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松锦前序
崇祯十三年八月十五,京师。 崇祯拿着手上的奏折沉吟不语,然后突然决定去祭拜先皇。 明朝的皇帝都葬在天寿山,后世称为明十三陵。只不过现在里面只埋着十二个皇帝,还有一个正在往这走。 今日祭祀并非大典,所以一切仪式在崇祯的示意下全部从简。崇祯带着王崇恩来到了放置祖宗牌位的祠堂前,示意王崇恩站在门外等候,自己进了屋子。 看着排位最上面的钦明启运峻德成功统天大孝高皇帝到最下面的达天阐道敦孝笃友章文襄武靖穆庄勤悊皇帝。 想着自己将来也要摆在这里,不知道自己的谥号会是什么。 看了一圈,他的目光定格在了崇天契道英睿恭纯宪文景武渊仁懿孝贞皇帝的排位上,这是明光宗,崇祯的父亲。 “父皇,儿臣来看你了。儿臣这次来是想告诉你,朱常洵死了。” 崇祯痛苦的闭上了眼:“儿臣知道,你最大的心结就是洛阳的福王。儿臣这次来就是帮你了了这桩心结的。” “从出生开始,你就处处被朱常洵压着,他吃的比你好,穿的比你好,就连授业老师也比你好。每每遇到争执,神宗皇上总是偏向他多一些,所以你心里压抑。” “你本想着哪天神宗皇上驾崩了,你就能将朱常洵千刀万剐出一出心中的恶气,可是谁想到神宗皇上的遗命竟然是后世皇上不得动福王分毫。” “你心中苦楚压抑难以释放,便选择了在后宫乱来。可是父皇你错了,郑贵妃经营后宫多年,你又怎么能斗得过他们?” “一个月后你离奇驾崩,太医诊断却是服用虎狼之药过多,纵欲而死。儿臣当时就觉得此事蹊跷,无奈皇兄无意追查此事,儿臣也最终没有查出来一个究竟。” “父皇,如今洛阳城破,朱常洵被闯贼一箭射中不治身亡,你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至于真相只能掩埋在历史的车轮中,随着朱常洵的死永远的消失在这世间了。有什么没算完的帐,你们在九泉之下算清便是了。” “父皇,大明的江山岌岌可危了。你能告诉儿臣究竟是怎么回事么?儿臣每日睡觉都睡不安稳,只怕多睡了一刻就对不起这大好的江山,可是这锦绣江山偏偏就要毁在儿臣手里。” “列祖列宗在上,朕自登基以来十三年,没有一刻敢放松自己,生怕对不起太祖打下的江山,朕可以算得上开国以来最勤奋的皇上了,可是为什么大明的江山偏偏要丢在朕的手里?” “闯贼破了洛阳进了陕西境内死灰复燃,加之杀了福王声震天下,从者如云,眼见已经成了气候。关外鞑子最近又有犯我边关的意向,朕好难啊。” 崇祯只觉得墙上一排排的画像人物像是在看着自己,还露出了一丝丝微笑。 他一咬牙:“朕励志做大明的中兴之主,绝对不会被这点困难打倒的。列祖列宗在天有灵,看朕如何重振大明雄威,令四方来朝!” 崇祯意气风发地走出了祠堂,回到了紫禁城文华殿。 坐在座位上,伸手拿起了刚刚看到的那份奏折。 “罪臣河南巡抚李仙凤奏,崇祯十三年七月十四,闯贼强行攻破洛阳城,福王中箭后医治无效,于崇祯十三年七月十五子时薨于福王府。闯贼破城后无意留恋,故世子得以幸存。” “罪臣治理地方失策,带兵无方,令福王殒身,闯贼骄横,所犯之罪百死莫辞,恳求圣上念在罪臣多年为官,放过罪臣一家老小,罪臣虽死无憾,九泉之下感激圣上仁德..” 崇祯低声说道:“下旨。” “河南巡抚李仙凤治地无方,带兵无道,以致福王身殒,罪不可恕。朕宽宏仁德,念在李仙凤多年为官,今免去李仙凤河南巡抚之位,贬为白身,永不录用..” 崇祯和李仙凤心里都清楚,这次福王的死是崇祯一手造成的,当时李仙凤可是上奏要求助战洛阳,崇祯不允,这才被闯贼攻破了洛阳城。 可是李仙凤明白,这个黑锅必须由自己来背,否则只怕全家上下都活不了。 崇祯也明白李仙凤替自己背了黑锅,要不然以他的性子早就抄了李仙凤满门。崇祯的眼里,就没有多年为官所以网开一面这种概念。 看着小太监拿起玉玺轻轻按了下去,崇祯忽然想起了福王世子,福王过世一个月了,按理来说他应该进京就藩才是,为何至今没有消息。 “王承恩,你去打探一下福王世子为何还没来京师就藩?” 王承恩快步走了出去,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得到消息回来。 “启禀皇上,据洛阳知府孙泽仁上书,洛阳世子因悲伤过度卧床不起,所以现在还没有来京师就藩,世子表示想为福王守孝三年,请圣上恩准。” 崇祯叹了口气:“想不到福王竟然生了一个如此孝顺的儿子,罢了。朕也算见过他了,就让人去洛阳走一趟,让他就在洛阳就藩就行了。” “皇上仁厚,福王世子必将感激涕零。” “你去将洪承畴和陈奇瑜叫进来,朕有事找他们。” 王承恩应了一声,低头跑出文华殿,一刻钟的时间,便跑了回来:“启禀皇上,洪大人和陈大人到了。” “传他们进来!” “臣洪承畴、陈奇瑜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两位爱卿免礼,今天叫两位爱卿来是有大事相商。” 崇祯说着拿起奏折,慢慢开了口。 “黄太吉命郑亲王济尔哈朗、多罗贝勒多铎等人领兵修筑义州城,驻扎屯田,令明山海关外宁锦地方不得耕种。两位爱卿有何看法?” 洪承畴思索一会,开口说道:“清军这是要隔断锦州城的外围联系,长此以往锦州必失,锦州若失,我们再难迈出关外一步。” 崇祯点点头:“不知两位爱卿有什么好的办法应对么?” 看着陈奇瑜沉默不语,崇祯不免有些失望,他本以为陈奇瑜可以独当一面成为自己的心腹爱将,现在看来这名“爱将”有些无谋了。 洪承畴思索再三,开口说道:“臣愿率关外精锐与重挫清军,重振我大明国威!” 崇祯眼前一亮:“爱卿有几分把握?” 洪承畴思索再三:“若是皇上大力支持,九边精锐让臣指挥,臣有八成把握!” 崇祯还未答话,陈奇瑜哂笑一声,面色不以为然。 崇祯面色有些难看:让你说话你不说话,别人说了你站出来泼冷水,你是来捣乱的么?
洪承畴冷冷地问道:“不知陈大人有何高见?” 陈奇瑜淡淡地说道:“倘若洪大人败了,到时九边精锐尽失,大明关外无人能守。到时候清军想要入关简直如探囊取物一般。” 说到这里崇祯惊了一身冷汗,心说:这个局确实有些大了,若是败了就是输了天下。 洪承畴不以为然:“臣说了臣有八成把握,这已经是极高胜率了,就算孙武再世,岳武穆重生也不可能保证十成的胜率!” 陈奇瑜勃然大怒,指着洪承畴的鼻子:“你说有八成就八成,那岂不是拉上整个大明陪着你赌?赌输了你还能投降,江山没了你能赔得起么?” 洪承畴面色也有些不好看:“你说我没把握可要拿出真凭实据来,不然今天我可和你没完!” 眼见两位看重的爱将快要打了起来,崇祯十分头疼,但是他也想知道为什么陈奇瑜这么坚持洪承畴会输,于是坚持听了下去。 陈奇瑜说道:“你依靠的不过是九边精锐,人多势众,企图以多取胜,你想必想的是调集九边精锐以十打一闭着眼也能赢!” 洪承畴被他说穿了自己的心思,沉默不语,但是脖子依然挺着,心说:我就是以多欺少,这仗我肯定输不了就是了。 陈奇瑜见他被自己说中了,还依然不知危险,心中大恨:“倘若打仗就是这么简单,关外早就被人收复了,还能等到今天让你张狂?你怎么积极去送死,不是早就投靠清军了吧!” “陈奇瑜,你今天若不说出子丑寅卯来,皇上在这里,我一定要告你一个污蔑朝廷重臣之罪。” “哼,九边精锐各为所属,大军无法配合作战这是其一。关外鞑子来去如风,若是逐个击破,敢问洪大人如何解决?” “大军聚集,并不分散,如何逐个击破” “好,你大军集合,倘若鞑子攻占了你的粮库又如何应对?“ “这..我派重兵守卫粮库!” “好,你将九边精锐调往一地,十中七八不熟地形,倘若关外鞑子利用地利与你周旋又该如何?” “这..” “倘若兵部尚书陈大人命你稳妥作战,监军急功近利一味催战,洪大人又该如何应对?” “你..” “你什么你!什么都不考虑就妄图凭借人多去打这无准备之仗,洪大人,你该不会是真的投靠鞑子了吧?” “你胡说八道,人多打人少何必考虑如此之多,况且关外鞑子都是野人,谁又会懂得如此多的兵法战策?” 听到这里崇祯无奈地摇摇头,本以为洪承畴用兵有道,想不到竟然是抱着这个心思。关外如果都是野人,何必打了这么多年还处处失利。 “陈奇瑜,朕听你说了这么多反驳洪承畴,不知道你有何妙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