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世乱人迷(一)
话说那一夜激战之后,乞丐冯帅、凌星男便与萍兰公主等人一路同行。后来方知,萍兰的十名手下在那一夜的激战中死去二人,伤者四五人……于是,众人上路又有伤者同行,自然是慢了许多。 也许,值此乱世,人们习惯于结伴同行,是因为大家彼此都能有个照应。 边境之地,更是不安!强者横行,两国交兵在即,均已闭关备战,加紧防务。从前的商旅要道、通关之所,如今已是人烟稀疏地带。 从前的官路、商旅要道,处处可见路遗的累累白骨,有人类的,也有动物牲口的…… 天际乌鸦盘桓,地上野兽惊魂。 这一路,惨景不堪,遍野哀鸿。 刚进入大唐边境小镇‘鼌氃’,众人以为必定会好上许多。哪知,‘鼌氃’小镇上的边民几乎逃亡殆尽,剩下的是空屋闭户……偶有不怕死的,也都是些老弱病残之辈,烂活不了几年。 愿望,往往很美好; 现实,总是残酷的。 众人一边走着,一边看着。 大唐的江山曾经无比繁荣,盛世开元之时,便是这等边疆之地,也曾在大唐盛世的光环下别样富饶。 而如今,众人所经之处哪里还有半点盛世的气象?便是萍兰公主见了此番情形,也只在心头叹息不已。 乞丐冯帅与凌星男估计是见得多了,不再有任何动容之态。 冯帅,这一路之上话语不断,颇得萍兰公主等人好感;相互间交流也不少,彼此言谈甚欢,笑语不断。 凌星男,不善言谈,苟于欢笑,与萍兰公主等人不远不近地走在一起,倒显得有些生疏…… 可能是他曾经上过当了,被骗怕了,始终是有所介怀于人情事故吧? 萍兰公主等人见他如此,也不以为怪。毕竟,这不是她们第一次见他了。 人,都有自己的性格和习惯。这很正常!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正如有人说的那样:你不能改变世界时,只能选择适应;你不能改变别人时,只能从改进自己做起。便是这个道理。 过了边境小镇‘鼌氃’,官道上的人似乎渐渐多了起来。不过,大都是举家迁往内地,行色勿勿的边民、游商之流…… 未行多远,道上行人越来越多。而且还有一个奇怪的现象,许多游商、边民竟然又从官道尽头回奔过来,神色慌乱,行藏异样。 “一定是前面发生了什么事……”萍兰公主一名手下,说道。 众人瞄了他一眼,这一点不须他说,业已看出。 凌星男走在了最前端,自然这异常的情形更是早已经看出。只是他没有过问,依然向前走去…… 也许是他性格使然,不想过问太多…… 他心中所想便是:询问路人含糊不清,倒不如上前去看个究竟。 乞丐冯帅见此情形,反倒不急。凑到几个回转的商贾小贩模样的人流前,询问道:“诸位行色勿勿,这前面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其中一个年轻的小贩见冯帅一身乞丐行藏打扮,不过长得俊雅,身上衣衫虽旧倒还算清净,倒是少去了些许厌恶之意。 小贩一时心中生怜,劝阻道:“小乞丐,快些往回跑吧,前面有大批官军在搜查jian细,稍有嫌疑者便要被砍了脑袋,这些官军们可是‘宁可错杀千人,也绝不愿放错一个。’” 乞丐冯帅闻言,冷笑道:“嘿嘿,这些官军竟然这么凶残……不过乞丐我一表人才,难道会像jian细么?我倒要去让他们看看……” 那小贩听了冯帅之言,愕然。他以为这乞丐多半是疯了,便未在理他,跟着随后涌来的一众逃奔人群走了。 却是,萍兰公主身后一名唤作雪艳的女侍听了他的话,笑道:“帅哥啊,jian细又跟你一表人才沾得上边么?” 乞丐冯帅听了,亦笑道:“嘿嘿……小姑娘,jian细有我长得这么帅的么?” 雪艳继续说道:“难道长得帅的,就不能当jian细么?” 冯帅从头到脚看了雪艳一眼,故意露出了色眯眯的笑意,回道:“小姑娘长得也蛮标致的,一会那些官军见了会不会以为你也是jian细,对你全身上下来一个大搜查呢?” 雪艳闻言,不由骇然。她只对乞丐冯帅呸了一声,娇嗔道:“你以为他们像你这么坏啊?臭乞丐,色乞丐,流氓……哼……” 哈哈……众人轰然。 待得众人言笑毕,这才发现凌星男此时已经走到了官道的尽头,几乎快要看不见其孤零零的背影了。 官道的尽处,有一座城关,正是鼌氃关。 鼌氃关依山而建,是近年来方才建成的;其地势险要,前缓后陡,左面临山,右旁靠河,是兵家隘形‘衢地’,可以凭借地形险峻,扼兵控守过境要道,这正是大唐西川府下前骁卫营辖下范围,他们此举正是为防范南诏国兵马新设的战时城关。 此间兵马不多,仅驻扎有二千余众,主要设立烽火要塞,一旦有突发情况抵挡不住外敌入侵时,便施放烟火信号,传送到二十里外的山头烽火台,如此这般传去,不到小半个时辰就可直达西川府……故而此处倒显得格外重要,实为南诏国兵马必经之所。 尤其这几日,西川府中节度使大人高骈传下令来,封闭关口尽量做到只出不进,进入者严密查察,如发现南诏国jian密者可就地处决。于是这几日里来,大唐官军们开始严密查察过往之人,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此间守关校尉,乃是一名声威凶厉之辈。他眼看天下将乱,又如此兵荒马乱的,今日不打仗倒好,明日一打起仗来还能不活着都是一个问题。于是,他便打起这许多坏主意来,在此关头立下“三不过”的规矩:过往之人没有银子孝敬,不能过;看见漂亮的姑娘,不放过;jian细、南诏人、异族人及看不顺眼的人通通不得过。 这不,刚刚那些不知情的人,统统又走回头路了。他们这还算幸运的,稍有人上前争辨了几句的,看似像jian细的、以及南诏国人的,都被统统抓了起来,拉至不知名处杀了。更加令人痛切的还是有漂亮姑娘的,更是连回头路也走不了呢?自然是被军士捉去,孝敬那校尉大人…… 一旦有这些情形出现,旁人纵使有心相助,却又何从使力?在此边塞之地,天高皇帝远的,谁又能管得着呢?兵荒马乱的,杀死几个人又能算得了什么? 悲哉,痛哉…… 千百年来,当政的乱了世道,当官的违了常道,以致天下不宁,最后遭殃的还是普通老百姓! 鼌氃城关,高耸的城头上众军恣意地大笑,笑声很响,传得老远。 城头下,簇拥着一群唐军,人数不下四五十人;这些军士围着一个少妇和一名小孩:少妇大约三十来岁,她满面风尘倦意,却掩饰不住秀美容颜;虽着普通粗皮衣裳,终隐藏不住动人身姿。小孩有十三、四岁,正怒视着众军士,他的手中追着一根齐眉短棍,直将众军士指着。 看得出,这小孩子虽面对如此多军士的长枪、短刀,可未曾显露半点惊慌……只是,他此时已经累得满头大汗,既要以短棍防护众军士打他,还要照顾身后的妇人。 而明摆着,这些军士并没有刺杀他的意思,故意用长枪刺他双脚双臂。更奇之处,是这小孩膂力极大,普通二、三个兵士的长枪竟然撼不住他的短棍。 他身后的美妇,见此情形后略有惊意,本就精神不振,看起来更是大病未愈的样子;在这般惊吓之后,更是摇摇晃晃的,几欲摔倒在地…… 一番下来,几名军士手中的长枪又接连划破了小孩的腿臂处,鲜血直向外渗。 其他四周正自得意欢笑的众军士,似乎也来了劲儿,不停地抚掌笑得更起劲了。 一时间,小孩果然渐渐失去了力道,动作越来越缓慢下来,眼见就坚持不了多久了。 正在这时,一个高吭的声音传了过来。 “住手……”这二个字,很响,估计一二里外也能听得见。 众军士一震,只觉耳内嗡然。 于是他们立马回头,齐把来人怒视着。
“这么多大男人欺负人家妇孺作甚?你们还算是人吗?”说这话的人,正是凌星男。 在看到众军士欺负那个孩子和妇人时,他终于忍无可忍了,禁不住怒吼道。 这时,众军士立即将围困的孩子和妇人让开,转而走向凌星男,反而将凌星男团团围住。 不久,众军士中走出来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来。将凌星男上下打量了一番,大声喝斥道:“你是哪里来的狗东西?敢管你家军爷的闲事,敢情是活得不耐烦了?” 凌星男见他口出污语,心头甚是不悦,不过暂时没有理会他。 那军官见他这般无礼,更是火大。对左右说道:“去……将这不知死活的东西,给我拿下了。” 果然有四名护卫应声走出,抖出绳索便要将凌星男给绑了。 而此时,凌星男已怒。他又岂肯轻易就束手被缚,这一年来,他哪一天不是在与命运抗争……若说是死,换了旁人不知死了多少回了。可是他,哪一次不是奋力而为,三番五次从阎王爷手中又活了下来。 并非是他天生命大,而是他终不放弃的精神,从不妥协的意志使然。 其实,人就应该这样。要有一点精神,具备一些追求。 否则,浪费生命、消磨时光,终此了了,没多大意思。 每个人都有思想,具备分辨是非的能力。只要自己认为是对的,便坚持去做,又何惧旁人异样的眼光? 凌星男,便是这样一种人。 他要救这小孩,也许是因为与他有着同样的境遇。 而欺负弱小,是异类蠃弱的表现,不屑一提。 那四名军士正要将凌星男强索加身,五花大绑地捆绑起来。哪知绳索还未沾身,四名军士手掌刚触及凌星男的身体,便被他以佛宗真力震得倒翻出去…… 那四名军士至少倒翻出去二三丈远,跌落在地时半响也爬不起来。 众军士惊骇不已,场面中立显sao乱。 那名军官见此惊景,犹惊。他未想到这突然冒出来的家伙,还有这份能耐。不过更让想不到的是,这个不要命的家伙竟然敢公然反抗,还打伤他的兵士。 军官也恼了,看见众军士中sao乱不安。急忙大喝道:“格老子的,乱什么乱?跟老子一起上,将这个jian细拿下……再敢反抗,格杀勿论。” 众军士闻言,果然sao乱止住;齐齐端着长枪刺向了凌星男…… 这阵式,直把那小孩与妇人怔住了。小孩子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切,他实在担心眼前救助他们的这个男人……担心之余正要拨出短棍去帮着凌星男,哪知被身后的妇人已死死拽住,不令他动弹分毫。 凌星男见这些官军如此蛮横,他自己更被那军官说成了jian细,他清楚此时此地的处境是什么?被这些官军抓住了,也难免一死……也许比死还要难过。 他不由得,更怒了。 凌星男仰天一声大啸,如虎啸龙吟一般,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 五名当先冲上的军士,齐将长枪一横,狠狠地向凌星男拦腰猛扎。若被五枪刺中腰间要害,还岂能活命? 果见凌星男纵身跃起,从五名军士头顶跃过。这时,另外四名军士见状,又挽枪凌空刺来…… 这一切,来得突然。混乱中变化极快,凌星男也顾不得许多,在其跃下的同时右手夺过一柄红樱枪,脚下接连踢翻还未来得及转身的五名军士……右手中倒转枪柄,竟以枪柄横荡而斜扫;他不存心杀人,仅这一式使出,倒下的至少有十来名军士…… 众军士纷纷倒地,另外被他们扑倒的、压在其它军士身上的,又至少有十数人。 此番下来,原先围困他的四十来名军士,已倒下了一半…… 众军士见他如此勇猛,惊骇了,纷纷后退。只以长枪防着他,果然是有些害怕了,暂时都没有再次出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