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抉择
午夜子时，舟山主岛的战事终于告一段落，持续了大半个月的战事因唐军水师击溃了吴越军的舟山水师开始，余安率领的步卒也在林仁肇的打击下，被分割包围，逐一歼灭。 这一战唐军的损失主要是舟山防御战中战死的唐军士卒，足足有两千五百人，余下的士兵也大多带伤，其中因为重伤丧失战斗力的士兵有三千多人，这样算下来，唐军步卒损失过半，余下只有两千五百人左右的精锐步卒。 林仁肇所率领的水师损失则不大，在混战中，只有俩三艘战舰运气不好，船只受损，一部分士兵受到影响，战死沙场，不过与所获得的利益相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一战，唐军水师擒获吴越军水师三十多艘战舰，俘虏了三千多士兵，更不用说数以万计的粮草辎重。 舟山战事一了，杨琏令水师防守主岛，士兵们抓紧时间休息，这段时日压力太大了。月芽在天空慢慢走着，一名亲兵为杨琏泡上了一倍浓茶，谁还有些烫，杨琏端起来喝了一口，他太困了，可是舟山大捷只是缓解了危机，整个战事的局面还有待改善，杨琏不敢掉以轻心。 被困在舟山，杨琏对外面的情况不太了解，林仁肇刚从琉球赶来，也不太了解常州、嵊泗列岛以及福安那边的战况究竟如何了，余安想来知道，但却自杀了，张筠下落不明，日前唐军士兵还在搜索。 赵承泰逃走，这个消息必然会传到杭州，钱弘俶的心中肯定无比震撼，对于他来说，如何阻止唐军的攻势是最为重要的，所以他很有可能会动用杭州的水师。不过，杨琏与林仁肇在这点上有分歧。 林仁肇以为，吴越军水师大败之后，舟山群岛便成了唐军的囊中之物，舟山在明州、杭州外围，吴越国一旦失去了舟山，对外贸易受到很大的影响，而且明州、秀州乃至于杭州一带吴越国最为富庶最为精华的地区就受到了威胁，所以，钱弘俶一定会派出水师，夺回舟山。 杨琏却以为钱弘俶刚败，水师士气受到很大的影响，吴越军的水师最好的办法便是加强杭州的防守，所以余下的战舰一定会布防在杭州湾外围，以防唐军的进攻。只有保住了杭州，钱弘俶才有机会反扑，若是吴越国打赢了常州一战，唐军即使夺取了舟山，最终也不得不撤退。 两人的争论看起来激烈，但却决定了这一支唐军下一步该如何行动，两人不断分析，始终是各有各的道理，最终只得决定先驻守在舟山，同时以水师出击，先剿灭明州为数不多的水师，只要控制了制海权，唐军随时就能登上明州。 杭州的深夜，士兵们正在巡逻，街道上几乎空无一物，士兵们一边走着，一边聊着。与大唐的战事已经持续了三个多月，常州城下已经成了绞rou的机器，也不知道有多少吴越国的将士丧命在常州城下。 如今，南方的查文徽又进兵福安，据说唐军水师也夺下了舟山，这让一些士兵觉得吴越国四面受敌，谁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巡逻的士兵们低声说道，突然，街道上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一名士兵大怒，是什么人如此嚣张？如今已经宵禁，居然还有人敢在街道上骑马，他正要大骂，一名年纪较长的士兵捂住了他的嘴，道：“你不想活了，这个时候有急促的马蹄声，肯定是信使。” 话音刚落，铁骑如风，从前方狂奔而来，信使手中举着火把，熟练地cao纵着战马，越过长长的街道，马蹄声渐渐变小，再度消失了。 “唉，恐怕吴越国不保了。”年长的士兵说道，摇摇头，面有忧色。 “王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年轻的男子问道。 “过几日你就知道了。”年长的士兵不肯说，他回头看了一眼信使消失的方向，抿着嘴，这个时候，有信使来，恐怕是最坏的消息吧。 吴越国的王城装饰的十分华丽，不比皇城差，只是规模较小一些罢了。此时，钱弘俶已经睡着，这几日他心绪不定，各地都有战事，而且前景非常不明朗，这让钱弘俶十分忧虑。 当初他选择进攻大唐，是接受了中吴节度使钱文奉的建议，唐军有出兵大周的可能，而一旦宗主国大周被灭，吴越国的下场可想而知。所以，在大周有可能被契丹、河东刘崇、大唐夹击的时候，钱弘俶接受了钱文奉的建议，出兵常州，牵制唐军的兵力。 钱弘俶本来是打算吸引牵制唐军兵力，甚至打几场小规模的战事也是可以接受的，可是随着唐军打量增援常州，这一战的规模升级，钱弘俶不得不也增兵常州，扩大了战事的规模。 战争已经打了好几个月，将士损失数万，钱粮的消耗十分惊人，如果打赢了这一战倒也还罢了，如果输了，损失钱粮还是小事，恐怕国家也要亡了。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他钱弘俶如何对得起钱氏的列祖列宗？ 心绪不宁了好几日，钱弘俶好不容易睡着，身边，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正在为他扇着风，女子名叫黄莺，是钱弘俶最为宠爱的妃子。黄莺看着钱弘俶一脸憔悴的模样，十分心疼。 正在扇着扇子的时候，一旁，一名宫女在外招手。黄莺有些奇怪，放下了扇子，蹑手蹑脚的站起来，走了出去。 “这么晚了，什么事情？莫要吵着了大王。”黄莺说道。 宫女有些害怕，但还是坚持说道：“夫人，大王有命，若是有战事送来，一定要告诉他知道。奴婢、奴婢……” 黄莺脸色变了变，忙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奴婢不知，但前来传信的士兵正在宫外等待。”宫女说道。 黄莺回头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钱弘俶，犹豫了好半响，这才道：“先带信使去休息。” “这……”宫女犹豫。 “大王刚刚睡着，这个时候叫醒他，你不怕大王发怒，杀了你吗？”黄莺低声说道。 宫女闻言，脸色变得煞白，她只得点着头答应了，退了出去。 黄莺松了一口气，又蹑手蹑脚回去了，躺在软踏上，黄莺思索万千，一炷香功夫后，头一斜，还是睡着了。 次日一早，钱弘俶醒来了，虽然美美地睡了一觉，但他却做了一个很好的梦，他梦见吴越军取得常州大捷，舟山也被收复，吴越军趁机追击，杀得唐军节节败退，最后，唐皇李璟不得不割地求和。 这显然是一个很好的梦，钱弘俶认为这是好征兆，所以醒来之后，钱弘俶的脸上露出了好几日没有的笑容，整个人显得轻松了许多。黄莺见大王心情好，也就笑着伺候着钱弘俶穿衣、洗漱。 宫女端来了早餐，钱弘俶吃的比平时多了一些，一边吃饭，还让黄莺坐下来陪他一起吃着。 黄莺小心翼翼地道：“大王，昨日深夜有信使赶来，臣妾见大王睡着，让信使先去休息了。” 钱弘俶吃了一惊，放下了筷子，有些紧张地问道：“信使带来了什么消息？” “臣妾不知，但据说信使带来的是好消息。”黄莺小心翼翼地说道。 钱弘俶闻言，一颗心逐渐放下，早饭也多喝了一碗粥。吃饱喝足，钱弘俶立刻让人带信使去书房相见。书房里，钱弘俶看着地图，分析着局势，如果真的如他梦中一样，吴越国大捷，那么他要取那块土地呢？常州虽然地理位置重要，但唐人根本不可能割掉，不然金陵就会暴露在吴越国兵锋之下，所以钱弘俶觉得，不如取南方，福州、剑州、建州这几个地方虽说贫瘠了一些，但身在地理环境好，地势相对险要，能守住。 钱弘俶想着的时候，信使在宫女的带领下走了进来，信使可谓心急如焚，昨日大王不见他，他又能如何？这一夜几乎没有合眼，眼珠泛着红丝，进了书房，看见大王，“噗通”一声跪下，声音有些嘶哑无力，道：“微臣见过大王。” “不必多礼，起来说话。”钱弘俶说道。 信使起身，从袖口里取出一封书信，递给宫女，宫女又转交给钱弘俶。 “大王，昨日赵将军与唐军水师发生战斗，水师几乎全军覆没。”信使说道。 钱弘俶点点头，道：“干得好，干得好！”话音刚落，他又觉得有些不对劲，猛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信使，道：“你，你说什么？孤的水师几乎全军覆没？” 信使艰难地点点头，言语哽咽，道：“大王，微臣赶来之际，唐军正在围攻舟山余将军部，恐怕……” 话没有说完，但钱弘俶已经明白，他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迅速拆开了书信看着。书信是赵承泰写的，在书信里，赵承泰先是认罪，然后把舟山海战的情况详细地说了。 钱弘俶看完书信，一颗心变得十分冰凉，他有些无力地后退了两步，强壮的身躯撞着书柜，书柜里一个瓷器摇晃了两下，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钱弘俶被声音惊醒，回过神来，钱弘俶咬牙切齿，舟山海战居然败了，这个损失也太大了一些。如今唐军很有可能已经占据了舟山，吴越将要如何应对？是出兵攻打舟山还是集中力量守卫杭州？ 钱弘俶想了想，召见了群臣，众人各有各的意见，有人说要出击，有人说要防守，都拿出了各自的理由。众人争论不休，钱弘俶始终没有拿定注意，这时，他突然想起了胡进思的好处来。 胡进思虽然跋扈了一些，但毕竟是沙场宿将，作战经验丰富，应该会想到良策。可是为了夺权，借着胡庆的案子，胡进思被迫告老还乡，钱弘俶得以掌管大权。钱弘俶想了想，立刻派人去接胡进思，他想要知道，面对这个危机，他该如何去做？ 舟山，唐军修整了数日之后，始终没有接到杭州方面的消息，杨琏与林仁肇分别率领水师出击，攻打明州，一战挫败了明州水师，烧毁了吴越军战舰两艘，缴获了各种大小战舰总计三十艘。 明州与舟山一带的制海权落入大唐之手，杨琏立刻挥师北上，攻打吴越人在舟山群岛最后的基地嵊泗列岛。北界山，邵可迁与赵承泰已经见面，对于这场失礼，两人忧心忡忡。 余安至今没有消息，以他的性格，恐怕已经为国捐躯了。两人都认为，如今的局势非常危险，而大王没有派兵来援，很有可能已经放弃了舟山群岛的控制权，如今驻扎在嵊泗列岛的吴越水师满打满算也不到二十艘，这样的实力显然无法和唐军对抗。 不过，若是放弃了嵊泗列岛，日后想要夺回就很困难了，邵可迁的意见是要坚守，而赵承泰在舟山一战已经被打胆寒，前几日他的战舰何其多，还是被唐军击败，如今嵊泗列岛不到二十艘主力战舰，怎么可能是唐军水师的对手？ 赵承泰决定撤退，这样一来，邵可迁的实力再度被削弱，见赵承泰心意已决，邵可迁也只得接受了这个事实，在得知明州水师被歼灭之后，邵可迁终于下定了决心，收拾了细软之后，深夜时分，邵可迁也撤退了。 以方进昭为首的唐军水师没有觉察到邵可迁的异动，得以让他顺利退回了杭州。等到次日发现，北界山已经是人去楼空，润州军最先行动，他们赶到了北界山，登岛之后，大肆杀戮，抢劫钱财，北界山几乎被血洗一空。 广陵军、静海军得到消息，也立刻赶来，由于来的晚了，没有抢劫到多少财物，他们眼红润州军抢到的财富，在各军的带领下，爆发了冲突，双方士兵在北界山大打出手，各自付出了十几人的伤亡，等到方进昭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他急忙带着金陵水师、海州水师登岛，看着混战的局面，他感到十分无力。 方进昭连连下令，要各军不要打斗，有什么事情可以坐下来谈，但各军已经有了伤亡，他们打红了眼，根本不听方进昭的号令，依旧死斗不已，甚至波及了方进昭等人，迫于无奈，方进昭只得登上了战舰，看着混乱的北界山，方进昭跺脚不已。