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界桥之战
目光回到大汉之北端,自讨伐董卓失败之后,关东联盟土崩瓦解,诸侯割据,各自划地为王,相互讨伐吞并。袁绍军在与袁术争夺豫州之时,助阵袁术的公孙瓒之弟公孙越身中流矢而死,公孙瓒怒道:『我弟之死,祸起于袁绍!』二人自此结仇。 后公孙瓒又因冀州一事,与袁绍持续交恶,于是公孙瓒出兵驻扎在磐河,兵锋直指冀州。时冀州新附,袁绍不愿仓促应战,意图缓解矛盾,便把渤海郡太守印交给了公孙瓒堂弟公孙范,并派他到南皮,想以此与公孙瓒结援。 公孙范到了渤海之后,却立刻背叛袁绍,并以渤海之兵力协助公孙瓒攻破青州、徐州黄巾军。一时间北至幽州、南至青徐,公孙瓒声望大盛。于是公孙瓒任命严纲为冀州州牧,田楷为青州州牧,单经为兖州州牧,并配置了郡首县令,白马将军名震天下,声势一时无两。 眼见公孙瓒有尾大不掉的势头,袁绍终于开始坐不住了…… …… 邺城大殿之中,袁绍端坐主位,其面前站立着一个男人。 『主公,麴某不辱使命,精兵已成!可破公孙!』一个魁梧的大汉,抱拳对着上首一华服男子瓮声道,眼中带着一股自傲的锋芒。 此人正是平原人氏——鞠义。汉灵帝时,黄巾之乱起,平原鞠氏避难西平,成为当地大姓。而鞠义长期生活在凉州,几十年下来,精通羌人战法,所部私兵都是精锐。后来鞠义迁移至冀州,成为韩馥部将。 袁绍入主冀州时,正值鞠义反叛韩馥,于是二人结盟,共同逼迫韩馥让出冀州。后袁绍反客为主,取代韩馥为冀州牧,鞠义从此成为袁绍部下,只是内心却自恃有功而骄傲放纵,况袁本初之前不过与自己平起平坐而已,所以甚至连袁绍他也不太放在眼里。 鞠义的傲慢袁绍如何感受不到,只不过袁绍也深知鞠义练兵统兵之能,在北方尚未平定的情况下,他还要借助鞠义手中那股力量罢了。 『鞠将军练兵之能,绍深感钦佩。不过此次公孙瓒大军倾巢而出,声势逼人,将军切莫小看了「白马义从」啊。』袁绍身长貌伟,举手投足间散发着贵族气质,说起话来也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 『公孙匹夫只能在塞外愚民身上逞威风罢了,鞠某愿率刚刚训练成军的八百先登死士为先锋,与公孙匹夫一决高下!』鞠义似乎对袁绍那虚伪的贵族作派呲之以鼻,冷哼了一声,向袁绍请命。 袁绍规劝几句后,终于是应允了鞠义之请,只是嘴角却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也许是因为冀州一事,让鞠义看到了袁绍的本质;也许因为他居功至伟却屈居人下,总之鞠义再袁绍面前总没有什么好脸色。只是此次,他仅被袁绍一言激将,便充当了先锋炮灰,也难怪袁绍在北方大局以定之后,能轻易的除掉这颗眼中钉了。 数日后,界桥以南二十里处,袁绍与公孙瓒决战于此。 只见公孙瓒左右两边皆是白马精骑,约五千余骑,势如羽翼,正是公孙瓒麾下精兵「白马义从」。此刻正由其堂弟公孙范与其子公孙绩统领。先锋大将严刚率一万步卒为先锋,公孙瓒自领两万中军这后。单经、王门分领五千士卒列阵于「白马义从」之后,负责全军接应。 再看袁绍军,鞠义引兵三千为前军,更令自己亲手训练的八百先登死士立于阵前,八百死士皆右手持枪,左手持一木盾,腰间左右各悬劲弩一把,鞠义则居后指挥。身后更有步卒一万五千人,由袁绍亲自坐镇。大军左右,则由颜良文丑又各引弓弩手二千,分别射住公孙瓒左右二军。 两军列阵,公孙瓒望向袁绍军阵,咬牙切齿:『袁绍匹夫,今日定要为吾越弟报仇雪恨!』 公孙瓒麾下先锋严纲令人擂鼓助威,一时间公孙瓒军众人齐吼,气势逼人。 袁绍闻对面鼓声震天,声势浩大,不由皱眉:『这对面杀声震天!可是公孙瓒开始冲锋了?速令人告知鞠义等人严阵以待,今日定要消灭白马义从,为吾扫除平定河北之大碍!』 『谨遵主公军令』一旁审配速派人将袁绍的话带给前方的鞠义与颜良文丑。谁知鞠义在传令兵走之后,却是嗤笑一声:『吾视公孙瓒之「白马义从」为粪土,有何惧哉?袁绍胆小如斯,却是让人笑话。』 鞠义身旁张郃却是被鞠义的话吓得不轻,赶忙劝道:『将军慎言啊!且我等新降,今日一战,势在必得,方可令主公旧臣不得小觑,还望将军切莫轻敌啊!』 一旁高览也附和道:『将军之才,览敬仰万分,然我等初战,还请将军……』 不待高览把话说完,鞠义却是不耐的打断他的话:『鞠某在西凉与羌人作战多年,公孙匹夫帐下这等骑兵,吾视为土鸡瓦狗罢了,又岂在话下?你二人且听为号令!』鞠义面色一沉,便开始发号施令。 『张郃谨遵号令!』张郃闻言连声应到。 『还请将军示下!』高览虽心中不快,可还是抱拳应道。 『你二人领弓弩手伏于栅栏之后,无我号令,不得起弩!』鞠义瓮声下令,让张郃、高览惊讶不已。鞠义前军一共三千不到,弓弩好手更仅仅数百人,其余皆为步卒。如今鞠义让自己二人领弓弩手在后待命,难道鞠义打算仅靠他亲手训练的八百先登死士拒敌? 『将军……』高览正欲再言,却被鞠义喝道:『高将军欲抗军令乎?』 『这……』高览闻言一时无语。 『鞠某八百先登足可破敌!二位只需打扫战场便是!』鞠义一脸淡漠,骨子里却透着傲然之姿。 张郃、高览最终还是领命而退,鞠义又冲着前军喝道:『守住阵脚,妄动者——斩!!』八百先登齐声应命,声势竟然丝毫不逊色于对面上万大军。 中军审配得知鞠义之举,不由惊到:『这个鞠义!竟然收起弓弩,只留步军迎敌??』 袁绍更是忍不住怒喝道:『鞠义这个该死的家伙,若是放任公孙瓒骑兵冲击,我军危矣!!』 一旁曾与鞠义共仕于韩馥的沮授却出口劝道:『主公勿忧,我料鞠将军必有良策,不如静观其变,再做定夺。』 『也罢,临阵换帅于军心不利,且信先生之言。』袁绍虽然口头上这么说,内心却更无奈叹道:「没想到袁某的性命,今日竟然交付到鞠义匹夫之手!」 沮授内心也暗叹:「鞠义此人虽然骄横自傲,然练兵得法、统兵有序,实乃不可多得的将才。此番让授也好奇,他将如何以八百之兵,破公孙万余大军呢?」 自严纲令人擂鼓之后,从辰时擂鼓,直到巳时,袁绍军却只是按兵不动。严纲身为公孙军先锋大将,也深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之理,可见袁绍军如此戏弄自己,终究是按耐不住心中怒火,再次令人鼓噪呐喊,更亲自纵马向前,口中大喝:『将士们,袁绍匹夫龟守不出,正是我男儿立功之时,众人且随我上前杀敌!后退者斩!』率军直取阵前麴义部。 麴义看着一马当先的严纲,只令按兵不动,心里却冷哼一声,打消了先前变阵的打算:「既然你来找死,那鞠某便成全你好了。」 八百先登死士冷眼看着严纲领着一万步卒冲锋,却没有丝毫惧色。待严纲冲锋至一半,鞠义冷喝道:『敌军将至,换弩待敌!』八百先登死士纷纷放下长枪,取出弩箭在手。直到严纲军冲至近前,一声锣响,八百先登死士弓弩齐发,顿时冲在最前面的严纲军步卒便被箭雨收割了一片。 虽然严纲已经竭尽全力拨开箭雨,却还是身中数箭,心下大惊,急待转身回主阵,忽然眼前一花,却是鞠义拍马舞刀,冲至身前,一刀将猝不及防的严纲斩于马下。 『以逸待劳,削其士气;以阵破敌,挫其锐气;阵斩严纲,灭其军心。有勇有谋,鞠义果然是一员不可多得的骁将啊……』看着公孙瓒的先锋部队片刻间溃不成军,袁绍不由赞叹到,心里的石头也算上落了地。 「可惜此人桀骜不驯,却是留他不得啊……」 不过这心里的话,袁绍却是没有对任何人说起。 眼见严纲被杀,可他麾下士卒还在,左右公孙范和公孙绩二人立刻率「白马义从」欲来救应,却又被颜良、文丑引弓弩手射住。片刻后,单经、王门二人又领兵杀至「白马义从」身前,分别将颜良、文丑二军拦住,一阵厮杀。公孙范与公孙绩脱出身来,得以驰援严纲余部。 只见公孙二人将「白马义从」分出一半兵力协助单经、王门去攻颜良、文丑,另一半兵力则由他们亲自统领,游离在鞠义军两侧,准备对鞠义军施以「奔射」战法。「白马义从」中的骑士个个都是弓骑好手,此刻纷纷挽弓搭箭,冲着鞠义军便是一阵箭雨,打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可鞠义在阵斩严纲之后,八百先登死士早已听命换阵,此时正以鞠义为中心,围成一个「方圆之阵」,静候着「白马义从」。随着鞠义手势变换,所有先登死士又举起手中大盾,护住上方。从高处望去,鞠义此时的方圆之阵,就像一个大大的乌龟壳,将那满天的箭雨纷纷拦下。
眼见骑兵「奔射」无效,公孙范与公孙绩又挥军而上,准备与鞠义展开近战,嘴角还泛起一丝冷笑。「白马义从」可不仅仅只是会在马上射箭而已。 只是他们的笑容随即便凝固在脸上,因为此时迎接他们的,又是一阵箭雨。却是鞠义的先登死士手中劲弩再次发威,公孙军左右冲在最前面的数百匹余骑纷纷中箭倒地,冲锋阵型顿时混乱不堪。 眼见对方阵型已乱,鞠义也不下令冲锋,毕竟冲锋陷阵并不是先登死士的强项,他们更像是一支强大的重步兵,在混乱的战场上犹如海中磐石,不动如山。鞠义冷静的命先登死士们继续装载箭矢,随后便见又一阵箭雨冲着「白马义从」劈头盖脑呼啸而去,接着又是一片人仰马翻。 到了这个时候,终于有人冲至了鞠义阵前,而迎接他们的却是一面面大盾和大盾之后的一杆杆长枪。止不住冲击势头的「白马义从」在一瞬间便被刺了个对穿。不时也有先登死士被冲击的巨力撞飞,重重的摔了出去,生死不知。不过这时立刻会有另一名死士提起长枪,补上空缺。 两千余骑「白马义从」围着八百先登死士,还未交手便损失了数百人马。如今围攻良久,仍然是无从下手,随着冲锋势头的止住,更是失去了骑兵冲锋作战的优势。眼见自己已是损失惨重,对方却伤亡甚微,此情此景,让公孙范和公孙绩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 『鞠将军这步兵阵法何其强大!我张郃今日当真是见识了!』张郃见鞠义真如其所言,仅仅靠着八百先登,便将严纲一万步卒和数千白马精骑击溃,不由由衷感叹到! 『鞠将军指挥若定,让下官大开眼界!!』眼看如今都果真是不需要自己出马了,高览也过来不适时宜的给鞠义送上了一记马屁。只是对于二人的奉承,鞠义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并未有着多大波动,更让二人觉得其大胜而不骄,于是愈发钦佩。 「好可怕的精兵!好完美的指挥!可笑韩馥帐下有此良将却不得用,天助我得冀州也」袁绍眼中精光闪过:「可惜,如此人才,我军中竟再无一人……」虽然心里有些遗憾,但是如此战机,袁绍岂会错过,只见他大手一挥,全军突进。而公孙瓒中军此时已被败军冲散,喝止不住,只得随着败军一起转身逃窜。 袁绍军奋起直追,直到追出十里之外,麴义马快,突入公孙瓒军中,先斩公孙瓒军中执旗之将,又反手一刀将公孙瓒帅旗砍倒,公孙瓒士气顿时跌入谷底,踩踏死伤者众。 却说袁绍在后,听闻麴义斩将搴旗,追赶败兵。因此也放下了戒备之心,领着沮授、逢纪等谋士们,在帐下持戟军士数百人,弓箭手数十骑的护卫下,跟着鞠义追击的路线,缓缓前行,一边还忍不住的放声大笑:『哈哈哈哈,「白马义从」!已成飞灰也!公孙瓒果真无能之辈!今日一见,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 正说话之间,抛开鞠义的公孙范与公孙绩二人却引着残存的「白马义从」却是绕了一圈,向着袁绍杀来。袁绍军中弓箭手急待射时,却被「白马义从」一阵攒射,尽皆战死。 沮授、逢纪等人慌忙劝道:『如今势危,还请主公快快于空墙中躲避。』 袁绍平时最好颜面,为保全颜面,常有违心之举,这也是袁绍与曹cao在本质上的区别之一,一个伪君子,一个真小人。此时此刻袁绍想到的不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而是如果在众人面前东躲西藏,岂不让天下英雄耻笑?一时间袁绍勃然大怒,一把将头盔扔到地上,大声喊到:『男子汉大丈夫,宁愿战死沙场!岂能躲入墙中苟且贪生!?』 而众军士闻袁绍之言,纷纷齐心死战,而此时正值袁绍中军大队掩杀而至,颜良、文丑亦引军来到,三路并杀。公孙范与公孙绩见事不可为,打算回军保护公孙瓒杀透重围,回到界桥。 袁绍方才险些丧命,如今岂肯轻易放过公孙瓒?于是驱兵大进,鞠义却是停军止步,不再追击,口称『八百敌万,士兵疲惫,不能再战。』便领着左右张郃、高览回营去了。 袁绍望着鞠义的背影,眼中寒芒闪耀。 颜良文丑二人此时奋勇当先,领军追至桥上,公孙瓒军惊慌失措,拥挤踩踏、落水死者,不计其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