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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永无止境的泪

    这个城市,悲剧总在不断上演,爱与恨交替而来,生与死更迭不休。dt有多少人在快乐,就有多少人在悲伤,有多少人在微笑,就有多少人在哭泣。人人都在拼尽全力让自己过上好的生活,却怎么也敌不过现实的阴差阳错。

    1月15日,可以说,这是平凡的一天,说它平凡是因为这一天其实并不特别。寒冷的季节,忙绿的人群,疾驰的车辆,正常运转的社会,司空见惯的林林总总。但这也是不平凡的一天,说它不平凡是因为这一天有个人离开了人世。

    时间回到1月15日早上九点左右,周淑琴再次被林晓娜约出来。她们坐在一个普通的咖啡厅内,短暂的沉默后,室内有爵士乐突然响了起来,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法盒,流泄出来的歌声,交织着神秘、优雅、飘渺、性感的音符。

    显然,在座的两人都无心留意音乐,周淑琴一脸不耐烦,仿佛随时要甩手走人的样子。林晓娜慢慢悠悠地品尝着咖啡,看似心情不错。深处室内,又是阴天,绝无半点阳光,林晓娜神经兮兮地戴了一副大大的太阳眼镜。

    “林晓娜,上次说得很清楚了,拿到钱立马消失。你是耳朵聋了呢,还是脑子坏掉了,听不懂人话吗?”

    “那么点钱就想打发我,我给阿姨您做了多少事,您数数。之前让我往林香住的地方寄快递,那死老鼠死内脏的,差点没恶心死我。明明是您指使我做的,坏人全被我当了。”

    “你做的那些事,一点杀伤力都没有,人家还是好好的生活,该出国的出国,过得不知多潇洒。你现在还好意思跟我要钱,我是你的银行卡还是你的提款机?”

    “您再给我一百万,我保证远走高飞,上次那钱被我还赌债了。”

    “行啊,阿姨小瞧你了,你爸妈知道吗?”

    “他们早就管不了我了,你不用拿他们来压我。”

    周淑琴拢了拢耳边的发丝,“既然你的赌债还了,你怎么还怕有人认出你?我觉得我要尽快离开,跟你在一起太过危险,毕竟你跟黑社会混过,谁知道还有没有人追杀你?”

    这时,林晓娜的眼中突然露出惊恐之色,“来不及了,他们已经找过来了。”

    同一时间,谢硕通过手机定位找到林晓娜所在的方位,站在咖啡厅的门口,他一眼看到里面的林晓娜和周淑琴,包括朝她们围过去的几名小混混。谢硕来不及多想,提步走进咖啡厅,快速来到林晓娜身边,拉起她的手便往外面冲。

    后来的局面变得混乱,现场造成一人死亡,一人重伤,尖叫声,哭泣声连成一片。林晓娜的记忆断成碎片,她看到了一地的血,看到周淑琴一动不动躺在那里,看到有人将谢硕抬上救护车。她不知道打斗是什么时候结束的,警察又是什么时候来的,她只知道谢硕推开了她,自己被砍伤在地,一刀,接着一刀

    她跟着上了救护车,车子一路鸣笛,一下下地刺着她的心,疼得麻木,疼的毫无知觉。林晓娜用手蒙着脸,竭力想稳定她那混乱的情绪,但她头脑里像几百匹马在那儿奔驰、践踏,她心中像有几千把利刃在那儿穿刺,撕扯。

    似乎有医护人员在耳边跟她说话,她把手从脸上放下来,木木地点了点头,望着车窗外飞逝的街道,她浑身颤抖,大口喘息,觉得必须诉说一点儿什么,必须交卸一些心里的负荷,于是,她开始喃喃自语:“我害死了阿姨,害惨了阿硕”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进医院的,但是,她确实进去了。人间还有比医院更恐怖的地方吗?除了妇产科之外,每个科室都充溢着痛苦,焦虑的表情随处可见。她踉跄了一下,有医护人员扶了她一把。

    接着,她一个人坐在走廊上的长椅上,力气似乎被抽空了。

    她想不起是如何对谢硕的父母讲出这个噩耗的,也许是好心的护士帮她打了电话,也许是她自己打了电话。总之就是,谢硕的父母抱着孙子风尘仆仆地赶来,接着裴染和她的父母也紧随其后。

    裴染坐在轮椅上,眼睛里喷射出来的火苗几乎要将林晓娜燃烧。

    林晓娜听到裴染在说:“你怎么不去死?”

    是啊,她怎么不去死,死的应该是她才对。

    谢硕从救护车上直接被抬进抢救室时,她看到他浑身被血渍所沾满,她从没有看到过那么多的血,她从不知道人体里会有那么多的血。似乎在几百几千几万个世纪以前,依稀看过那么一部小说,里面有一句话:“人生,什么事都在变,天天在变,时时在变。”

    谢硕的母亲冲上去就想打人,被身旁谢父拦住了。

    “好啦,这是在医院,阿硕还在抢救。”

    林晓娜毫不怀疑,如果此时有一把刀握在谢硕的母亲手里,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朝她刺过来。好端端的儿子无端端躺在抢救室,留下残疾需要照顾的妻子,以及天真可爱的孩子。那个孩子正好奇地东张西望,他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躺在里面,生死未卜。

    “你还有脸站在这,还不给我滚出去。”

    裴泽夜挣扎着从谢父怀里下地,瞪着无辜的大眼睛问道:“奶奶,为什么要把这位阿姨赶出去呀?”

    谢母的语气柔和下来,蹲在他面前说:“这个阿姨做错了事,要回去面壁思过,不能留在这里。”

    裴泽夜似懂非懂,“就像我每次做错事,爸爸会让我面壁思过那样吗?”

    林晓娜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捂着嘴跑过走廊,跑下楼梯,跑出医院。彼时,抢救室的门开了,医生护士从里面鱼贯而出,其中一个走到他们面前,用遗憾的语气说:“病人失血过多,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听到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砸向了在场的几人,谢母几乎跌到在地上,谢父紧紧的搂住妻子,她的两眼无神,死死的看着前方,没有说一句话,不一会儿,大声的哭了出来。她紧紧咬住下唇,嘴角都有血流出来了,声音都哭得沙哑,几乎要晕厥过去。

    裴泽夜被吓到,跑到裴染面前,用稚嫩的声音问:“mama,mama,奶奶怎么了?mama,mama,你怎么也哭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谢家在洛海的亲戚都闻讯赶来,谢依琳瞧见白布之下的人时,心难受得几乎要停止跳动。上次与他在办公室谈话,好像发生在昨天。她亲自为他泡了一杯咖啡,对他说,喝点咖啡吧!一看你就是没好好睡觉,黑眼圈重得都快成国宝了。

    两人短暂的谈话中,他说了什么来着,她竟然记得如此清楚。

    “谢依琳,为了个不爱你的男人,你当真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冷着眉眼对她说,“其实你不用多此一举,他们俩注定不能在一起,林香不是你的假想敌,你何必往她身上泼脏水。”

    “我和林香能不能在一起,我和裴染会不会去结婚,这些就不劳我亲爱的堂妹费心了。刚刚我上来时,在楼下碰到了聂晟扬。我猜,你一定是如愿以偿了,那么,请求你以后别再去打扰林香,所有的舆论攻击适可而止。”

    从那日到今天,不过短短数日,两人便已阴阳相隔。

    聚散无常,落叶安知花开日;生死有命,荣枯终归根先知。

    胡佩的书,里面有这样一段话:所谓生离死别,一开始也许都意识不到,直到彻底失去,永不再见,才会慢慢呈现,像树纹一样一圈一圈随年轮长进树干里面,外人看不出,生命本身却知晓。

    时光缓缓如潮水般倒退又前行,日升月沉,宁静而又安逸。生命在大地上不断演化和奔逐,生与死的挣扎是轻与重的较量。

    谢硕离开的这一夜,所有人无眠。

    处在另一个国度的林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隐隐约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就要发生或者已经发生。她爬起来给小姨打了一个电话,从睡梦中惊醒的小姨语气飘忽不定,林香问她,有没有出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人在笑,“你这孩子,能有什么事,睡觉。”

    天空渐渐的从黑暗变得明亮,一丝又一丝的黑暗被慢慢升起的太阳赶走,早晨的温度很低,谢硕的遗体被运回家。这样好的晴天,许多人却觉得很冷,空气里弥漫着忧伤的味道,整个谢家被压抑的气氛笼罩,无影无踪,生死有命。

    清和镇上一处旅馆内,靠在床边的林晓娜睁开了自己的眼睛,然后伸出一只手揉了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哭得太久了,揉眼睛的时候,眼睛的疼痛让林晓娜颤抖了一下。林晓娜本以为自己的眼泪已经哭干了,可是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过来,原来眼泪是永无止境的,只要痛苦还在,就不会有干涸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