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棋奕纵横，人生横竖
老人说的话很有意思，他说叶子下象棋很有灵气，但却没有说叶子象棋下的好，其中的含义，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李青竹也没见过叶子下象棋，所以很乐意做一些打下手的事情，然后就屁颠屁颠的把老人珍藏的象棋捧了过来。 老人看着李青竹拿出的象棋，不由得一愣，然后摇头失笑道：“真是女生外向啊！” 叶子有点费解，递过来一个疑惑的眼神。 “我这有三副象棋。如果非要区分的话，可以分作上中下三等。但我宁愿把它们分作跟普通人下的棋、跟不普通的人下的棋和跟自己下的棋。你猜猜，我这三种棋是怎么分的？”老人卖了个关子，又有点考校叶子的意思。 叶子想了想，然后苦笑道：“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分的，毕竟人与人还是不同的。所以我只能说说如果是我自己该如何分。首先，我会把最好的留给自己。” “这个正常！”老人点了点头说道：“但接下来怎么分可就有讲究了。” 叶子微微一笑道：“你所谓的不普通的人，应该就是没有太多交集的达官贵人吧？正常来讲，他们应该用中等的棋，毕竟与身份相符嘛！但是，我则认为，他们身上的功利心、烟火气息太重了，用好棋反而不美，还不如用下等棋招待他们呢，反正他们也志不在此！” “小子，你很不错！”老人终于给了叶子一个很肯定的评价。 叶子淡淡一笑，没有太多受宠若惊的感觉。 但一边的李青竹却已经笑开了花，眉开眼笑，好像被夸奖的人是自己一样。她可是知道，眼前这个姓莫的老头可是很少评价人的，至于能够得到他好评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在上海这块地儿，有太多有实力有势力的大人物曾领着自家的所谓的青年才俊来拜见老人，期望能够得到老人一个中肯的评价，甚至好评。但大多数的时候，老人都是讳莫如深，偶有开口，顶多也就是一个还可以，在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到老人吝啬的一面。 上海有一个人尽皆知的人中之龙万长青，当时老人对他的评价就是不错，然后他就在短期内在上海迅速崛起，站在了这个大城市绝对的高层之上。 所有人都知道莫老爷子看人看事儿很准，更有一些被传的神乎其神的诡谲能力。人们尊敬的同时，心底多少还是有着一点畏惧心的。所以老人在上海，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个超然的存在。 叶子这个时候已经把象棋摆好，理所当然的把红棋放在自己一面。老人淡淡一笑，不置可否，让叶子先行。 叶子中规中矩的把炮顶在中间位置，似乎要把红棋的攻直接演绎出来。 老人下棋慢条斯理，见招拆招，似乎完全被叶子牵着走。所以前期两人似乎在各自布着局，没有太多的遭遇战。还是叶子首先按耐不住，一个马直接攻入老人的复地。 但叶子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很尴尬的事情，老人的棋盘似乎可以用固若金汤来形容，叶子几乎连下口的机会都没有。一个不慎，叶子的马贪了个小便宜，便被对方的炮吃掉。叶子皱眉沉思着。 老人依旧淡定自若，满脸平静的看着棋局。 叶子咬了咬牙，拿出了最无赖的打法，直接跟老人换子儿，直接清空了棋盘上的大片地盘。但叶子也损失惨重，在接下来的全面战争中完全处于劣势，直到最后被老人将死才算结束。 叶子皱着眉头，又把棋盘摆好。 这次老人也换了种方式，不再固守，而是直接在初期就开始了全面的进攻。与防守的圆润相反，老人的攻击更显犀利。在叶子刚刚反应过来，还没有组织起有效的反攻之前便被打崩溃了，完全没有还手之力。整局棋可以用摧枯拉朽来形容，叶子完败。 叶子继续摆棋，似乎已经杀出了火气。 老人继续采取第一局棋一样的守势，棋面上似乎拉起了一张无形的大网，等着叶子自投罗网。叶子视若无睹，直接出车，大开大合，在老人的地盘上纵横无忌。 老人微微皱了皱眉头，看了叶子一眼，不过也没有说话，继续关注棋局的变化。 但在绝对实力面前，叶子的反抗却显得那样无力。结果毫无悬念，叶子顶多凭着一股冲劲儿和杀劲儿，多吃了老人几个子儿而已，对老人无关痛痒。最后叶子的老将直接被老人的顶头炮抽死，无力异常。 叶子紧抿着嘴角，继续摆棋。 “好了，不下了！”老人突然摆了摆手说道。 叶子一愣，不过还是听话的把棋子摆入棋盒内。今天的三局对弈对叶子的冲击很大，他自以为自己的棋艺已经可以称得上是登堂入室，但却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这么的无力。 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感觉对面坐着的老人变成了另一个已经入土的陈姓老人。似乎又回到了年幼的时候，被老人轻而易举降服的场景。他自以为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练，象棋应该已经很不错了。但一瞬间，他才发现，原来那个陈姓的老人跟眼前这个老人一样，深不可测。 叶子突然有点伤感，自己需要苦练多久，才能达到两人这样的程度？ 老人突然叹了口气道：“小子，你身上的杀气、戾气还是太重了！这些年来，你一直用红棋，原本代表着胜利的红色在你手中却却变成了不胜的棋。也许你并没有表现出来，但其实你心里还是很在意这份胜负的。你的胜负心比任何人都要强烈！所以，你的心中藏着屈辱，藏着怒气怨气，等待着爆发的那一天！” 叶子一惊，然后面无表情，一句话也不说，继续向棋盒里摆棋。 “少年人有锐气是好事，有胜负心也没有什么不行。但是你得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虽然你已经掩饰地很好了，但在刚才的棋局中，你这份隐藏着的东西却还是在绝境中爆发了。那是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那种想要同归于尽的疯狂不是你需要拥有的。”老人语重心长的说道。 叶子低着头，还是不说话。 “你有没有想过，教你下棋的人，为什么要让你一直用红棋？就真的只是表层这一点意义吗？”老人语气一转，问出这样一句话。 叶子一愣，然后皱眉沉思。 “棋奕纵横为输赢，人生横竖写正道！其实你已经走入歧途了！”老人最后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叶子怔怔出神，良久，站起身来，朝老人深深一躬身道：“我受教了！” 老人坦然受了叶子的一拜，然后缓缓道：“任何事情都有一正一反两个答案，只要我们努力了，又何必在意输赢呢？或是，输赢真的那么重要吗？” “您说的固然有道理，但是，我还年轻，还不能做到像您这样的世事淡然。人生这条路上，既然已经定下了一个目标，我就会努力去实现。如果在半路上突然停止改变，对自己的打击还是很大的。我是不是也可以这么理解，不在意输赢，并不意味着自己不去为输赢而努力，而是努力之后不纠结输赢的结果。” 老人一愣，然后失笑道：“你小子，原来绕来绕去，又把你和我绕了进来！你是真的懂了，还是假懂了？” “懂是懂了，但做嘛……就不一定了！”叶子嘿嘿笑道：“年轻人总得有一些年轻人的活力不是？您是在教我少年老成吗？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呀！” “你还用我教？本身就透着一股老气！”老人摇了摇头，然后郑重道：“我只希望，你以后，对任何事情都要留有一份余地。只是为了到最后的时候不后悔！” “我会的！”叶子也肃然点头。 “好了，今天就到这吧！我再跟青竹交代几句话！”老人看向李青竹。 “三句话的答案也许已经有了，但其实我这还有最后一句话！” “第四句话？”李青竹惊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