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幸运的人

    时隔多年尤希对往日同学的名字都有些陌生，她想了一会才把名字和记忆里的人对上号。

    要说这个宿舍里还有谁比尤希更惨的，那大概就是符大妞了。

    符大妞家是山里的，她从小被后妈打骂，给两个弟弟当牛做马。

    读书这事儿用的是她舅家给的钱。

    好像就是今年，她舅出了意外，没人给她付学费了。

    后来听说符大妞被后妈嫁给一个鳏夫换彩礼，之后还因为生不出儿子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她后妈周五来学校把她叫回家了。”宿舍里一个声音回答道。

    “明明是拖回去的好吧！”另一个女生说。

    这就是和她的记忆对上了。

    “你们说谁呢？”一个皮肤黝黑的女生走进来。

    徐真真说：“符雨，我们说符大妞呢。”

    叫符雨的女生知道舍友讨论的对象后，叹了口气说：“我跟她一个村的，她后妈不叫她读书了。听说要嫁给一个鳏夫。”

    几个女生听了都很震惊。

    见大家很震惊，女生又说：“之前她舅给付学费，听说她舅出意外没了，那边就不愿意花钱供个女孩读书了。”

    徐真真当先骂道：“女孩怎么了！女孩也能读书！我记得符大妞这次考了第十吧？”

    尤希沉着脸点点头。

    “话是这么说了，谁叫重男轻女的多呢？”符雨颇冷淡地说，“你看现在有几个女孩来报到了？”

    听她这么说，尤希和徐真真不是滋味地对视一眼。

    尤希自己就是重男轻女的家庭出来的，只不过她爸要面子，干不出卖女儿换彩礼的事。

    “咱们都是幸运的人。”

    符雨的话让宿舍里几个女生都沉默下来。

    像是为了印证符雨的话，直到晚自习开始前，二十三个女孩子最终只来了十五个。

    有人还乐观地说，没准她们只是直接去了教室。其他人没说话，大概是心里也留着希望。

    到了教室，看到几个空了的座位，尤希更感受到了自己那份幸运。

    “真真，谢谢你。”尤希低声对徐真真说。

    她知道，徐校长之所以帮自己继续考学，背后肯定也有徐真真的缘故。

    徐真真心里难过，摇摇头没说话。

    程唯松一进教室就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对，顺着其中几人的视线看向空座位，他就明白了原因。

    “你们好，我是你们的新班主任，嗯，严格来讲我本来应该是你们的同学。”

    大家听了都好奇地看他，程唯松泰然地站到简陋的讲台上，在黑板上龙飞凤舞地写下自己的名字“程唯松”。

    他的字跟他的人一样，让人感觉十分挺拔潇洒。

    他自信地说：“因为我在准备考学的同时还有教导你们的余裕，就被临时派来教你们了。”

    这话听着有些狂妄，但他从容的姿态却让人怀疑不起来。

    “班长是哪位？”程唯松来前其实已经了解过班里的情况了，但他需要和大家互动，就开口问了。

    尤希站起来，平静地回答：“程老师您好，我是1班的班长尤希。”

    程唯松点点头，又继续问其他的班干部。

    众人一一起身自我介绍。

    当然，有些班干部，他叫了两声都没人回应，那些就是没来的同学了。

    有多愁善感的女生当即就趴在桌上掉眼泪了。

    这哭声一下感染了一片，1班大部分人眼圈都红了，也有些跟着哭了起来。

    一群人在煤油灯摇曳的灯光中抽泣，这场景还挺吓人的。程唯松面无表情地想。

    尤希隐隐还能听见其他班里也有这样的哭声传来。

    她心里不是滋味极了。

    “大家都知道，今年可能会恢复高考吧。”程唯松在这一片感伤中坐在了前排学生的桌子上。

    学生们纷纷点头。

    程唯松见学生们的视线都聚焦到他身上了，方说：“所以你们的任务是争分夺秒地学习，别辜负师长的期望。”

    他这么说，很多人还是蔫蔫的，提不起精神。

    “明天是春分，下午是学农课，到时各班都由副班长带队去。”程唯松用修长的指节敲了敲桌子。

    有胆子大的男生顺势接话：“那班长呢？”

    程唯松很满意这男生的“上道”，笑着回答了这个问题：“和学校的老师们一起去把‘旷学’的同学揪回来。”

    尤希和其他人一样，都兴奋又不敢置信地看过去。

    程唯松肯定地点头。

    班里瞬时爆发出快活的叫喊声！其他班级也传来了类似的欢呼。

    “那么说完好消息，要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

    程唯松眼里漾着笑意，边说边从讲台上拿起一沓试卷。

    尤希坐得靠前，她看到试卷上写着许多字母。

    是英语试卷！

    “文科可能要增设一门英语考试，我就是临时被揪来给你们当英语老师的。”听到大家的哀嚎，程唯松面不改色，“今天先小测一下你们的水平吧。”

    “班长把试卷发一下。”程唯松起身，将试卷交给尤希。

    尤希僵硬地接过来，低头扫了一眼试卷，上面写着《海定教室进修学校英语科》的字样。

    把试卷发完，尤希看着面前的试卷，整个人都陷入了呆滞。

    如果说语文数学她还有些底子，那么英语对她来说就真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上一世她也就学了二十六个字母和基本的礼貌用语罢了！

    程唯松坐在讲台上，居高临下的位置让他能轻易把学生们抓耳挠腮的样子尽收眼底。

    徐校长邀请他担任英语老师时就坦言，受各种因素影响，镇一中之前并没有系统的英语教学。

    因此他对1班学生的表现并不意外。

    那个沉稳自信的女孩子此时也是愁眉苦脸的模样，不知为啥程唯松有点恶作剧得逞的成就感。

    一节晚自习时间过去，同学们都羞赧地交上了试卷。

    交卷前，尤希捏着自己近乎白卷的试卷，下定决心要好好学英语。

    【临时任务：在下一次英语小考中得到前三名。完成奖励改造值4点。】

    【宿主啊，你智商119，交个白卷也太丢本系统脸了，快加油吧！】

    尤希羞愧地接受了任务。

    程唯松很快借着灯光翻阅完了试卷，不出所料，基本都是大白卷。

    “最高分，15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1班的天之骄子们都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不得不说，如果到高考时大家还是这个水平，那么以小窥大，镇一中要全军覆没。”

    程唯松随手把试卷丢在讲台上，一双眼睛淡淡地扫过教室里所有人。

    几乎每个被他扫过的学生都低下头去，只有尤希仍看着他。

    程唯松很欣赏她这种失败不气馁的眼神。

    “我知道你们之前没怎么学过英语，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考成这样我可以理解。”

    “知耻而后勇，希望你们之后能好好学习，下次考试能考出水平来。”

    学生们原本情绪都比较低迷，闻言又斗志昂扬起来，七嘴八舌地朝他表决心。

    “程老师真厉害啊。”徐真真小声对尤希说，“大家一下就认可他了。”

    尤希很难不赞同，这种人格魅力是真的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