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雪不知人愁
雪，翩然而至，如同扯絮般，渐渐落的大了，地面积下薄薄的一层，入了夜下的越发的张狂來，皑皑白雪茫茫一片，在清冷的夜空中泛起一层青色的光芒。 昏暗的屋里，火盆中的炭燃的正旺，偶然发出“啪”的声响，火星爆起跳跃在空中，瞬间陨落。 出乎意料的，这晚皇上沒有來永宁宫，她本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给自己一个交代，可是沒有，她的心也如同这漫天大雪，渐渐凉薄。 “娘娘，或许皇上是忙于朝政之事，娘娘早些歇息吧。” 锦云嬷嬷微微叹气，语气却极其平常，在宫里这么多年，哪个主子不会经历这样的事，就算是皇上最宠爱的妃，那也逃不过，而她早已看惯这一切。 她却摇摇头，叹了口气：“你们都下去吧……” 一旁的筎肆和柒默对视一眼，想再说些什么，终是被她眼中的冷意止了回去，只得随锦云嬷嬷默默地退了出去 她看看窗外，外面黑沉沉的一片，雪如扯出的棉絮一样，绵绵不绝的落着，她的双脚不受控制地往外走去。 纹珠绣履踏过薄薄的雪，发出吱吱声响，她独自在雪中行走，身上只着单薄寝衣，同样的白色，好像一不小心便会涔沒在这茫茫的雪海里。 仰头望向天空，却是无尽的阴霾和黑暗，只有这漫天的白雪飞舞翩翩，绵绵一片，无声无息的坠落。 她长叹一声，脸上湿润一片，早已分不出究竟是眼泪还是雪融化后留下的水渍。 脚下的路已然结了薄薄的冰，一个不注意，脚下一滑，她便硬生生地跌了下去，慌乱间，她闭上了眼，等待坠地的那一阵剧痛，可是还沒等到坠地的疼痛，却忽的被一双手懒腰抱起，揽入怀里。 虽然这双手冰冷如寒铁一般，她心下还是一阵欣喜，急急地睁开眼去，可是看清了來人，她再也支持不住，无力的瘫坐在雪地里，四周是彻骨的寒冷，如同在地狱一般。 “路诺歆，你这又是何苦……” 耳畔是南若宸失落的话语，她刚睁开眼时，明亮如星辰一般，可在看到來人之后，却瞬间黯淡下去，他又何尝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他不是她的良人！ 虽然他一直都知道这个事实，可是他却仍旧放不下，他曾经以为他并沒有爱上她，他靠近她，不过是因为她身上有凉梦的影子，可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心中她的影子越來越清晰，不再是和凉梦重叠的幻境。 他不得不承认，她有凉梦沒有的倔强，她有凉梦沒有的勇敢，她有凉梦沒有的无所畏惧，当他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的心，但是信王对她的爱，他却是不怀疑的，甚至，他对信王有些许的敬佩，只因他贵为王爷，却愿意为她放弃一切! 他祝福他们，所以在她随信王回京之后，逼自己离开，可是再也做不到从前的洒脱和不羁，因为心中早已有了牵挂。 当时，流言四起，都说她害死了袁妃的孩子，他却从來不信，只觉得好笑。甚至为此，从不轻易动武的他，气愤地在酒楼里跟人家拼命，只因为对方闲聊时说起田侧妃心肠歹毒，蓄意害死袁侧妃的孩子，想自己当皇后…… 他以为信王那般爱她，她定会是新皇的皇后，可是沒有，当她封妃的消息传來，他喝了一晚上的闷酒，这般美好的女子，只有世上最好的东西才能配得上她，可新皇登基却未许她皇后之位，难道那个让他敬佩的王爷，也同其他人一般，听信了流言？ 他不甘，为路诺歆不甘！可是不甘又如何，他始终只是个过客，既然不能陪在她身边，那就默默守护她吧，所以他又回到了京城…… 在这个离她近些的地方，远远看着她也是好的，可是她却不好，皇上登基第二日便遇了刺，而她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不知哪來那么大的勇气，竟用自己的身子挡了上去，生死未卜！ 他再也按捺不住，入了宫，凭他的身手，入宫见她轻而易举，却又怕自己的到访给她带來麻烦，硬是在暗处躲了许久才找到机会…… 她受了伤，又知道自己流产之事，她心力交瘁，他的心是痛的，只要她点头，他便带她走，什么都怕，可是她却沒有一丝犹豫地拒绝了他，他明知会是这样的结果，却依旧是失落的。 好在，她在自己劝慰之后振作了起來，虽然对皇后和袁妃还是手下留情，却再也不像从前那般逆來顺受，他终于稍稍安了心。 可是这个女子的一颦一笑却始终揪着自己的心，所以从不愿为朝堂效力的他，做起了袁府的幕僚，只为能够在离她近些的地方，守护着她，就是远远看着也是好的，可是她却不要，可是她却冷冷地推开自己…… 他已经深深爱上，抛却凉梦的影子，他爱上她，可是这一切，又如何能告诉她…… 两个人都沉默了许久，直到两人的情绪都稍稍稳定，他扶起她，在一级阶梯下坐下聊天，像很久前的那个傍晚，在那个吹着咸咸海风的木屋前。 她的眼神变得凄迷了起來，声音喃喃，好似梦呓：“他要选秀了，南若宸，我该怎么办……” “那你还爱他吗？”他依旧这样问她，语气依旧淡淡的，一如从前的那个傍晚，一字不差。 “还爱着吧，哪能那么容易就不爱了。”她的回答，亦和那天一模一样，只是她顿顿地说道：“可是我却不知道，他的心是否跟我一样……” “既然你还爱他，那就好好爱吧，他是皇上，或许他有他的不得已，既然你选择了和他在一起，那么你就必须接受他所有的一切，包括他的三宫六院！” 她抬头，双眸望进他的眼睛里，幽幽深深，无言以对。 抬眼再看皇宫，十里徜徉，连绵宫阙，无一不是金壁辉煌，处处彰显着皇家风范，而她华衣锦服，峨磋高耸，行迹于莨宫深处，位居礼妃娘娘之位，可是那又如何，这一切都不是她幸福的归宿…… 大雪覆盖了整个宫阕，放眼望去，一片冰天雪地，耳边还能听到大雪籁籁落下的声音，寂寥，唯觉寂寥，铺天盖地的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