避人耳目,可敢随我走一趟潼关面见孙传庭?” “乐意之至!宋献策接令!” 当天夜里,卢晓航带着宋献策和十数名黑衣卫骑快马向着潼关进发。袁宗第接过河洛军大印,正式掌管河洛军。 出了大营十几里,宋献策叹道:“王爷就这么把全军交给了袁宗第,没有丝毫怀疑顾虑,宋某人实在佩服王爷的胸怀。” 卢晓航苦笑一声:“军中无大将,若是交给别人袁宗第必然心生芥蒂。况且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若是只顾着怀疑自己人,也不必出来争天下了。” “王爷聪慧,是宋某人愚钝了。只是王爷,咱们那个解药也该给我了吧,既然都信了袁宗第为何还信不过我?” 卢晓航哈哈大笑:“宋献策啊宋献策,几粒打虫药就让你日夜惦记,若是我坐了天下,一定让人将这段写到史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